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这个春季有点冷

每日清晨，镇民中大部分男子都会前往镇中心的广场上进行晨练，就练八九岁的少年也跟在成人后面，有模有样的比划着，虎虎生威。而在一旁还有家长抱着几岁大的小孩观望，小孩眼神蹭亮，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晨练，模仿者大人的动作，在温暖的怀抱里手舞足蹈。

        晨光下，一切充满着朝气，欣欣向荣。

        然而这一幕落在那位一身白衣，腰间束带，配以长剑，英姿潇洒，颇有几分出尘知感的连云派源修士眼里只觉得可笑又可悲。“真是可笑的凡人，竟妄图凭着肉身那点微薄力量去抵抗对他们来说不可抗衡的源兽，可笑啊可笑。”

        此刻，他正在那镇子上最好的客栈三楼一间面向广场的房间，倚着窗棂，冷眼看着这些他眼里的蝼蚁，显得愈发出尘。

        他想着或许这些凡人或许不知道，哪怕只是感源期的一个小源兽，一个巴掌就足以让数十名壮汉殒命。倘若真的有源兽入侵就算，哪怕这镇子上所有人共同抵抗，也无法改写被血洗的结果。

        “可笑吗？”

        一声轻灵近仙的缥缈女声响起，带着几乎从不表露的郑重：“正是人族这种不屈不挠，即使飞蛾扑火也决不放弃的精神，人族才能走过那段黑暗时期，才有今日和万族并立的资格。”

        修士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言会让那位即便是在源修界也处于顶峰俯瞰一切的女子的回复，语气还是他从未听过的严肃。

        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偶尔两三次出声也颇为从容温和的神女，他不会因此得罪了吧？

        修士的脸色越来越青，而就在他万分懊悔之时，又听到一温厚的男声。

        “小玥说的对，明知道不可为，却还会拼尽全力为之，这才是人族的立族之根。”

        听着这话，修士的脸彻底白了，怎么连护法大人也听到了他志得意满的胡言。

        而这些话，也恰好一句不落的传入告示牌前仔细观看告示的女孩耳里，她闻言一笑，伸手取下一枚挂在告示牌上的玉佩，不再犹豫，决定跟随车队一起离开这片区域。

        取下玉牌后，她去了一间极其寻常的茶楼。茶楼这地方，无论在那个时代，那片大陆，都是打听消息的极佳去处。

        “看，是谁来啦？”

        女孩一走入茶楼，便听见伙计热情的打趣声。

        她亦抬起头朝伙计笑笑，缓步走到临窗的一张茶桌旁，拉开散发着清香的木椅，坐下后微有笑意的道：“小二，给我来湖上好的紫竹茶。”

        小二，并不是店小二的那个小二，而是因为这店铺的伙计恰好家中排行老二，父母也贪图简单，就叫他李二。

        正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店小二这种说法，每次女孩喊他小二之时，总会带着一丝只有她才能领悟的笑意。

        “好勒。”

        煮茶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女孩不免需要等上些功夫，但她也不急，这片刻的时间，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听着别的客人闲聊。

        邻桌那两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年轻汉子此刻交谈的内容正是女孩所感兴趣的。

        “外面告示牌上那张告示你看到了没？那车队要招聘随从，还没有门槛限制呢。”

        “自然看到了，怎么你心动了？”

        “听说那个庞大的车队是天荒大陆西部凌族派出的队伍，而那位一直带着面纱的女子则是凌族神女。”其中一个汉子毫不掩饰着他羡慕、憧憬以及敬畏之情：“那可是我们人族这一代年轻俊杰中的骄傲。”

        “不可能吧，那等人物怎会来到我们这个小镇。”

        “这个倒也是，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前些日子镇子里不是能听到各种源兽的哀嚎，人心惶惶的，恐怕和那连云山脉里面有关，连云山脉里面怕是出了了不得东西。”

        “我听爷爷说过，十几年前，我人族皇朝的几大家族联合起来，出动数千修士，想要进入连云山脉内部，结果不但一无所获，还只剩百余人活着出了连云山脉，而后来镇子的人也渐少，镇子逐渐衰落。这凌族再强能强的过人族皇朝的合力？有了先前惨鉴，凌族没有道理来闯连云山脉。”

        “你说的也在理，但这些事通通都和我们没有关系。”那豪爽的汉子牛饮一口，颇为激动的说：“我们自幼生长在这山脉脚下，从小祖辈就教育我们不要想着走出这片区域，出去必然是死路一条。但是我实在不甘一辈子就待在一个小镇子里蹉跎着岁月，我想去闯一场，见识一下外面的繁华世界，现在车队返程，跟他们离去乃是不容错过的好机会，兄弟，一句痛快话，去不去！”

        “既然兄弟你都开口了，那自然是赴汤蹈火也要赔你去闯上一闯。”那名心思较细，思虑也更多地汉子也痛快的应下，他何尝不想去观上一观磅礴的大世?

        “真是爽快，兄弟谢了！”

        女孩听着，有所思。

        连云山脉的巨变，她自然知道，也已猜到车队是为其而来，只是她以前还真没有听说过人族皇朝不惜折损几大家族也要入来这连云山脉内部。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让皇朝如此疯狂？

        苦思得不到答案之后，女孩放弃纠结这个问题，至少现在这个问题对她没有多大意义，还是想着比较现实的问题。

        整个镇子，不过三四百户人家，其中也只有十来人有修炼天赋，都被选入连云山脉最外层连天峰上的连云派里修炼。余下的都是凡俗，就算是平日持续练武的强壮青年，也绝对入不了车队的眼，更别说那些老幼妇人。可是如今车队却毫无门槛要求毫无限制的招人，实在是有些异常。

        是因为在连云山脉里遭受了什么重创吗？

        若真的遭受重创，车队最先想到的一定是以重酬聘请连云派护送他们离去，而后考虑雇佣佣兵、邀请商队，最后才会这样有些饥不择食的招人。

        “阿酒，茶来喽。”

        李二端着一杯喷香扑鼻的紫竹茶，轻轻地放在女孩面前，有些疑惑的问道：“阿酒，今日怎的有这闲暇来茶馆喝茶？”

        李二家最有名的茶就是用女孩卖的酒（实则是源液）作为原料煮制，因此对女孩态度极为亲切热情。

        “小二，我问你，你可知道，这车队来时约有多少人，现在还有多少人？”

        李二不知道女孩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回想了想：“多少人我也不太清楚，但看规模，现在同来时并无什么变化。”

        没有什么变化吗?

        女孩垂下睫毛，左手拿起茶杯，泯了一小口。神色愈发沉重。

        李二见女孩沉思，本欲说些什么但看到一席白衣的萧云逸踏入店门，立即迎了上去。

        从窗棂里钻入的料峭春风吹在身上，不觉间有些寒意入骨，这个春季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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