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醋的化学作用 1

是的，他死定了。

        谢振海翻看着帖子，脑袋里只有这几个字在重复来重复去。

        若真如帖名所指，这男人符合“猥琐大叔”的“猥琐标准”，谢振海的怒气也许可以减半。

        但从几张高清图看来，这男人长的还不赖。

        谢振海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与他有过什么交集。

        不过这都不重要，就算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他今天的行为举止也必然导致决裂。

        他动了他最在意的人。

        而且，张小川也死定了。

        看似单纯，却懂把自己的衣服给男人遮羞？还敢做出牵着手腕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红脸又是怎么回事？

        谢振海的理智告诉他，这些都是愚蠢的问题，你现在最应该在意的是凌菱的那通电话。

        一直以来，谢振海都与人保持合适的距离，尤其不与女生接近的重要原因，就是怕自己被一些愚蠢的人羁绊，被愚蠢的问题困扰。

        他就是不肯承认，其实问题的愚蠢程度，与吃醋的酸度成正比。

        虽然是旁听者，谢振海的手指头还是攥的咯吱响。

        一大早的教室，已经被各种铺天盖地的小道消息塞的满满的。

        满到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狗仔也是个重要的行当，有资格争状元的没点真本事，专靠吹牛肯定是不行的。牛涛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展示自己异于常人的特异功能，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人肉到他感兴趣的所有的人以及事件的信息。

        他的座右铭是，给我一架哈文，我能告诉你今天的上帝穿的哪种图案的内裤。

        相比嘴上没个把门的牛涛来，过去的谢振海会将很多东西掩藏的很好，重要的比如情绪，不分好坏，都会让人看不清楚摸不透。

        可今天他一进教室，无数双等待的眼睛都发现，他的脸阴郁的十分明显。

        妥妥的一副“自己女人被别人抢了”的不爽相，对了，还应该加上一个前缀，极端，是极端不爽。如果有谁胆敢这个时候上来问上一句，你知道这个事吗，或者你怎么看？

        那就毫无疑问，他惨了，是自寻惨路。

        牛涛也十分识相，弓起了身子，像只水煮大虾埋头在人堆里，小声的继续八卦。

        谢振海重重放下书包，臭着一张脸从书包里掏了一本书，竖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看。

        他丝毫都没发觉，书上的字全部都倒立着。

        “唉，我跟你们说唉，张小川我们都看错她了，这姐妹太特么不简单了。都以为咱们的谢哥为了她把许知群的第一给搞掉，还跟校长闹翻，这事够牛逼吧。”牛涛口中不经意提到了谢振海，自我敲了下警钟，贼眉鼠眼的瞧了谢振海一眼，还好，这小子一门心思在看书，牛涛松了口气，继续像个菜市场门口搬着马扎东长西短侃大山的老大爷一样，讲着经过他精心添油加醋过的张小川事件。

        他背后没长眼，肯定没看见谢振海阴笃的脸上，流星划落般的闪过一个带着骄傲的微笑。

        是的，这个时候听到从别人嘴里说出自己为张小川做过的事，而且在别人眼里还很牛逼，那感觉就跟一个从恶龙嘴里救出了公主，然后骑马行进在沿街百姓中间享受膜拜的英雄一样，是荣耀的，是骄傲的。

        “但是，”牛涛的话在继续，“但是昨天这个爆炸性新闻的男主角更牛逼。”

        谢振海耳朵神经骤然绷紧，生怕错过一个字。

        “这个男的啊，叫许知濠。许知濠知道是谁吧？”牛涛得意的吊着围观群众的胃口。

        “名字好熟悉。跟许知群有点裙带关系？他哥？”一名围观群众迟疑的问道。

        “宾果！这位群众你答对了！就是我们的大小姐许知群的哥哥！世界二百强企业瀚正集团继承人之一，一个富二代，浪荡子，有花不完的钱……”

        “哇哦……”人群一片崇拜的唏嘘。

        “但是！”牛涛话锋一转，眼珠贼溜溜的乱转，带着暧昧的口吻说道，“令许知濠声名远扬的，并不是他的钱，而是他玩过的女人，听说有，这个数。”牛涛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用力晃了晃。

        谢振海快速抬头扫了一眼，继续看着倒书。

        “五个？”“五十个？”几个声音小心翼翼的猜测。

        当看到牛涛摇头对“五十”这个数字表示否定时，围观群众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有人难以置信的，结结巴巴的，大着胆子颤颤巍巍的说，“五百？”

        牛涛闭上眼，含恨的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他只是恨，为什么自己没这种艳福。

        “哇哦……”女生们掩住了脸，但心思活络，再次嫉妒起张小川，她是给这些人下了什么降头，艳遇的质量一个比一个高？

        男生们用力咽着口水，青春期的他们都只是偷着看点带颜色的小说，高级点的也就是偷摸看点小视频，要真刀实枪的玩女人，是想也不敢想的。

        “彭！”一声震天响。

        谢振海的书如果有脑子，肯定会想，你们人的问题人去解决，为什么要拿我撒气？

        因为摔的太过用力，那本可怜的“应用数学”已经散架，纸张歪歪扭扭的散落一地。

        来准备上课的班主任与怒气冲冲的谢振海撞了个侧肩，别说没听到“对不起”了，连为什么上课时候要出去的理由都没有一个。

        谢振海最近吃错药了？

        班主任用质疑的目光看了一眼蹲在桌子上怔怔的牛涛，牛涛回过神来，无奈的耸耸肩。

        “都干什么呢！准备准备上课！”

        张小川丝毫没觉得要变天了。

        许知濠在她眼里，只是个麻烦。送走了瘟神，便也没太多纠结，她甚至都没记住他自我介绍的名字。

        每个人的心有四个心房，却只有一个空位置。如果有一个人先住进来，四个心房就全满了。

        就算后来出现的男人再帅，再富二代，也跟路人甲乙丙丁戊没两样。

        你可以欣赏他身材好，模样俊，但这跟欣赏蒙娜丽莎的微笑所付出的情感没两样。

        所以，并没有必要记住他的名字，不是吗。

        张小川本来就是个神经大条，就算一早感觉到有部分同学眼神异样，也没多想。

        李蝴蝶因为不知道去哪混了一晚，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说，“张小川，觉没觉得大家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我都习惯了。大家以前不都这么看我么，有正眼瞧过吗。”

        “啊……”李蝴蝶拖着长长的哈欠，揉了揉眼睛说，“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眼神里有点，有点污，他们在用眼神强奸你，好像你在他们面前脱了衣服一样。啊啊啊，别掐我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两人打闹了一阵，铃声响起，各回各位。

        李蝴蝶因为困极倒头就睡。

        张小川正襟危坐，反复叮嘱自己，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要做。

        张小川一晚没睡，好像整个房间里都有一个磁性的声音在与她说话。

        那是谢振海的声音。

        她决定靠谢振海再近一点。

        无论他帮自己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还是什么，她都要再靠近他一点，近一厘米都可以。

        她很仔细的回想了谢振海在公开栏前与自己说话的神情，口气，至少证明他认识她，对她有一点点了解，他不讨厌自己。

        这真是个良好的开端。

        张小川掏了掏书包，把一晚上没睡的成果掏出来，放在桌洞里，眼睛盯着黑板，双手细细的婆娑着。

        那是个小玻璃瓶。瓶子里有99只满天星。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浪漫的桥段，因为她看的很多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小说里都这么写，每只星星的心里都有一句话。张小川写的很认真，比如，“我那天摔狗吃屎的时候，样子是不是特别丑？不过你还记得吗？”、“我觉得我好像得了脸盲症，怎么看什么都有你的影子，连大马路边的广告牌男模特都是”、“我会为了你努力变成更好的我”、“我的理想是做个设计师，设计很多漂亮的衣服，这样我穿上你应该就能喜欢我多一点”……

        99个星星其实是不够的。但一晚上只能做出这么多了。

        张小川要表白的心情很迫切，多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不是怕多一个晚上多一种变数，只是怕自己的勇气撑不了太长时间。

        她摸着玻璃瓶，不知不觉笑靥如花。

        身后右侧隔了一排桌子的李蝴蝶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拳头握的紧紧的，直到尖锐的指甲刺痛了掌心。

        张小川的这堂课是物理课，老师正讲垂直运动，讲的激情澎湃，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突然停住了。

        张小川摸着玻璃瓶的手也停住了。

        谢振海正站在教室门口。

        “谢振海？上课时间你不在自己班里上课，站在这干嘛？”全校没有人不认识名人谢振海，老师看着他一张黑的没边儿的脸，也不敢拔高声调，淡淡的问。

        谢振海并没有回答，而是迈了进来，说了四个字“不好意思”，径直走到目瞪口呆的张小川桌前，把张小川藏在桌洞里的手拉出一只来，紧紧扼住手腕，拖小猫似的把张小川拖出了教室。

        张小川的大脑一片懵白。

        但左手紧紧的握住承载了99个星星的小小玻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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