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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牛新城说:“我看他行,身体好,胆子大,敢作敢为,部队就需要他那样的。即使当不上军官,也能入党,回到地方也能有个正式工作,咱们是望尘莫及了,还得骑着垄沟找豆包。”

        马成彬说:“他是咱们西沟青年点出去的,咱们也光荣啊!他要有了作为,说不定咱们还能借他的光呢。”

        牛新城说:“别自做多情了,他要是成了气候早把咱们忘了。”

        马成彬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牛新城说:“你没见这两天女生们都围着他转。他都成了王子了,眼睛都不够使了,哪还有心顾得上咱们。特别那个李小艳,硬让陈小明给他俩照合影。你别看陈小明嘴上没说啥,其实他的肚子都快气炸了。欺负人还有咋欺负的,陈小明是打碎牙往肚子咽哪,咳!惨不忍睹,暗无天日啊!”

        张铁军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见刘志坚和范小虎都当兵了。他们的部队开到边防线,参加了和老毛子的战斗,打得非常惨烈。他们和部队打散了,被敌人包围了。他们在雪地里匍匐前进,准备摸出敌人的包围圈。他们很寒冷,手脚都冻坏了。他们很勇敢,最后把敌人全消灭了。在庆祝胜利的时候,李小艳喊他们,给他们送棉大衣来了,告诉他们要注意,别感冒了。

        他被一阵喊声惊醒,见李小艳正喊:“大家别睡了,当心感冒。”

        张铁军看看表,天马上就要亮了,长途汽车要发车了。他把大伙喊起来,睡眼蓬松地往火车站边上的汽车站去。有几个人没睡醒,赖在凳子上不走。

        牛新城伸着懒腰嘟囔说:“再睡一会吧,屋里咋也暖和点,出去多冷。”

        张铁军把他拽起来:“咱们还有八十多里地呢,回家一块睡。”

        那几个赖在凳子上的见牛新城起来了,也都迷迷糊糊的跟着走。把女生都送上了车,男生们去发动拖拉机。

        出了县城不远,马成彬说:“饿了。”

        于是大家都喊饿。

        张铁军说:“忍着点,到了家就有吃的了。”

        他和大家讲自己在候车室的梦。大伙知道是梦,但都当真事听,还挺有意思的。听完了,陶醉了,一片欢呼,顶着寒风高唱: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

        回到西沟都晌午了,李支书正等着他们。从李支书严峻表情上,大家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李支书告诉他们,陈小明不见了,估计是回哈尔滨了。他临走时留下一张条,上面写道:“我走了,这是我最伤心的地方,永远不想再见到你们,包括李小艳。你们都去送刘志坚,别看他眼下光荣,以后谁有造就还不一定,咱们走着瞧吧!我走了,不能在这坐以待毙。”大家都不作声,看着南炕上那排行李中的空当。那是陈小明放行李的地方,如今人去炕空。

        李支书说:“他可能是今早六点的班车偷偷走的,发现时都快十点了,估计现在都快到牡丹江了。

        张铁军非常生气地说:“他的脸皮太厚了,他还永远不想见到我们,难道我们还愿意见他不成?他还想有造就?做梦吧。”

        战丽说:“本来这几天他的心里很复杂,很悲观。刘志坚戴着大红花,风风火火地入伍,又是敲锣,又是打鼓,对他是个很大的刺激。人家都往高处走,他被从公社撵回来,反差太大了,他心里承受不了,所以他才下决心走。”

        张铁军说:“他心里承受不了?那能怨着别人吗?都怨他自己,看看他办的那些事,咱们点的人都让他丢净了,要不是李支书拦着,我还想找他好好说道说道呢。”

        战丽说:“也怨咱们这两天事太多,没抽时间找他好好唠一唠。和他交流交流,让他说说心里话,或许他不能走。”

        张铁军叹了口气说:“马上派俩人回哈尔滨,尽可能劝他回来。”

        战丽问:“派谁去?”

        张铁军说:“你和李小艳去。”

        李小艳忙说:“我去不合适,他正恨我呢。再说公社医院那面还催我回去呢,我马上就要走。”

        李支书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太着急了不一定把事办好。他现在正是难拐弯的时候,很难劝他回来。莫不如过些日子再去,等他冷静冷静。”

        当天李小艳就回公社了,走时他和张铁军说:“千万别让我回哈尔滨,求你让我安静几天。”

        张铁军问:“为什么?”

        李小艳无奈地说:“我求求你了,不要问为什么啦!你们要是再逼我,我也逃跑了。”

        张铁军笑着说:“谁跑你都不能跑,你还想上北京学习呢。”

        李小艳说:“谁跑我都不能跑,我要扎根农村革命到底,像陈小明那样的有几个。”

        背后王书记对东岭的刘支书被撤职很不满意,但当着县里工作队的面连连表示赞成,还向工作队取得的成绩表示祝贺,还要用这个反面教材对全公社的支部书记进行教育,要让他们提高路线斗争觉悟,在阶级斗争的大风大浪中明辨是非,站稳立场。工作队长说,这还不够,还要扩大战果,要多抓一些这样的反面典型,让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无处躲藏。

        王书记趁机说:“西沟到是有一个,影想极其坏,应该抓他的典型,但他当过兵,立过功,受过伤,老资格,有老猪腰子,谁也不敢把他咋的,把全屯子搞乱了,把青年点也搞乱了。”

        队长说:“你说的是李德惠吧。”

        王书记说:“就是他,什么运动都整不了他。”

        队长说:“那就看他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肯定能整倒他。林彪资格老不老,只要他反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照样被打倒。他们木材加工厂的问题虽然没有东岭那样严重,但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

        王书记说:“问题肯定有,就看你们能不能查明白。”王书记这样说是故意将他的军。

        队长果然血气方刚,瞪着眼睛说:“你以为我们都是吃干饭的?”

        王书记说:“没有那个意思,我是怕你不敢桶这个马蜂窝。”

        队长说:“你也别将我的军,我们还得依靠地方党委,你得给我们出主意,支持我们。”

        王书记说:“那没问题,他现在就有一个问题在那摆着哪。”

        队长问:“啥问题?”

        王书记说:“去年他搞瞒产私分,估计头几年他也搞了。”

        队长说:“明天我们就去西沟,非整个水落石出不可,就是石头我也要砍他三刀。”

        王书记心想,对!就应该往死了整。好多村都瞒产私分,等到交公粮的关键时候都说粮没了,有一半的村完不成任务,害得我在县里挨板子。抓住李德惠,祛除我一块心病。拿他当反面典型,狠狠地教训其他的人,看谁还敢和我做对。不是有一句成语嘛,叫作壁上观。过去都是在嘴上说,纸上写,还没实践过。这回就实战一回,看看工作队是怎样整治李德惠的。

        工作队一进村就召开党员大会,告诉大家这次来就是要查瞒产私分的问题,不获全胜决不收兵。希望大家要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要站稳立场,勇于揭发问题。三天之内,大小队干部不准出门,等待谈话;不准串连,不准定立共守同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以向工作队主动交待问题。一时间,全大队像霜打了茄子,全死了秧子。干部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说话。群众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张铁军一听就知道坏了,后悔事先没把帐本销毁了。工作队分成两伙,一伙到三队查帐,另一伙找有关人员谈话。

        找张铁军谈话的是个年轻人,和张铁军的岁数差不多。张铁军告诉他,青年点和生产队是两本帐,那边的事我们不知道,轻而易举的就搪塞过去了。张铁军最怕的是帐本落到工作队手里,那上面有分粮的数量,领粮社员摁的手印和印章,是李支书的罪证。后来听说工作队根本就没找到帐本,张铁军悬着的心才落了地。所有的帐本都在曲大爷的仓库里,一定是被他转移了。张铁军很佩服李支书,难怪他谈起瞒产私分的事时满不在乎。工作队待了十多天,耗子洞几乎都抠过了,也没搞出什么明堂,急得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工作队长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绞尽脑汁想出最后一招——发动群众检举揭发。西沟村不是全都拥护李支书的,果然上来一封检举信。信是匿名的,扔在大队的门口。告诉工作队瞒产私分的事发生在三队,去年秋的事,但说的不详细。工作队如获至宝,把三队的社员挨个过筛子,可是没一个说实话的。都说领过粮,粮食不够吃还能让人饿死。贫下中农可是谁也不怕,就是不说实话,神仙来了都没办法。工作队来头不小,很威风,但在群众的共同抵抗面前也是束手无策——只知道辘轳把响,不知到井在哪里。工作队把大队长陈胜找来单独谈话,让他勇敢地站出来揭发问题。

        工作队长说:“你叫陈胜,名字起的不错,和农民起义领袖一个名。”

        陈胜说:“就是瞎叫,咱哪能跟人家比。”

        工作队长说:“你要名副其实,要揭竿而起,要舍得一身寡,敢把李德惠拉下马。”

        陈胜说:“我是大队长,原来叫革委会主任,充其量是跑龙套的,大事都是李支书说了算。”

        工作队长说:“你要看明白形势,李德惠问题不少,他要是下去了就缺一个书记,你难道不想进步?”

        陈胜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进步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我拿党票担保。”他说的是真的,分粮的事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是事后听着个只言片语。

        工作队长很不高兴,批评道:“太不严肃了,党员的称号是无比光荣的,你你应该视党员的称号为生命,岂能拿着跑这担保来了。西沟的党员是怎么教育的,就凭这点李德惠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支部书记。”

        工作队长的批评把陈胜吓坏了,脸上的汗哗哗往下淌,裤裆里都粘乎乎的。陈胜挨了批评觉得很冤枉,因为他暗地里已经帮了工作队的大忙。扔在大队门口的匿名信就是他写的,他是想把瞒产私分的事写清楚,但他确实不知道分粮的详细情况。他不敢说那信是他写的,万一露出去西沟的人还不整死他。

        工作队长见他也说不出啥,就说:“你回去吧,发现啥就来汇报。”

        陈胜回答:“那是肯定的,那是肯定的。”

        自从工作队进了村,陈胜就像碰上了喜事,心花怒放,神清气爽。看那架式,李支书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是在劫难逃。他要是被整下去了,我就有希望上来了——将成为西沟的一家之主。也该我风光风光了,我当大队长也快十五年了,光伺候他李德惠也十多年了。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想了很多很多。想西沟的学大寨,想西沟的发展方向,想河圈地怎样治理,想通公路的桥洞怎样修。还想西沟的老百姓怎么臣服于他,像爱戴李支书那样爱戴他;一定是前呼后拥,说啥算啥,到谁家喝酒都得让我坐在主位上,都得让我吃第一口。他不只一次地想到王老四媳妇:这个小娘们,忸忸怩怩地跟我装正经,我要当了书记她就得扑到怀里来。到那时我忙起来,还不一定有功夫呢。一天他正喂猪,看着老母猪白白的乳头,想起了王老四媳妇。嘿嘿……他自己笑出声。他老婆问他:“自己笑啥呢?”

        他回答说:“咱家老母猪一窝下了十个,我能不笑嘛。”

        他老婆说:“下那么多也没用,不能都活,让我挑蔫巴的扔了两个。”

        他答:“那可白瞎了。”

        他老婆说:“都留着,奶不够。”

        嘴上应应付着老婆,心早就飞走了。在路上不管碰到谁,他都主动打招呼。本来几句话就完的事,他也要多唠一会。他甚至跑到公社成衣铺,做了件四个兜的衣服。黑斜纹布,后面是掐腰的。公社干部,县里来的工作队,还有哈尔滨来的知青,都穿四个兜的衣服。李支书不是也穿四个兜的衣服嘛,那是有身份的象征。但做回来后没有马上穿,他认为还不到时候。他老婆私下对好姐妹说,李支书要是下去了,只定是我家老陈坐桩了,没跑,没别人了,把握的。他老婆告诉好姐妹说,现在事情还不准成,你们可别瞎说,传出去好像我家老陈想抢班夺权似的。没出一天全村都知道了:李支书要下去了,陈胜要当书记了。虽然工作队又是发动,又是教育,又是启发,但是,没有一个揭发李支书的。就是他陈胜心里再急,也不敢站出来反对李支书。李支书身上好像有瘆人的毛,看见他骨头就短三截。他心里最清楚,就是李支书真有问题,那是啥问题?那是怕社员饿肚子。把粮食分给大伙,那是办好事,没有不感谢他的,别的大队也这样干。我要当书记,我也得那么办。如果不那么办,把粮食全交了,群众饿肚子,谁还拥护咱们呢?我要是听工作队长的揭竿而起,那是纯粹的大傻瓜。全村的人都得骂我,吐沫星子得把我淹死,就是给我个支书我也干不了,三天不到就得滚蛋出沟。但十多天过去了,还没宣布李支书下台,让他度日如年。他实在不甘心,这次不把他整掉真是太可惜了。他心想,工作队的那帮人看上去挺吓人的,好象是有一套,实际上都是笨蛋,这么多天了还没整明白,黑土地的喇蛄到黄土地拱不动了。他琢磨着,明着不敢咋的,在暗地里帮他们一把,神不知,鬼不觉地再烧上一把火。吃完晚饭他溜溜达达来到狗子家,说是来看看狗子妈的病好点没有。他认为狗子是三队的人,还是贫困户,分粮肯定有他一份。最起码领过粮,到过现场,知道一些情况。他心眼直性,不回拐弯,几句话就能套出实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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