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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66章


王书记这两天也挺犯愁,愁的是西沟谁来当支部书记。他让党委委员们开动脑筋憋了两天,最后决定让治保主任刘臣当支书。大家对选刘臣不是很满意,王书记也觉得不理想。这个人的最大长处是特别耿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在群众中威信很高,能支开套;但是,这个人太抗上,脾气太倔,怕他日后不听摆弄。谁也拿不出别的高招,只能是矬子里面挑大个,选他实在是无奈之举。公社秘书往西沟打电话,让刘臣到公社来一趟。刘臣问是啥事,秘书说,你来了就知道了。刘臣心里骂,一个小秘书还摆上架子了,多大的官僚啊,有啥事就说啥事,还藏着掖着的。走在路上刘臣心里算计,找我去干啥呢?去干啥呢?是开治保会?不是——要是开治保会秘书就直接说了。是调查陈胜?有可能,但也不太可能,因为前些日子翻来覆去查了好几遍了。一边猜一边走,到了公社也没猜着。见了王书记才知道,原来是让他当支部书记,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态度明朗,马上对王书记说我干不了,你还是换别人吧。王书记决没想到刘臣是真的不干,还以为他在故弄谦虚。没想到谈了俩小时,刘臣是真的不干。刘臣一脸的严肃,反复推脱。他的理由是:“自己没有那脑袋,耽误了西沟的大事,当偏将还行,当不了主帅。”王书记鼓励他,要求他要勇于挑重担,但说了一上午刘臣就是不干。朽木不可雕也,王书记心里忿忿地想。刘臣走后,党委委员们又把西沟的党员门扒拉了一遍,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战丽担任支部书记。当然大家对选战丽也存在很大分歧,反对的认为她太年轻,难挑此项重任,万一出了差错对她本人,对工作都是损失。王书记同意这种说发,但谁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这么定了。

        王书记和公社的几个领导共同和她谈话。战丽没有一丁点的思想准备,感到很突然,不知道怎样回答领导。领导们都用信任、期望、鼓励的目光看着她。她一脸的茫然,心在砰砰的跳,跳得她六神无主。前些天张铁军走的时候,把全点的事都交给她,已经让她身上的担子突然重了许多。过去,早晨的时候尽可能的在炕上多赖一会。特别是那个回龙觉,怎么就那么香。即使捞不到回龙觉,能多躺一会也是求之不得的。现在不行了,生怕睡过了站。她让炊事员天天提早叫她,赶紧洗脸刷牙,考虑安排一天的事情。她还没喘过气来,又要担起全村的胆子,着实让她手足无措。当她不知道怎样回答王书记的时候,王书记已经给她下了命令。

        王书记说:“你是共产党员,是全县的典型,这个担子你必须挑起来。”书记的口气是威严的,不容置疑。

        战丽犹豫不决地说:“我担心能力有限,这么大个摊子。”

        王书记说:“这你不用怕,有党委给你撑腰,有群众的支持。”

        战丽说:“党委这面没问题,我最担心的就是群众。”

        王书记说“群众没问题,人民群众都听党的话。”

        战丽问:“我要是干出乱子可怎么办?”

        王书记拍着胸脯说:“那没关系,出了成绩是你的,出了问题是我的。”

        战丽说:“你要看我不行的时候就撤了我,别影响了工作。”

        王书记连连摆手:“不能,不能,绝对不能。我们绝不会看你的笑话,要全力的支持你。”

        战丽冷静了一会,深切地感到了组织对自己的信任,这使她很激动。她心里明白,这么一个千八多口人的村子,抓革命,促生产,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自己来管,需要处理的问题很多很多,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是组织上对自己的信任,也是组织上对自己考验。当初自己到农村来不就是来接受考验的吗?不就是干出一番事业来吗?不就是要天翻地覆慨而慷吗?她想到了刘琴——她要在就好了,组织上就会把担子交给她。而现在,历史的重任就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她问自己,当真的考验来临时自己怎么还犹豫上了?瞻前顾后的,难道说要当逃兵不成?想到这些她感到很惭愧,感到很对不起党组织对自己的培养。

        王书记说:“在西沟没有清福可享,操心的事多着呢,你要勇于面对困难。”

        战丽问:“眼下着急的工作是什么?”

        王书记想了想说:“你马上抓一下生猪生产,这项工作咱们在全县总是落后。你带个头,从盖猪圈入手,干出个样子来,给全公社当个榜样。”

        战丽点了点头说:“我一定努力,不辜负党委的希望。”

        王书记说:“西沟的底子比较陈,最大的问题是人不合心,马不合套,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不往一个壶里哧尿。”

        说完,王书记马上意识到,在战丽面前说这样的粗话很不恰当。在场的人都想笑,但不敢笑,个别人在旁边嘻嘻地偷着笑。

        王书记说:“这有啥笑的,农村磕,话粗理不粗,以后工作中常遇到,战丽,你也别觉得别扭,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战丽点点头,一来尊重领导,二来表示理解。

        王书记接着说:“李德惠是下台干部,犯了错误还不服气,背后没少瞎鼓掇,白受党教育这么些年了。还有那么一伙人听他的,跟着他屁股后面跑,把陈胜挤兑的够戗。你上任后要多长一个心眼,对他的话要用阶级斗争的观点去分析,只准他老老实实,不准他乱说乱动。刘臣是李徳惠的老班底,大老粗,没啥能水还驴哄哄的,以老卖老,让他当支书他不干,别人干他还得捣乱,将来有可能是你的麻烦,你要有个心里准备。如果他们胆敢捣乱,我们就把他们一起收拾了。”

        战丽不赞同王书记的说法,但也不好反驳,只是默不吱声的听。

        王书记问战丽:“我都说了半天了,你还没说你有没有决心干好?”

        战丽说:“我有决心。”此时的战丽心情平静了许多,感到信心百倍。

        王书记说:“我相信你,等着你的好消息。”

        王书记让副书记和战丽一起回西沟,让他向西沟的贫下中农们宣布党委的决定。因为他很担心战丽能否压住阵脚,让副书记去给战丽撑腰。党员大会上,刘臣第一个发言,表示坚决拥护党委的决定,坚决支持战丽的工作。紧接着党员们纷纷表态,都表示要坚决支持战丽的工作。正说地热烈,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支书拄着根棍子站在门外。副书记见是他,忙起身迎到屋外。众人紧随其后,搀扶着把李支书让进屋。

        副书记说:“听说你身体不好,就没敢惊动你。”

        李支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满……满屯子都知道了,不用你们惊动我……我也知道了。”

        副书记说:“党委给你们选了一个班长,我是来落实这件事的。”副书记不知李书记啥想法,他这样说是试探试探,同时告诉他这是党委定的,你不要乱说别的。

        李支书说:“好……好……好,这是个好孩子,给咱们修水利立过功,我拥护。”

        副书记说:“战丽很年轻,咱们全都尽力搭把手,我相信你们会取得更大的成绩。”副书记的话是给李支书听的。

        李支书说:“没……没问题,我就有一条意见,战丽当书记后,开党员会一定叫上我,不叫我,我就有意见。”

        战丽说:“有大事叫你,小事就不叫你了。”

        李支书说:“那可不行,只要开会就得叫我。”

        曲大娘说:“快在家歇着吧,别再累着你。”

        李支书说:“我连死都不怕,还怕累?这叫小车不倒只管推。”

        李支书的脸色黑黄,但眼睛里闪着激情,不停地扫视大家。

        他见大家都不吱声了又说道:“拥护是拥护,我也说点反面的。”

        曲大娘瞪他一眼,不让他往下说。

        李支书就当没听见,继续往下说:“战丽还年轻,很多人不一定服气,她自己也不是十全十美,还得大伙多捧场,绝不看着洒汤漏水装不知道。”

        大伙都说李支书说得对,都愿意全力支持战丽的工作。说着说着太阳就落山了,战丽意识到该吃饭了。她开始行使上任后的第一次权力——让曲大娘赶紧给副书记做饭,让大家坐陪。刘臣忙说,不用了,他已经告诉他屋里的准备了,都上他家吃。众人简单谦让了一下,就有说有笑地往刘臣家走。一进刘臣家院,大伙都放大了鼻孔,因为每个人都闻到了小鸡炖元蘑的香味。

        王书记听完副书记的汇报连连称奇怪:“我们那么抬举、器重陈胜,就是没人拥护他,纯属稀泥的,越使劲越糊不到墙上,可见这个人真的是不行。没想到战丽这小丫头在群众中的威信这么高,过去怎么没发现?”

        过了半个月,他来到西沟微服私访。他仍然是坐胶轮拖拉机来的,在村外就和农业助理往村里步行。怕人看见认出来,他们没走大道,沿着村外的树趟子绕了一圈。在村南头见到一个工地,堆满了红砖、水泥、石棉瓦,一帮人正忙碌着。王书记问干活的人,人家回答说在盖猪圈,要盖一个一千平方米的猪圈。这么大的猪圈,全公社还没一个,以前连想都没想过,别说盖了。西沟了不得了,这么多的建筑材料得多少钱呢?他们是从哪弄来的?战丽才上任这么几天就干这么大的事情,实在是了不得!王书记问,战支书上哪了?盖猪圈的人说上哈尔滨了,去找人要买猪羔子钱去了。王书记又问,你们这些盖猪圈的材料是哪来的?盖猪圈的人答是地区给送来的,来了三台大卡车。王书记吓了一大跳,西沟难道有通天大狭,能让地区直接给送建筑材料?过去听说知识青年里面藏龙卧虎,有些人很有背景,今天真是眼见为实,不得不佩服。他曾经设想过建一个大猪场,但研究来研究去,全是纸上谈兵。不是缺钱,就是缺材料,一年过去了,只挖了半米的地基,蒿子都长一人高了。他很激动,不在微服了,三步并做两步到村里找村干部问究竟。刘臣和曲大娘告诉他,战丽也不和他们详细说,她就说有一个亲戚是个大官,这些建筑材料都是那个亲戚给批下来的,还指示地区的计委给送到家。战丽去哈尔滨了,去找那个亲戚大官要买猪崽的钱,还要把陈小明接回来。王书记对陈小明回不回来丝毫不往心里去,他颇感兴趣的是战丽的那个大官亲戚。他在震惊之余心里想,这个小姑娘藏得够深的,还挺有心计,我怎么早没发现呢?过去他为公社的事跑过县计委,跑过上面很多大门,知道县计委的重要,体会过个中的难处。这小姑娘能搬动地区计委,还把东西送上门,可见她是大有来头的。他一定要搞明白,揭开这个“亲戚大官”的真面目。

        头些日子陈小明写信给村领导和青年点,检讨了自己的所做所为,吞吞吐吐地想回来,但是没好意思恬着大馇子脸明说。他回到哈尔滨,没有户口,找不到工作,全家人都替他犯愁上火,对外人还不敢说是从青年点跑回来的,遮遮掩掩的没过一天消停日子。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就是回来。令他没想到的是村里这些日子乱糟糟,没人管他的事,让他很失望。正当他抓心挠肝的时候,战丽和范小虎突然来了。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过去他和范小虎还疙疙瘩瘩的,现在一高兴都忘了。高兴了一会他又很遗憾,要是张铁军来了多好——他是点长啊!那面子多大呀!他不知道战丽已当了书记,还以为他们是搂草打兔子,顺路来看他。其实战丽一上任就把陈小明的事列上了计划,只是事情太多拖了几天。这次正好要到哈尔滨去要买猪崽的钱,买防疫的药,借机会去看看陈小明,最好把他接回来。战丽点名让范小虎和他去,因为他闯实,办事利索。范小虎欣然从命,非常高兴当战丽的随从。一路上,他总不离战丽的左右,生怕有什么失误。他不但背着自己的包,还背着战丽的包。

        战丽说:“你不要这样,好像陈小明对李小艳似的。”

        范小虎说:“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狗腿子。我是对西沟负责,对党负责。”

        战丽说:“你身前身后一忙活,好像我是多大干部似的。”

        范小虎说:“你这官就不小了,我愿死心塌地跟随你,为你牵马缀镫。”

        到了省政府,战丽往里面挂了一个电话,不一会来了一个年轻人把战丽接走了,他在大门外站了一个多小时。他也想进去,但人家警卫不让。战丽嘱咐他耐心等着,别走远了。至于战丽进去找的谁,说的什么话,他一概不知。

        从省政府出来,他们就去找陈小明。在路上,范小虎向战丽打听她去见谁了,多大的官,怪神秘的。战丽不让范小虎多问,还不准他回西沟乱说。

        范小虎撅着嘴不高兴地说:“我跟你鞍前马后的,你还信不着我。”

        战丽说:“这是军事秘密。”

        范小虎说:“就咱俩人,你还和我保密,那让我来干啥,我回去了。”

        战丽见范小虎真的生气了,耐心的对他说:“不是我不告诉你,是里面的人不让说。你也别有啥想法,过些日子我全告诉你。咱先别说这事,去把陈小明找回来。”

        陈小明比以前又瘦了,连那身衣服都挺不起来。范小虎见陈小明对回西沟仍然顾虑重重,就问他为什么。

        陈小明说:“我罪大恶极,大伙瞧不起我我认了,不管大伙怎么说我,我脸一红也就过去了,可张铁军非熊死我不可。”

        范小虎说:“你不用怕了,张铁军调公社去了,说是半脱产,一个月也不回来一次,就是他回来也不能咋的,现在战丽是西沟的书记了。”他竖起大拇哥停在陈小明眼前,好半天不肯收回来。

        陈小明眼睛瞪得老大,端详了战丽半天,表情无比惊讶——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陈小明说:“我——的——妈——呀!我才离开半年多你就当书记了。”

        范小虎故意逗着说:“你不服吗?”

        陈小明说:“我服,我服,一百个服。”

        范小虎问:“那你啥时回去?还得八抬大轿吗?”

        陈小明说:“哪里敢?”

        范小虎说:“别耍嘴皮子了,明天跟俺们走。”

        陈小明问战丽:“我是带罪之人,回去后给我啥处分。”

        战丽说:“谈不上什么带罪之人,你已经知道错了,还能给你啥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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