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墨子驾到

来人当然是墨子，没有史书中记录得那般跣足而来，也没有传闻中的摩顶，只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有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睛，姬武与之对视的第一眼，竟然觉得有些心悸，一张脸犹如花岗岩所雕刻，嘴唇紧抿，无不显示着这是一个严肃的人。

        “庶人墨翟，见过周王。”老墨子在宫门前向姬武行礼，声音沉冷，几乎没有任何情绪。

        姬武回礼：“墨子切勿客气，请。”说着伸手向宫内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没有准备所谓大礼来迎接墨子，与其被帅一脸冷屁股，还不如照着这些大牛的性格来安排，对付墨子，越简单越好。

        墨子在犹豫要不要进宫，说真的，虽然他表情严肃，但这就是他的常态，没有一点针对姬武的意思，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过这宫廷之地了，曾经他也出入各国王宫，每每觉得恶心，也不知这周王宫，是不是如以往那般奢靡，又是不是向曾经那样华美？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这一代的周王是与众不同的，至少，新一代周王没有让周室继续颓唐下去，相反，还获得郑国两座大邑，虽然以他的眼光能看出郑国没什么好意，但这已经是百年未曾发生的事情了。

        “周王请。”墨子简单回礼，见姬武转身，才缓缓跟了过去，与姬武齐平而行，一边跟着的羡皱了皱眉，但还是将嘴边呵斥忍了下来，据王上所说，这老头关乎王上今后的幸福，万万不能得罪。

        意料之外，墨子没有看到被修葺一新的殿阁，那宫殿似乎是洗刷过，还残留着陈旧的痕迹，曾经每个玉柱旁都要竖一面旗帜，现如今却是三五个玉柱才有一面旗帜，九鼎之前的一片空地上，一些宫装女子在努力将一些草药铺开接受阳光的曝晒。

        墨子停了下来，向姬武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这是在做什么？”

        “王妇乃是医女，自来喜欢医术，”姬武与忙碌的寺女打了个招呼，也没人向他行礼，姬武也不在意，继续为墨子解释：“北境赵国与东胡战乱将起，据大祭司所言，当无从拆解，只能做好准备，胡人贪婪残忍，屠杀边民，王室已经支援赵侯粮秣二十万，这些草药，是为了防备疫症！”

        墨子对此事也有些了解，对于夷夏之防，他不予置评，只是微微点头，轻声叱骂一句：“胡人无道。”实际上他惊讶的是宫中寺女的无礼，这十多个寺女对姬武似乎只有尊重，没有卑躬屈膝之感，他很好奇是什么原因，竟能让这宫中竟是一片祥和。

        姬武没有将墨子请入庭殿，而是将他带到后殿待客的亭子中，然后送上了一下面饼，一碗汤面。

        墨子没想到姬武会那么细心，他劳顿远来，没有带弟子，只有一柄剑用以防身，出门时带了几个窝窝头，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而姬武给他摆上的东西又很诱人，面饼的白色很简朴，汤面他没见过，但都是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姬武轻笑：“墨子放心，绝不有辱墨门清苦名分，简单美食，比那熬柴费火的炖汤可是简单多了。”

        “墨翟谢过王上了。”墨子也就不再客气，实际上他也不打算犹豫，自家两个孙女已经在这王宫中享受够了，墨门还因此被人揪着脸攻讦，实际上谁在乎得了那么多呢，据说，就连着年轻的周王，也不一定每顿都吃肉啊。

        “前辈客气了。”姬武燃起炭火，在墨子刚好吃完的时候泡出一壶茶来，第一时间给他递了一杯，，墨子似有些窘迫，他在门中几乎每件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没想到在这宫中却被一代周王给服侍了，实在是不习惯。

        “周王盛情，墨翟领受了，”墨子用身前葛布擦了擦嘴，喝了茶漱口之后，才对姬武开口：“不知我那两个逆徒，可还在宫中。”说到这里，墨子的态度变得有些阴冷，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姬武似无所觉，宫门前他确实被墨子突如其来的气势所摄，现在么，他前世今生经历的都是尸山血海，这点小场面，实在是难以掀起波澜，他给墨子的茶杯灌了七分满，慢悠悠道：“在墨子前辈眼里，姬武就那么像是个好色之徒么？”

        “像！”墨子毫不留情，姬武只得摸摸鼻子，摇头叹息：“一人将她们送到宫外府中去了，既是女子，逗留在宫中算是怎么回事？前辈放心，姬武，从未有过失礼之处。”

        墨子点头：“既如此，就谢过周王了，还请周王遣人随我去寻她们，出门日久，也该回去了。”

        姬武心中当然是不舍，但要是墨子以为这一句话就能让他服软什么的，那简直是在做梦！

        “好，一人亲自引墨子前去，”姬武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墨子知道姬武对浔溪姐妹的情感很不同寻常，但没想到姬武会那么爽快，想好的措辞堵在口中没说出来，憋得有些难受。

        还是那做府邸，这里已经发生过很多事，而今天，里面住着的是两个墨家女徒，身份是姬武的客人，周室王后的病人，府中竖寺时常能看到季泠与颜浠或者公主姬玧出入其中，对两个女子的身份，也多有猜测。

        两个女孩在后庭中练剑，嗡嗡剑吟很是刺耳，也让人觉得这府中有些许生气，姬武引着墨子进入后庭中的时候，两女齐齐站起来，先是喊了一身兄长，才发现姬武身后黑沉着脸的墨子。

        “诶，呃……阿翁！”两女呆萌的模样倒是让姬武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摇摇头，走出了这后院，在前厅中等候。

        他现在想着的重点，就是要怎么把墨子留下来，所谓教化，单单之教而不化是不行的，如同墨家这样血气方刚的学术宗派才能起到“化”的作用，若是墨子能容得下那些招来的儒家名士，让他们配合，可能会起到一种刚柔相济的效果。

        不多时，墨子也出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红着脸，眼角还挂着勒住的女孩，姬武刚想迎上去，羡又从外面走进来，对着姬武恭声道：“王上，宫外有一人，自称郑国人列子，想要拜会王上。”

        姬武笑了，什么是及时雨，列子这样的就是及时雨，既然列子来了，墨子也听见了此事，墨子就走不了，这是名士相处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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