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近九·生来八斤八,有事全靠他

近九出生时候体重八斤八，家穷名贱，图个好养。早年又被观里的方师领去，可惜外法皆备，就是入不了法门，于是被送了回来，回来的时候乡里人见到他也都暗自感慨：“活该送回来，身板魁梧的像头熊，修什么道。”近九一听这话就一定要秀一秀自己的身手多敏捷矫健，风水掐的多准，符篆写的多细，结果示好的时候轻轻一搂别人肩膀，就把人家的小身板弄成散架，如此怪力，辗转到了东天门当守备军，过得如鱼得水，可算找到了又能宣泄体力又能吃饭管饱的地方。

        “万山丛外的哨兵怎么就能确定是寒荼军，凭他们都穿着黑色战甲吗？送葬的屯民路过吧。”身边的游骑嘟囔，此行十五人，还都是望君归一等一的好手，就算传说中的寒荼长俩脑袋，也不够他们看，自然是有恃无恐；而且军令下的紧急隐秘，个别人连屁股都来不及擦就被赶来了，比如这个游骑。

        “要相信同袍的直觉，既然都说是寒荼军，那就一定是我们那行踪如蛇如妖的宿敌咯。”近九年龄不大，说话也散漫。

        “他们说左都的寒荼军都是蛇妖变的！”又一个游骑倒是手摁刀柄，跃跃欲试。

        “不管他们是什么东西，让我找到了都要扒了他们的皮，抽干他们的血血，让西野那帮家伙知道进犯我东天门是什么下场！”近九和东面人都管仙山西面称为西野，以示正统，尽管实际上西疆比东疆还要辽阔。

        “呦，小九，按照你的品行不得说烤了煮了吃他们的蛇肉嘛？别忘了当初你就是饿得不行，生剥了猪精吃掉，在咱们东天门一战成名的！”

        “我都说多少次了，当时我刚来，真的是天黑，我走丢迷路了又饿得不行，所以把扑过来的当成野猪吃掉了，谁知道它他妈长了颗猪头，下半身跟人似的，真是吓死我了！那时候哪相信这世上真有妖啊！”

        近九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心有余悸，大家又是哈哈大笑；可是过一会他们的笑声猝然停止，好像有人把冰冷的刀刃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因为过了转角处，放鸽子报信的哨兵岗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哨兵岗三层铁堡，是能够一夫当关百夫莫开的小型堡垒。本身就是铜墙铁壁，协助过工匠建造的兵卒都知道，浇筑时候中间是成根成根的铁棍，混凝起来硬比钢铁，而且堡垒里面储备着成捆成捆的喂毒利箭，还有易攻的长矛重弩。想当年暗漫大军追击，圣武军在一夜之间就地搭起了三排铁堡，暗漫数千精兵当时就像是入了绞肉机一般，系数剁成了肉馅，铁流被生生截住，于是保全了圣武的主力。改良了的铁堡也是从那以后扬名内外，在城外守卫的哨兵也时常笑言，比起望君归，倒是外面铁堡里睡的安宁舒服。

        现在他们眼中最安宁的避风港已经成了满地狼藉，一整个被夷为平地。

        “哨兵在能发出消息的情况下没有请求支援？”

        铁堡中驻扎的可不仅仅是一人，一名堡垒主之外还有若干名小堡主，他们派出了信鸽汇报情报，随后遭到了灭顶之灾。

        简直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一场速战速决的碾压式的恶战。

        几个游骑兵连忙下马，倒不是因为山路险要，而是因为铁堡附近向来都有专门对付兽类与生人的机关。

        近九说：“不必下马了，绊马的机关已经被毁了，直接过去看看吧，其他人保持阵型，小心偷袭。”近九说这话的时候非常沉静，实际上心也快要跳出嗓子眼。旁边那几个人刚刚还哈哈大笑，现在全都是毫无防备，端着饭碗结果一脚踏入茅坑的神情，嘴角僵硬地上翘。自己要是再乱，暗处还有人伏击的话，那他们几个的小小队伍可就又要变成一堆人肉了。

        近九偏过头，侧眼看那位时常打趣自己的老兵副手，才发现他也完全不知所措，面呈土色，裹在红色斗篷里的身体不住颤抖，基本谁冲他喊一嗓子能把他吓死。

        “有血！”最前面的军士拔刀四望，一行人更加紧张，这人又在左右二人的掩护下翻身下马，仔细检查这大片废墟有没有什么线索，众人渐渐恢复了常态，把弓弩与刀柄紧紧地握在手中，牙关紧闭，只是脸色煞白。

        “驻守这里的哨兵呢？”近九一声大吼。

        老兵好像回过神来似的匆忙吹哨，口哨声宛转如鸟叫，是圣武军彼此之间的暗号，传的悠远，就算是昏迷过去的兄弟都能下意识作出回应，可惜山谷中回荡余音，偏偏良久没有回响，恐怕人命难保。

        “这哨岗怎么毁的！”近九朗声问。

        “不是人，像是野兽，应该是万山丛的妖兽，蛮力扫荡而成。”最前面的军士说。

        还是那个独眼的老兵忿忿地说：“这十几里地连树都烧没了，铁堡里架着能够一箭击杀猛兽的劲弩，哪能在发出发现寒荼人讯息之后被万山丛的野兽做掉？”

        旁人问：“不然，你的意思是寒荼军操纵的兽类？”

        孤梦界多鬼怪，所以帝国有方士斩妖屠魔，人与妖族的争斗从始祖下山算起有三千年了，而方道文明的文化深深影响帝国，军士没有那些方士的钢筋铁骨与神器术法，但是点火驱个邪，绳子拴着拉着个猛兽以为战力，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不知道，反正不正常。”老兵说，而近九伸出两根手指冲大家摇一摇，他的指尖都因为勤于修炼而筋腱虬结，没有人会怀疑他能徒手挖穿望君归的铜墙铁壁，众人不做声，看着这位年轻人，这位在望君归甚至整个东天门公认的高手，他们侧耳倾听，“一、找到同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找到寒荼，我要亲手挖出他们的眼珠，用他们的肉祭祀万山丛的山神！所有人，跟我走！”

        “是！”勇士齐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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