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薄情教主

　　两扇石壁，将袁纾和苗千千困在了狭窄的密道中，帮她们二人摆脱了黑衣老妪和风魂的控制，这原本是好事，但这里的空间却实在狭小极了，两面石壁将这里封闭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面对这未知的黑暗，袁纾倒觉得熟悉，但苗千千心里却只觉得憋闷，就连呼吸也逐渐变得有些急促。

　　石壁外隐约传来黑衣老妪与风魂的声音，风魂道：“你不是不舍得杀了这丫头么？现在倒无所谓，等她见到了那女人，恐怕到时候被杀的，就是我们俩。”

　　黑衣老妪道：“你，难道不是你太心急？你若不急着现身，又怎会打草惊蛇。”

　　风魂道：“她要去找孤星雨，你难道不知孤星雨就躺在石窟的地上？她若看到孤星雨的尸体，还是会起疑，与其如此，我先发制人，有何过错。”

　　黑衣老妪叹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不如看看如何打开这机关才是。”

　　风魂道：“你难道不知这机关的破解方法？”

　　黑衣老妪道：“我十几年来一直住在上面，此间密道总共也没进来过几回，我知道的，不过只有那女人门户上的机关而已，这丫头开启的这道石壁，我怎知机关何处。”

　　袁纾听到此处，心中宽慰许多，苗千千额上的汗珠也稍稍收敛，在壁上敲打检查的动作却不敢松懈。

　　黑衣老妪的声音突然清晰地传来：“千千！你莫要害怕，我怎会害你，方才不过是被这风魂惊吓，没来得及跟你解释而已。”她显然不知道这石壁看似坚厚，传音效果却并不差，她与风魂之前的对话早已被苗千千听得一清二楚了。

　　苗千千心知黑衣老妪还在骗她，并不作声，只是加快了敲打的速度。

　　黑衣老妪道：“千千，我知道里面狭窄得很，你们俩不会好受，外面的敌人也快要来了，不可耽搁太久，你快快打开石壁，让我跟你解释清楚，你一定会明白我的苦心。”

　　突然，苗千千在石壁靠边的地方摸到了一处凸起，她拉了袁纾一把，只听传来“咔哒——”一声，眼前的石壁兀自缓缓升起，声音低沉，这石壁显然要比袁纾方才发动的石壁更为沉重。

　　袁纾和苗千千大喜过望，立刻动身向石壁中走去，两人刚刚走了几步，惊讶之情便盖过了欢喜之意。

　　原来，这石壁的背后，竟是一座石头砌成的小桥，小桥的尽头，居然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池塘，水声潺潺，在稍显黑暗的寂静中空灵而动人。

　　袁纾放眼往前望去，但见池塘之中波光粼粼，池塘四周一片绿树如茵，湖光山色之景色，好似来到了人间的绿水青山，袁纾很久没见过这样的风景，此刻只觉得心旷神怡，忘却了眼前的诸多烦恼。

　　苗千千欢笑着拍手招呼袁纾，眯着眼睛在桥上左瞧瞧右看看，也被这从未见过的宽阔美景所吸引。可看了半天，她忽然拉着袁纾叫道：“沅舒，你仔细看看，这景色好像是假的。”

　　袁纾闻言，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眼前宽阔的美景多半竟然是伪造而成，仔细分辨之下，这池塘的边界，不过寥寥数丈，既不宽广更不开阔，池塘的四面连接着光滑的石壁，那绿树如茵不过只是画在石壁上的彩色图画，也不知是出自何代名家之手，鲜绿的叶子，生机勃勃的丛林，笔触细腻，景致逼真，远处的天水交接，近处的绿海松涛，都是错落别致，真假难辨。袁纾再看之下，发现那图画中的远处竟还描绘着山峦重叠的景象，雾色迷蒙之间，白鹭飞鹤点缀其间，令人感叹造化之灵秀精妙。

　　苗千千看完了石壁，又将目光投向了池塘中央：“沅舒，快看那里。”

　　袁纾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池塘中央正有一艘玲珑而精巧的木舟漂浮其间，木舟的四面都围着白色的纱幔，看不清舟中的境况，只有悠悠一缕青烟，绵延不绝，自那方舟的纱幔之间漂浮而出，小舟的四面都被这寥寥青烟氤氲围绕，更添了几分神秘与仙气。

　　袁纾看到此处，即便知道这景色多为假造，但身心愉悦，方才的恐惧与不安都已被抛之脑后。

　　苗千千已猜到此处即为神女教教主闭关练功之处，她心中纵然藏有对母亲的百般埋怨，但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令她恭恭敬敬地跪拜在了小桥的桥头边上，一字一字缓缓道：“千千参见教主！”

　　袁纾被苗千千的声音拉回到现实之中，站在一旁只等着那教主作答。

　　足足过了半晌，小舟中才传来了女子的语声，但令袁纾惊奇的的是，这语声娇美柔糯，竟比那花舞的声音还要甜妙：“千千？是你，你来此作甚？”

　　这音色果然连苗千千也被吓得一愣，她几乎可以断定声音绝非出自那老年教主之口，可这短短一句话之中，冷漠的态度却是苗千千最为熟悉的，除了她，再没有人会对苗千千如此颐指气使。

　　袁纾不解，难道这神女教教主已经练成了《神女经》？难道这神奇的武功秘籍练到最高层就可以返老还童？难道那垂垂老矣的教主已经重新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女模样？这一切现在都还不好说。

　　苗千千纵然也万般疑虑，但迫于敬畏之心，还是耐着性子缓缓道：“千千本不敢轻易前来打扰教主，但，仙境中已发生许多祸事……”

　　小舟中甜妙的声音冷漠地打断了苗千千：“你能来到此地，我自可知仙境发生了变故。但我闭关之时曾吩咐于你，此次闭关关系重大，如若不成功，便绝不出关，你难道忘记了？”

　　苗千千急道：“教主，我能来到此地，也是万般不易，神女教眼看着就要完了。”

　　小舟中的声音冷冷道：“神女教完了也无妨，我近年来已愈发觉得当初就不该在此成立教派，我神功一成，自可主宰万物，何须煞费苦心经营教众。你婆婆呢？她难道已死了？”

　　说到此处，袁纾尽管先前心中存疑，此刻却已确定了小舟之中必是神女教教主本人，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如此冷心冷情，甚至，这小舟上的她，比当初吉祥殿中的教主还要冷漠许多。那黑衣老妪少说也与她相伴几十年，她竟完全不将黑衣老妪的生死放在心上。

　　苗千千自然也心生畏惧，惶惶然道：“婆婆，婆婆她正是这次大难的罪魁祸首，还有那风魂，圣女姐姐们都已被她摆布，沅舒她亲耳听到他们狼狈为奸贻害四方，如今又欲置教主于死地，目的只是为了能操控神女教，掌握安北整个武林。”

　　小舟中传来一声冷笑，道：“阴罗刹啊阴罗刹，我早就知道，她对当年的事还是耿耿于怀，有此一朝也算她有志气，卧薪尝胆十年不晚，既有风魂那厮为伴，只怕孤星雨也已经死在他们手上。你告诉她，她想杀我，尽管前来，又何须你来通传。”

　　苗千千苦着脸道：“千千并非前来通传，而是一路逃命而来，只求母亲大人庇佑，否则……”

　　小舟中甜妙的声音再次打断苗千千道：“你一向觉得阴罗刹对你最好，比我还要好对么？此刻又何苦来唤我母亲，你只管去唤她，看她会不会饶你一命。”

　　苗千千的心瞬间冷了大半，她早已知道母亲对她毫无关爱之情，却没想到短短几日之后这绝情竟更上一层楼，连自己的性命也毫不在意。袁纾见这对母女生分到了如此地步，也不禁诧异万分，她先前只当那神女教教主对苗千千的绝情是出于顾忌宗教教主的身份，如今看来，倒更像是她本人的意愿，世人皆大为歌颂的母爱，在她身上居然荡然无存，实在奇怪。

　　苗千千只好默然跪在桥头石板之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过后，小舟中再次传来甜妙的语声：“你身边还有何人？”

　　苗千千道：“还有沅舒，就是那三圣女送给我的生辰礼物，风魂先前送来的。”

　　袁纾眼看着这神女教教主态度越来越冷淡，忍不住插嘴道：“沅舒就是我，我们见过一面。教主，如今情况十万火急，您就算不在乎这神女教，不在乎整个地宫，不在乎您的救命恩人孤星雨，也不在乎您的女儿，但您老人家一代教主，真的就甘心冷眼瞧着那阴罗刹和风魂小人作祟猖狂至此么？”她语声激昂，一心一意要激那神女教教主出来对敌。

　　但方舟中却缓缓道：“你不必激将，我当初就看出，沅舒你的功夫可好得很，你们二人联手是可以与那阴罗刹拼上一拼的。至于我，我的《神女经》正练到最紧要之处，神功不成，我便出世不能，纵然你们说破了嘴，纵然他二人此刻便杀到此处，我也是下不来船的。你们二人还是快快另想办法去吧。”

　　话已至此，袁纾已知这女人的心意再难挽回，所有的救命希望就此破灭。苗千千的眼中现出无尽的沮丧与失望，她缓缓站起身子，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千千告退，望教主尽快神功大成。”

　　两人缓缓退到了先前石壁的位置，袁纾见苗千千伤心绝望，耐住性子小声安慰道：“这《神女经》一定很难练成，教主她正在紧要关头，难免语气生硬，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咱们不妨替她抵挡一阵，等到她神功练成，必能除掉恶人，与你母女相聚，到那时，没了神女教的束缚，她，她对你一定会加倍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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