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日常

等到师尊闲下来，在亭中饮茶时，云洛笙过来。“她交付于弟子，让弟子暂时帮她看管。师尊看此物是否熟悉。”洛笙坐在师尊旁侧，递上碗后，开始准备泡茶。

        师尊则是接过来碗，仔细的看了看花纹和碗底的字，“碗上所绘制的图正是云纹，和清尘的那一只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碗底的字，清尘的碗底雕刻的是潇潇。这孩子怎会有萧家的遗物？她之前是做什么的？”

        “街头行乞，四处流浪。”洛笙沏好茶，端给了师尊。

        师尊放下碗，接过来茶杯，“把碗还给她吧，我留着也无用。”

        “之前听闻迁坟之时，萧雨歇的尸体并未找到，是否是”洛笙想接续说，可是又觉得不妥，“此事，是否等大师兄出关再议？”

        “也好，等清尘出关了，告知他一声，让他来处理吧。”

        晚膳时间之后，云洛笙还给了萧魈她的碗，让她收好。萧魈禀报，自己想熟悉一下云灵山，经同意便自己跑到各殿门口认路，机缘巧合之下跑到了云灵山祠堂。

        祠堂乃是供奉先祖的地方，云灵山逝去的前辈都被埋在祠堂后的后山陵园。这里算是云灵山重地，非祭祖和大型供奉节日一般人是不得闯入的。

        可萧魈不清楚祠堂对于人类的意义，大概是从小和鬼、僵尸打交道久了，自然是不怕那些鬼神之说，更不担心触怒了先祖的神灵——因为她知道，逝去的人要么入了轮回，要么游荡在地下城，谁会管自己的坟上有没有人作乱。

        她见多了地下城里的逍遥鬼，听他们自述，活着有时候并不自由，所以根本不在乎死后地上的人为他们做什么，就算做了也没有用，徒增伤悲罢了。不然怎么能叫解脱，怎么是真正的释然。

        看到这里人的墓碑都被雕刻的那么精致，有些感叹。好奇心驱使她往里走，这里墓碑上的名字，大多是云字开头的，也有外姓名字，比如萧姓。直到见到了一座刻有萧雨歇三个字的墓碑，她停了下来。

        “萧雨歇，当真有这么个人存在过。”她心里想着，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碗，“是巧合吗？”

        夜里回去，轻手轻脚的，生怕吵到旁人，不过也没有旁人可以吵到，除了云洛笙没有人会在云洛笙的殿院。

        就这样，连续几天夜里，她独自坐在山里的石碑后面，手里的碗竟然映出了微微的亮光。每次看见碗里的光，萧魈的眼神才会变得明亮。这是秘密。没有人发现她偷偷跑到墓园的事情。她自由散漫惯了，不给人添乱、也不关心别人的事情。渐渐地没有弟子关注她，甚至都忘记了来过这样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你是打扫墓园的弟子？”

        萧魈抬头见到是一个长相同样很俊美的人，这人她没见过。淡绿色的衣裳衬的他很高贵，不过又没有云洛笙那样典雅的感觉。萧魈并没有被突然身后出现的声音吓到，只是摇了摇头。她的胆子仿佛一直很大，什么都不怕。

        “我从未见过你，你可是新来的？”那人细细打量了萧魈一下，“不会是二师兄新手的弟子吧！”

        “你倒是挺聪明。”那人话音刚落，云洛笙的声音就出现了。

        萧魈循声望去，是师父站在墓园门口，乖乖行礼，“师父。”

        “早听说师兄破天荒收了一位弟子，一直没能得见，今日有空无聊，我来看看先祖，碰巧遇见罢了。”

        “萧魈，这是童熙师叔。”云洛笙走了过来，看见萧魈停留在的墓碑名，顿时明白为什么她时常偷跑出来了，“先回殿里。”

        “是。”萧魈赶紧收拾好碗，飞快的跑了出去。

        童熙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长得是挺美，怪不得师兄会带她回来。”

        云洛笙一拳头捶在童熙胸口，不过并未使很大力气，“就你话多，下山巡查的事情如何了？大师兄闭关，我暂时主理山里，你倒是下山玩的快活。”

        “我主理山里也可以，就别让我下山了。”他好像很不喜欢下山，“前些日子百鬼夜行让我撞见了，本来查案就挺闹心，现在更闹心。”

        童熙去的是山下不远处的云熙镇，因为靠近云灵山，所以这里的水汽丰沛是一个修生养息的好地方。这里的人安居乐业从来没有遇见什么坏事。直到几个月前，出现了妖灵作祟。

        “中元百鬼夜行实属正常，这根查案有什么关系。”云洛笙见他有些垂头丧气的，便知道是遇上什么棘手的问题了。“不是普通的妖灵邪祟？”

        童熙点点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都不信。诈尸！活生生的诈尸！不是中元节那天发生的，而是一直存在。”说完打了一个哆嗦。

        “那你还来墓园。”许是见童熙皮闹惯了，头一回见他也有害怕的时候，索性趁着这时候吓他一下。

        童熙本来还觉得没什么，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站在墓碑之前，还是未寻到尸骨的人的墓碑前，“师兄，你这时候还取笑我！”顿时用手捂脸，“我还是回房间休息吧，二哥哥几日不见也开始欺负我了。”转身向自己的殿院。

        云洛笙收敛了方才玩笑的面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焦虑。想到萧魈想必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来到这里。

        “睡了吗？”云洛笙敲了敲萧魈的房门，等了一会儿，未看到有烛灯亮起，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寝殿。

        刚走了几步，萧魈就打开了门。轻悄悄的，以至于云洛笙都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脚步声。

        地下城本来就昏暗，先天的环境造就了萧魈可在暗夜盲行的本领，再加上听觉及其灵敏，所以早在师父靠近房间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

        “师父，你找我？”萧魈自知偷偷跑出去是自己的不对，应该禀报自己的行踪的，况且祠堂墓园算是云灵山重地，自己却悄无声息的进去了数日。

        “祠堂墓园一般弟子是不允许进入的，先前未曾与你说明是为师的过错，之后便不要再去了。倘若真的想要玩，可以去后山的花园玩，不过不要惊动了你经常闭关的大师叔便好。”

        萧魈点点头，看着好像没有生气的师父，“我以为，师父会迁怒于我。”

        “迁怒？”云洛笙摇了摇头，“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受了什么影响有这些想法和拘束，总之，我既把你带回来了，就不用顾忌太多。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瞒着我的，不过你不想说，我就不过问了。不早了，休息了。”说完微笑着转过去，走回了自己的寝殿。

        萧魈就那么看着，倘若在地下城，长河族长会让她跪在棺材前面三天。好看的师父不仅没有怪她，还冲她笑了。

        人鬼之间的博弈，不过是因为生死。在人间，再长的夜，也会被熹微晨光撕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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