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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战丽接着说:“你们走后大伙都很着急,最着急的就是张铁军。连夜亲自开着拖拉机到县里找你,把县里的大街小巷都找遍了,也不见你们的影子,一宿没吃一口饭。第二天听说你们在东岭,又追到东岭,没成想你们又跑县里去了。张铁军带着人又撵到县里,折腾了两个来回,见着你们的面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为了谁?还不都为了你们俩,为了咱们青年点”。

        刘琴说:“从今天起把这一段就忘了,听领导的话,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努力加强改造,争取早日把自己锻炼成对革命有用的人。”

        张铁军说:“离比赛还有十七八天,你们俩抓紧练去吧。放下包袱,开动机器。”

        李小艳在前面走,陈小明耷拉着脑袋跟着,一脸的不情愿。李小艳命令陈小明做自我批评,和范小虎、刘志坚认个错。李小艳走得快,陈小明磨磨蹭蹭,脚步迈得很沉。陈小明本不想来见刘志坚和范小虎,但李小艳非让她来不可。他们偷我的饼干,我还得和他们说好话,我不是贱骨头吗?陈小明觉得冤,但李小艳拽着他非来不可。

        李小艳说:“你觉得冤?你要不在被窝里偷着吃饼干能发生这件事吗?”

        陈小明说:“按照你的逻辑应该怨卖饼干的,他要不卖我能有饼干吗?能在被窝里吃吗?”

        李小艳说:“要这样推理下去应当怨做饼干的,他要不做出来,你也就买不到了。”

        陈小明说:“差不多吧。他俩也就没地方偷了。”

        李小艳说:“吃你几块破饼干,那不叫偷。那叫偷吗?小题大做,吃饼干的是他们不假,他们应该受批评,但根源在你。你要不是买了饼干在被窝偷着吃,别人能笑话你这个小器鬼,他们能偷你的饼干?”

        陈小明说:“咱别说这个了,反来复去的。”

        李小艳发现自己也用了偷字,马上给自己打圆场。

        李小艳说:“我都让你气糊涂了,那不是偷。”

        陈小明说:“我买饼干是我的人身自由,我愿意啥时买就啥时买,我愿意啥时吃就啥时吃,我愿意在哪吃就在哪吃,和别人没关系。”

        李小艳说:“你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呀?你是光荣的知识青年。我们是生活在一个集体里,不能想干啥就干啥,你以为还在你爷爷跟前耍娇哪。你爷爷是资产阶级,你的资产阶级思想就是从你爷爷那继承来的。铁公鸡,小心眼,无产阶级绝对不能这个样。”

        陈小明说:“有啥事你就说啥事,干嘛把我爷爷扯进来?”

        爷爷在陈小明眼中可是无比神圣的,所以李小艳说他爷爷是资产阶级时,他心里很反感,很不舒服。这就是李小艳,如果是别人早就干起来了。虽然陈小明心里不服,但嘴上不敢和李小艳顶撞,只好硬着头皮听她的。

        陈小明隔了一会说:“我爷爷是资产阶级,你爷爷也不是无产阶级,也是改造对象。”

        李小艳说:“我爷爷救死扶伤,为劳苦大众解除痛苦,是老前辈,不像你爷爷专门赚取剩余价值。”

        李小艳的爷爷是奉天医学院毕业的,解放前是自己开医院的,解放战争时在双城东北民主联军战地院帮过两年忙。后来大部队开走了,他们被安排回了哈尔滨,现在仍在哈医大工作。文化大革命初批判他是反动权威,红卫兵对他进行隔离,审查他的历史。在档案中记载着他给战斗英雄输过血,立过二等功。就凭这一点红卫兵不仅把他解放了,还特别崇敬他,称他是革命老前辈。俩人走一路,唱了一路对台戏。像每次一样,都是陈小明表示服气,承认李小艳说的是真理。

        李小艳对大伙说:“陈小明是个小心眼的人,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陈小明,你看他俩都回来了,还不说句话。”

        陈小明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慢吞吞地说:“是我不对,我不该到张铁军那揭发你们。”

        李小艳对陈小明说:“我们比他俩早来一年,我们是老知青,你是他俩的哥哥。就吃你两块饼干,你就至于这样,小气鬼,我看不应该。”

        陈小明认为李小艳说得不对,想反驳她。但一看到她那美丽的眼睛里射出的是严冬一样的目光,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刘志坚说:“都是我们不对,我们吃你的饼干是错误的,以后再不……不……那个了”。他想说不偷吃了,但又实在说不出口。

        李小艳忙替陈小明做主似的说:“吃就吃了吧,这不算什么事。”

        张铁军语重心长地说:“无论是谁,以后再也不准买饼干吃,要改掉怕苦怕累的错误思想,要彻底脱胎换骨。贫下中农能吃窝窝头、大饼子,我们为什么不能吃?为什么要买饼干吃?你买饼干吃着挺舒服,你知道贫下中农会怎么样看你?怎么看我们这些知青?今后的路还长着呢,要在生活上,在劳动中好好向贫下中农学习。只有思想改造好了,行动上才能不偏离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陈小明嘟囔着说:“知道了,以后不买饼干了。”

        看他那很不情愿样子,在场的人都怀疑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张铁军说:“篮球队的事都不变,志坚仍然当队长,明天开始好好训练。”

        刘志坚说:“还是把我撤了吧,我没脸在当这个队长了。我领导人家,谁能服气?”

        张铁军说:“不要这样想,哪打铧子哪卸犁,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来,可以带着错误立功嘛。”

        八一建军节的第五天,篮球队兴高采烈兴,信心百倍地来到县上。他们没敢公开说要拿第一,但心里都有那个想法。

        走时张铁军要求他们:“一定要取得好成绩,为西沟争光,为西沟青年点争光。”

        李支书说:“别给他们施加压力,打第几都是说不准的事。打第一我们为你们高兴,第三也行,但不能打狼。”

        张铁军接着李支书的话说:“对!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们压力也不要太大。”

        虽然领导们这么说,刘志坚他们还是感到了空前的压力。刘志坚长这么大头一回当这么大的官,管这么大的事,负这么大的责任,心里老是落不了底。两天前他还没这种感觉,整日里出来进去想的就是怎么把球练好。公家给的时间,公家拿钱陪着,让咱们一天玩到黑,多美的事!根本没感到还有什么压力。别看在中学时天天玩篮球,但他和范小虎的球技也就是自己瞎玩的水平,从未参加过任何比赛。中学即将毕业那功夫,同学们纷纷写决心书,开誓师大会,喊口号,涌跃报名上山下乡,争当革命大潮中的弄潮儿。但多数人都想留城,进工厂当工人阶级。虽然这么想,但没人敢公开说,怕别人说思想落后。够留城条件的不太多,他们虽然心里庆幸,但表面上都很低调。别看他们是按政策留城的,但他们不是光荣的。光荣属于积极响应毛主席号召的人,没下去的自然不光荣。街上的标语是有关上山下乡的,大喇叭整天播送的是邢燕子、董加耕的事迹,左邻右舍谈的都是谁家的孩子应该走,谁家的孩子还没走。中学毕业第二天,第一批赶潮流的同学就浩浩荡荡地开赴青年点了。第二批也办好了相关的手续,做好了时刻出发的准备。同学们互相鼓励,握手告别,可是他和范小虎整天就像啥事没有一样,仍然跑来跑去打野球,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爸皱着眉问他:“你怎么还不报名?整天抱着个篮球在那扑腾,啥时是个头。”

        刘志坚说:“那你就给我报上,但我最后一批走,我再玩几天。”

        爸爸没反对。

        爸爸说:“玩吧,好好玩,玩够了算,以后不知道咋样呢。”

        爸爸到厂里就给儿子报上了名,要求最后一批走。领导说只要走就行,哪一批都可以。他不想让儿子到农村去,可是他说了不算,整日和他妈犯愁。每天车间里议论的主要话题就是谁家的孩子下去了,谁家的孩子还没下,谁家的孩子够条件留城了,谁家的孩子还在观望。下去的父母心里担心加忧愁,但在人前人后光荣得满面春风。没下去的就抬不起头来,像似偷了人家东西。车间主任哪天都催,要求凡是家里有下乡对象的都要自己做好工作,按要求下不能打折扣,不能拖全车间的后腿。爸爸整天寻思,农村啥样子?不知道要遭啥罪,但表面不敢说,怕人家说思想落后。爸爸是共产党员,年年是先进生产者,老老实实工作了一辈子。此时爸的心情很矛盾:让儿子走吧,儿子虚岁才十八,实在是舍不得;不让儿子走吧,咱不够留城条件;硬不下也不是办法,孩子无法参加工作,就成无业游民了。这是潮流,政治潮流,是革命洪流,谁也抗拒不了。都说革命青年志在四方,咱是工人,没多少文化,孩子还能有啥大志向?爸爸就这样想着,咱不要求出人投地,将来能当个工人,有一份手艺能养家吃饭就行了。不像人家的孩子,还能志在四方,有大出息。

        爸爸非常郑重地对刘志坚说:“现在看当工人是不行了,只有当农民这条路了。”

        刘志坚轻松地对爸说:“你不用犯愁,不就是下乡吗?别人能下咱就能下,别人能遭得起罪你儿子就没问题。我能吃能喝的身体好,过两年我在青年点当兵去。”

        爸爸说:“要是能当兵也真不错,我们家就成军属了。”爸爸很高兴,脸上的愁云散了不少。

        刘志坚说:“我当几年兵,复原后就能进厂当工人。”

        爸爸说:“部队也是挑好的要,你下乡后必须好好干,脏活累活抢在前。”

        刘志坚说:“那没问题,我就是没玩够,下去了就玩不上了,所以就想在家多玩几天。”

        爸爸说:“那你就玩吧,玩够了算。迟早得走,只要去了就是听毛主席的话,革命不分前后,咱就晚点走,也没大毛病。”

        爸拧了多日的眉毛舒展了,对工友们说,咱工人阶级最听毛主席的话。那些日子在篮球场上扑腾的有好几十,都是赖着晚走的,闲得没事干的准知青。他们在闲玩的时候,也在观望和祈盼。观望着别人都下没下,别人不下咱也不下;祈盼着突然来一个什么新精神,不让他们下乡了。他们就在附近中学的篮球场转游,不是这个中学就是那个中学。有时影响学校正常活动,所以学校很不欢迎他们,撵他们走。他们就可怜巴巴的和人说:让我们玩几天吧,过两天我们就走了。很多人还挺理解他们,谁让他们是即将远赴他乡的知青。可能这些挺理解他们的人的家里也有知青,也可能他们的某一个朋友和亲戚家里也有知青。时间一天一天的悄然而过,同学们一批一批的走了,在球场上扑腾的人越来越少,扑腾得也越来越没有滋味。

        那天晚上爸爸说,领导答应把他和范小虎安排在第三批,估计还得半个月才能出发。全家人都挺高兴——多住一天是一天,谁知道真走了啥时还能见面。没想到第二天就来了通知,让他们马上做准备,一天后就出发。虽然有思想准备,但还是觉得很突然。爸爸去问为什么,厂领导说不知道,是市里统一安排的。

        刘志坚问范小虎:“咱们走吧?再待下去也没啥大意思了。”

        范小虎说:“走就走,咱怕谁呀!”

        俩人打起背包就来到了西沟,从那时起他们告别了篮球两年多。

        在来西沟的火车上范小虎问刘志坚:“咱真的要在农村一辈子了?”

        刘志坚说:“谁知道啊!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我是想当兵。”

        范小虎说:“我心里感觉就是不踏实。”

        刘志坚说:“你担心个啥?好几百,好几千,全国有好几百万知青,人家都不担心,你担心啥?你不是挺虎的吗,现在怎么变成猫了?”

        范小虎说:“谁像你?没心没肺的。”

        刘志坚说:“你才没心没肺呢。”

        范小虎说:“个人前途的事,能不考虑嘛。”

        刘志坚说:“干两年咱俩去当兵,复原就进工厂当工人。”

        范小虎说:“想的到美,没想想能不能当上。”

        刘志坚说:“怎么当不上?”

        范小虎说:“说你笨,你还不服。那么多知青嘴上不说,心里都和你一样,想当兵的多了去了,谁说你就准能当上。验兵又那么严格,保不准被刷下来。还有走后门的,就是验上了还不被刷下来。”

        刘志坚说:“我肯定行,身体没问题,招兵的一看就能相中我。”

        范小虎说:“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咱俩一起当兵去。”

        明天就要出发去县里比赛了,刘志坚睡了一宿觉,第二天一早突然感到压力很大。

        刘志坚对范小虎说:“咱要是打不好是不是挺丢人的。”

        范小虎说:“那是肯定的。”

        刘志坚说:“你说能打第几?”

        范小虎说:“那可说不好,咱没看别的青年点打过,不知道别人打得啥样。”

        刘志坚对大伙说:“哥们们!咱可要卯足了劲玩好,上了场谁不出力谁就是王八蛋”。

        牛新城说:“你放心吧,没一个偷懒的。”

        县里来通知,要求各队要配备一个联络员,管理比赛其间的后勤。

        张铁军说:“让陈小明去吧。”

        刘志坚看着张铁军半天没吱声。显然他不同意陈小明去,但有不好说不同意。

        张铁军说:“我知道你对陈小明不放心,但你要知道,前一段因为饼干的事情,选队员的事闹得矛盾挺大。特别是你们俩,虽然嘴上各自做了检讨,但心里还存在着隔阂。这次让他去,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体现的是我们对他的重视和宽宏大度。我想他能珍视这次机会,能干好。借着这次机会你们加深一下感情,咱们毕竟都是为了一个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的革命战友。你要记住了,你现在是领导,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沉住气。啥事都要考虑到前面,要照顾全局。”

        刘志坚说:“我听你的,你想得全面。要是我说了算,肯定不让他去。但你放心,在他身上不会出啥问题。”

        张铁军说:“团结一致最重要,我也想明白了,还是刘琴说得对,知青和社员不一样,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啥样思想的人都有,不可能一个号都叫齐了。我们对陈小明这样的人要重点要团结教育,关心体贴。如果不讲究方法,他可能就破罐子破摔。损失是他自己的,但问题可是我们全点的。不能让一个人掉队,才能把我们全点的事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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