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沉默的爱
新隆地处南方，是个不大不小的内陆城市。
因为特殊的水质和土壤，自古以来，人们用这里生产的粮食和流淌的水酿出来的酒，还未出窖已醉香世人。历史悠久的酒文化，也给这里带来了特色发展，以酒为基点，辐射出一系列的产业效应，不断受到政策倾斜和投资商青睐，一个本来普通的城市获得了跳跃式发展。
不过随着市场竞争逐渐激烈，以及国家出台的纪律规定，新隆当地最大的一个百年国企酒厂——醇粮集团，面临破产重组，以实现转型升级。
这才是谢明达心头大事。
十月的新隆天气微寒。
路边梧桐传递出萧瑟的气息，林立的钢筋水泥身上不再有热烈跳跃的日光，纷纷显得沉闷阴冷。绿化带里的树有的抻不住了，开始掉叶子，稀稀落落的，也给环卫工人增添了不少麻烦。
张小川的心情倒是没来由的开朗，纵然早上刚刚被挑刺的继母奚落了一番，饭都没有吃饱就跑出来了。
身边行色匆匆走过的人，脸上无一例外都挂着疲惫未醒的颜容，除了张小川特立独行。
谢振海这个名字简直是万金油啊，包治百病，连情绪病这种医生都束手无策的，都能轻易治好，张小川觉得自己只要有一点不高兴，念叨念叨这个名字，阴霾就能无所遁形。
不过，这种暗喜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按照平时的点儿，新隆中学这个时候，大门已经打开，同学们鱼贯而入，偶有几个不穿校服的，染了头发的，穿着拖鞋就来上课的，会被教导主任揪到一边大声呵斥。
可今天的新隆中学，有点怪。
张小川先是一眼瞥见脸憋成猪肝紫的教导主任，双臂叠在胸前，有节奏的颠着腿，沉着一张脸，像个人群中搜索罪犯的侦探。
有眼尖的看见张小川来了，鬼鬼祟祟的跟周围的人说着什么，人群就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于是，张小川就看到一辆扎眼的兰博基尼车顶上，许知濠举着个牌子，上面晃眼的六个大字，“张小川，我爱你。”
俗，真俗，俗不可耐。
张小川像个受惊的兔子，红透了一张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车前，“哎，你干什么啊，快下来啊。”
许知濠愉快的蹲下来，把牌子举到张小川面前，指着“我爱你”三个字说，“认识这仨字吗？”
张小川的脑袋不停的摇，貌似这样摇就能把许知濠这只精神错乱的苍蝇赶出大脑。
许知濠忍俊不禁，有一种跳下车把她的小脑袋按到自己怀里的冲动。
他想了一夜，不知道该对张小川表达些什么。想说很多话，最后都觉得不如这三个字来的简单易懂。
他并没有开玩笑。
随随便便说个“我爱你”也不是他的风格。
这么多年，他玩了多少女人，他也会说甜言蜜语，他会夸，“你的身材真好”，“你的眼睛好美”，“我心甘情愿被你吃掉”，“baby，让我们永远这样快乐下去”……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说了好多。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令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三个字。
他联系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女人，叫那冷。那冷是个很有个性的外企白领，平时穿着标致的职业裙穿梭在高档写字楼，夜晚就变成夜店小野猫，狂放性感。她不依靠任何男人，也不对任何男人说爱，不粘不靠不拖拉，关键活还好，就是许知濠在众多女人中最欣赏她的原因。
在那夜自己无法**之后，他想到了那冷。
他们喝了不少酒，然后就滚床单。
可那冷的性感豪放也没有起作用。
努力了很久，那冷也带着怀疑放弃了。
两个人裸着躺在一起，聊了一整夜。
那冷问，你这种病，要么是生理的，要么是心理的。生理的好说，我正好认识个老外男科专家，搞这方面很有效果。但心理的，i’msorry，谁也救不了你，除非那句老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许知濠叹了口气，你把那个老外专家的电话给我一个。
那冷给他电话的时候，仍然带着怀疑的神色，我看你这病可不太像生理的，没搞明白别乱治，药得对症，懂么。
许知濠当然不肯告诉那冷，无论他与哪个女人在一起，张小川总在关键时刻冷不丁的出来打扰，他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幻觉里的她，却被现实中那些俗鄙的女人做作的叫喊声打扰，回过神来再想继续，却毫无兴趣，只能奉上一个字，“滚”，借此发泄发泄不出去的欲火，发泄发泄不出去的思念。
为了不让自己废在大好年华，他决定用最低级的行为艺术，来告诉张小川，他的感受。
可眼前的张小川，显然不肯接受。
许知濠想起那个下雨天，他看到的那个让张小川流泪的小子。
不过张小川，你可能不了解我许知濠，我想要的东西，至今还没有得不到手的。
早在一旁伺机行动的教导主任把张小川拎小鸡一样的拎起来，“看你的样子，你就是张小川吧？”一副***特务抓住了我党地下工作者一样的猥琐得意。
许知濠跳了下来，一把抓过张小川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根本不顾张小川的反抗。
“教导主任？对，看样子你该是教导主任。想来我对教导主任也没什么好印象啊，以前在学校最想扁的人就是你们这类人。”许知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一种流行的“痞帅”气息蔓延出来，迷倒了一群学妹。
“你哪来的社会青年！租个破车，学网上那套来勾引学生，再不走，我打110！”
许知濠意味声长的看了看整个新隆中学，“哎，可惜是个公立中学，买不到。不过你呢，一个教导主任，我还是有能力把你请走的。我来想想，你下岗以后适合干点什么。”
“你你你，你到底是谁，年纪不大，在这口出狂言……”教导主任口吃起来，他从这个狂妄的年轻人，眼睛里看出了一种从容的狠，这种气质不是装就可以装出来的。
“他，他不就是那个许知濠吗？翰正集团的太子！前阵子上过论坛热搜的！”刚赶到校门口的牛涛，见到这种偶像剧场景，优秀的狗仔因素在体内兴奋起来，激动大喊。
人群攒动起来，许知濠享受着众人的膜拜。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哪一点，可以引起张小川的兴趣。
但众口铄金的古训还是应该有道理的，女孩不都爱慕虚荣么，他相信被自己表白的张小川，多少也会暗暗得意。
教导主任在一旁嗷嗷大叫，但有气无力，很快的湮没在同学们的口水里。
“振海，到了。”老齐提醒了下谢振海，“你们学校今天有什么活动吗？怎么门口这么热闹。”
谢振海正一路想事情，听到老齐的话，随意看了两眼，“不知道。我下车了。”
因为没睡好，谢振海的气色很差，他根本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路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突然听到牛涛叫自己，“嗨，振海，停下，快停下，看啊~”
谢振海就看到了许知濠，以及被他紧紧握住了手的张小川。
张小川小脸写满委屈两个字，她挣扎着，却甩不掉许知濠的手。
许知濠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挑衅的看着谢振海。
牛涛咧着嘴，摩拳擦掌等着看一出好戏。
可谢振海如同一湾湖水，没有起丝毫波澜。他只是驻足了十几秒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踱步而去。
仿佛这一切，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许知濠没有，张小川没有。
许知濠和张小川双双愣住，谢振海的反应太出乎意料。
最后，还是迟到的李蝴蝶冲进人群，毫不客气的甩了许知濠一巴掌，把呆掉的张小川拉走。
张小川有些分不清，到底自己认识的哪一个是真实的谢振海。
李蝴蝶以为是自己的威胁，对谢振海起了作用，他决定离开张小川。虽然这样的想法，让李蝴蝶感到心稍安定，可面对张小川无声决堤的泪水，她又万分心疼，不确定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没有人看到谢振海离去时紧握的双拳。以及额头爆起的青筋。
也没有人能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
死去的吴速玲，失联的老八，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手的强大。
他爱张小川，又怎么可能置她于危险的境地？
约定里的课间十分钟，他早早躲在一个角落，看到泪痕未干的张小川，在约定的地方，不甘心的一直徘徊到最后一秒钟，他捂住胸口，疼痛让他有些难以呼吸，他想冲出去，把张小川的手放在这里，堵住裂开的伤痕，阻止蔓延的疼痛。
可他没有。
不知道将来尘埃落定的那一天，自己去向张小川坦白一切，她会不会听？
许知群在得知了今天早上的消息之后，毫不客气的找到张小川，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张小川，你太不知廉耻。真看不出来你勾搭人的本事这么大，连我哥都能勾搭到。不过你别开心，我哥出了名的情场浪子，你啊，我好心奉劝，离他远一点，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哦，不，你也不用，现在你的名声已经够臭了。”
放肆的嘲笑声传来，脸上的红肿隐隐作痛。张小川却一心一意的四处观望。
那个漂亮的礼服还没穿给谢振海看，他就这么走出自己的生命了？
谢振海果然出现了，坦然经过她们身边，“人多欺负人少，许知群你也就这个水平。”
“谢振海，你……”
他走过了，没有一丝留恋。
张小川的心碎成一片。
谢振海多想告诉她，其实他一直在背后默默看着她，他努力了很久才让自己不冲出去把她抱在怀里，他努力了很久才收起了要落在许知群身上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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