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刑律之说

姬武回到洛邑，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颜醒和毛公则，要求他们安排上次叛乱的刑决事宜，颜醒看了看日程，将日期安排在三日之后，而明天，就是龙骁成亲的日子……

        作为周王，姬武不可能去给他主持昏礼，但并不影响他上门道贺并送礼，婚礼与他成婚时区别不大，除了礼仪等级之外，其他的基本相同。

        一边是王室大将，一边是郑国君女，等级不低，姬武送的是魏国魏侯给他的贺礼，名琴号钟，另外还有一柄来自越国的好剑。

        龙骁之后就是廉野，廉野乃是新晋贵族，女方是大宗公仪氏，等级虽不及龙骁，但也不可能差到哪儿去。

        公仪奢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特地大操大办，洛邑一个个能请的人都被他请了来，相对于龙骁的昏礼，多了一场宴飨，也更加热闹。

        不知道为什么，姬武从郑国君女郑枂那里感受到一种温婉与刚烈，却在公仪奢女儿漺那里感受到阴沉诡谲，感觉这事情无法当真，当真了就要小心了……姬武有些为廉野担心。

        两人的昏礼用了两天，第三天，洛邑之地就传出一件大事，周王要在西城之外，处置参与王子骄之乱的贵族。

        这些人已经在囹圄中度过了七八个月，因为一连串的事情而推迟刑决，直到日前在城外遇到姬骄的死忠之后，姬武才觉得这回事推迟不得，不然隐患太多了。

        结果一查还真是，成氏以往的封底内，也有这么一群人，成氏的封地可比姬骄大多了，牵扯到的十余人，都是眼巴巴看着姬武是不是要赦免成则，新旧相恶之下，新任吏员都被杀了五个！

        姬武终于知道什么是刁民了，这简直无法无天，那几个人在颜醒调派的兵卒手下没撑过三招，被全部抓了起来，待所有冒头的人露出来，一同刑决。

        城外有新搭起来的刑台，垒土两丈的刑台有点高，只有搭建刑台的人才知道下方的夯土里还有其他景观，姬武提倡免除酷刑，所以但凡他行刑，都是磬刑。

        磬刑即是绞刑，是个古中国式的称谓，磬是一种石制乐器，用以形容颈骨被弓弦绞断的声音，华夏的绞刑用弓弦行刑，让人痛苦窒息而死，很是残忍。

        姬武将磬刑换成拉断颈骨而死，更直接，少了痛苦却得到了行刑的真正目的——震慑！

        按照颜醒的说法，刑罚要酷烈，才能对人有震慑作用，所以姬武还保留了另外一种颇具华夏特色的刑罚——斩首，一个人要是连磬刑的机会都没有，而要被处斩，那么他的罪恶就没法形容了……

        姬武站在一处缓坡上，看着下方的嘈杂场面，心里分外沉冷，作为一国之主，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心慈手软，放过这些人，三日之前的事情就会不断重演，成为压在周室背上一座巨大而沉重的山峰，有弊无利！

        “兄长！”姬玧的声音随着马蹄声传入耳中，姬武转而看去，几名女子都罩着面纱，骑马来到这里，姬武倒是不怎么样，一边的颜醒却是眉头微皱，刚要上前说话，却被姬武拦住：“太宰，回去再说。”

        “武哥哥，浔溪说她有事情要与你说。”颜浠噔噔噔跑过来，递给姬武一个水囊，当着自家兄长的面给姬武整理衣着，一点羞怯的意思都没有，颜醒脸色一黑，这小丫头就没看到自己站在这儿么？

        姬武喝了口水，看向怯生生的浔溪：“有什么事，说罢？”

        “武哥哥，阿翁说，希望你能等一等再行刑，他有能惩戒刑徒而不伤仁德的刑罚，很快就到了！”

        姬武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个笑容，随后变得有些促狭：“你，叫我什么？”

        浔溪的脸庞一下子红透了，粉红烟云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活像个熟透了的大苹果，姬武上前捏了捏：“还没熟啊，你与我说说，墨子大师有什么样的刑罚，可以不伤仁德，又能得有惩戒之效。”

        身边几人都笑，浔溪的性子他们知道，特别是季泠，对这个小魔头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样的场景，还真是难以得见，颜醒则是嘴角抽搐，姬武要调戏女孩，当着他这个大舅哥的面真的好么？

        浔溪听了姬武的调笑确实羞赧，不过当姬武问及正事的时候，她马上就变得很严肃：“什么刑罚我不知道，但以阿翁的习惯，绝不是一般之法，你能不能等一等？”

        一般人说这话，怕是已经被颜醒拖下去打半死的，偏偏这小姑娘地位特殊，虽是庶民，却不是一般的庶民，虽是墨家之士，却处在宫闱之中，现在看来，与姬武似乎有些莫名之感。

        姬武摇头：“墨子大师的意思，有些我还是知道的，不过，为兄也不是没有好的刑律啊，”姬武意在用称呼逗一下这个容易跑偏的小姑娘，但看到她似乎好奇的份上，就没再开玩笑：“我所设刑罚，也是能不伤仁心而得民心，除非大恶，绝不凶戾。”

        “武哥哥……额，不，王上，”浔溪口误，脸色一红，低声道：“难道就不能不杀人吗？”

        姬武摇摇头，让她往下看去，指点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人，与你们墨家是同根同源，都是穷苦之人，受贵族盘剥，官吏不敏，现如今斩杀这些人，实乃惩戒，成氏宗主身上背负的罪责你也是知道的，即便在墨家刑罚之下，他也当是难免一死吧？”

        “是啊……”浔溪突然有些失神，看着山下的周室百姓，她心绪已经飘飞到了多年前的宋国，阿翁将她与姐姐接出宋国的时候，那涌向魏国的宋国难民，他们脸上的表情也不是这般的希冀么……

        那时候的百姓在求生，这时候的百姓在看着别人死，为什么他们面上有浓浓希冀，是他们心中太恶么，不是，是那些将要死的人太恶！

        浔溪心中想着，再也无法开口，至于阿翁的责备，先放一放吧，或许，这样才是对的呢？

        山下，负责护卫刑台的虎岚挥着令旗往前踏出一步，令旗落下的同时发出一声虎吼：“肃静！”

        “哈！”两千步卒齐齐踏前，手中矛戈组成一道铁墙，刑场之上杀气弥漫，姬武登基以来的第一刀，终于要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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