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正视内心

两人是在一片高楼大厦林立的地方下车，几乎坐到了终点站，和素凝家住的地方相比，这里才具备一个省会城市该有的繁华热闹。阔云星站在广场公园里的公厕旁等待素凝出来，不远处，一对年老夫妇坐在树荫中的长椅上闲暇聊天，看着年幼孙子到处闹腾，气氛祥和，与素凝之前所描述那个处于权势家族横行无忌的世道并不符合。

        终于，素凝走了出来，经过逃避的这一阵，她已经恢复常态，短发飒爽，显然是在里头好好地洗了把脸。她不说要去哪，阔云星也没问，两人朝着附近车水马龙处走去。

        素凝总还是感觉尴尬，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许多的男生轻薄，是从不曾有过的经历，事实上她从小到大，这种遭遇同样属头一回，没憧憬，没规划，没概念，竟始料未及，那个对象没能是理想形象。上天安排的事情，发生便发生了。

        老沉默着，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素凝于是指向旁边大楼，找来新话题说道：“那上面开有一间四时家的道场，你最好不要在这周围走动，容易被有心人看见。”

        只是打了一个小喽啰，她至今念念不忘，职业病很严重，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阔云星点点头，却是问道：“他们在几楼？”

        “应该是十一楼，太久没回来，也记得不是很清楚，道场通常不会换地址。”

        素凝说着，指向前方说道：“我要去的地方，就是我小时候接受训练的道场，如果你遇到麻烦又找不到我，可以去那里寻求帮助，我老师是有名的武者，他会给予你保护。”

        说到这份上，阔云星也接受了好意，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说道：“政府有意继续削减武力，以后很多私人道场都要接受考察，如果拿不到许可证，会被强制关闭。”

        “那样的话天草以后就只有几个大家族能开设道场。”素凝对他思维的跳跃性不太喜欢，那些时政关注度出现在中学生身上未免是在装扮大人的成熟，素凝自己就没这爱好。步入大厦，在电梯里素凝想了想，说道：“我老师是个很严肃的人，注意不要嬉闹，会让他看轻你。”

        阔云星笑道：“你多虑了。”

        尽管他形象一直表现得沉稳，跟秦安琪那帮活泼学生在一起时格外另类，然而车站的事情令素凝耿耿于怀，认为他实则性格易怒暴躁。电梯门打开，就有几个穿着训练服饰的青年出现在视野里，见到率先走出的素凝，他们无不感觉惊艳，那份长年累月形成的内敛气质，加上高挑身材，身为习武者最能产生共鸣。

        素凝一个个看过去，离开将近十年，这里都换了陌生新面孔，她来到道场大门，令鼻子发酸的情感迅速酝酿，眼睛寻找着那些记忆里熟悉的地方，终于在角落中，发现了久违身影。

        老师严厉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仅仅白发多了些。

        连脚步都无法抑制地僵硬，每靠近些，总是闪现过往画面，哭哭啼啼的女孩被一边训斥，一边卖力练习，连溃堤眼泪也不懂得擦拭，她深鞠躬道：“老师。”

        灰发斑驳的男人面无表情，只是胸膛忽然起伏，仔细看了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今天早上。”素凝抿唇压抑激动，不敢直视地说道，“对不起老师，我事先没有通知你。”

        “到我办公里再说。”

        仿佛知道她不是简单地过来拜访探望，气质与素凝如出一辙的男人举步向道场门口走去，素凝有些忐忑，回头跟阔云星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

        阔云星答应了，方才素凝的激动他全看在眼里，从家中负气出走，素凝的难过大于失落，而对于回来后安排为第二站的这个地方，又是越接近越恢复了元气，显然，除了意义非凡外，还有能弥补亲情创伤的缘故，或许那位对于她简直犹如父亲。

        她家中相片里并没有可以视为父亲的人物。

        随着老师进入办公室，素凝反手便合上了门，在只有自己和老师的空间中再控制不住，犯错孩子般低头懦弱道：“老师，我感觉以现在的能力无法胜任工作，接连几次失职让大小姐身陷险境，我难辞其咎，所以，几天前向秦先生辞去了职务，想要再进行修炼。”

        “秦宇韬已经给我说明白了全部，他是我的老朋友。”

        男人挥手向办公室内的沙发，示意一同坐下，说道：“你过来之前，回了趟家吧？”

        素凝端正坐着不敢有丝毫懈怠，用力点头道：“先回了家，原本我想下车后就来找老师，尽快进入训练状态。”

        “你还是没有原谅你的母亲，这些年我见过几次她，她总会假装闲聊地询问起你的事情，你也很少跟她通话，我都知道。”

        “弟子家里现在过得很好，得谢谢老师为我引荐的工作，只要有钱打回家里账户，我母亲她就不会有问题，这次回来，我没有跟她说明情况，请老师也对我母亲保密，我希望能尽快达到心目中的要求，如果在天草呆太久，我母亲她会发现我已经辞职的事情。”

        “你跟小时候其实一模一样。”

        严肃的男人放松了些表情，抱起双臂，目视远方想了想，说道：“你发觉自身不足其实是你意识到对手比自己更强，却做不到对自己的信任，希望有人来帮助你，找到缺陷，但我能教给你的，你已经全部掌握，就算你呆在这里进行训练，也无法再有太多进步，跟你在桑灵市自己训练并没两样，你这次回来，就当作省亲。”

        他转过眼睛，见到弟子只是低垂着脸点头，模样如同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只知道认错，只懂得顺势回答，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却永远不会表达出来。办公室里的安静是他刻意营造，看看这个弟子有没有变化，无需用心考虑说什么话，从认识那天开始，这个弟子就鲜少主动开口，对信任的人满怀期待。

        “你的内心，无论老师教了多少遍，直到现在独当一面，依然没能有所改变。”男人叹息，也陷入回忆，看着自己肌肉盘结的手臂，那上面还有疤痕的浅淡印记，考虑许久后，说道，“我老师曾经学艺的地方，你或许可以去走走。”

        素凝立刻点头，认真道：“请老师指点！”

        “那是一处武者圣地，只不过...”男人顿了顿没有说下去，接着道，“我希望你先正视自己的内心，锻炼身体尚在其次，假如你在那个地方会真正强大起来，是内心的强大。”

        素凝闻言满怀激动，对似乎明朗起来的事情感到兴奋，然而除了感谢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师的话语里还带着失望，她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请老师教我怎样自视内心。”

        “不是所有东西，作为老师的都能教会你。”

        一墙之隔的道场里头，阔云星站在角落，正在盘算自己的事情，忽然有人凑近，打招呼道：“小子，跟你一起来的美女是叫什么名字？她也要来这里拜师学武？”

        阔云星打量对方一眼，说道：“她过来是要当你们师父。”

        “哈？她？”习武青年反手打击沙包，觉得可笑，说道，“我来当她师父才是真的，教教她怎么做个女人。”

        阔云星朝前慢走两步，猛地流畅加速，残影中翻身侧踢在沙包之上，便听震耳声响！整个沙包都炸裂开来，连带着顶上悬挂天花板的铁链也断裂，大片碎屑纷飞。

        全场莫名惊惧震撼，阔云星双手插兜往门外走去，仿佛身绕气场，沿途的人连忙闪避不敢挡道，他扔下话道：“她回来时要是我不在，你们就跟她说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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