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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张培的妹妹是他爸后来又找了一个生的,就像那个算命老头说的一样,他妹妹出生在七月间。张培说他妹妹比较怪。出生后几乎就没怎么哭过,而且后来有些大了也不爱说话,一家人也都觉得奇怪,一开始以为是自闭症,也带去检查过。医生说这不是自闭症,可能就是有些内向。

        说来也奇怪,他妹妹学会说话叫的第一声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哥哥。而且没事就喜欢往张培身上粘,张培从小就没有妈,他爸要长期到城里来做工,几乎是由他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后来的后妈对他也不是很待见,他后妈嫁给他爸之后也是长期跟着他爸在城里做工,就把妹妹丢在了家里,由张培和奶奶带着。所以张培很是宝贝这个妹妹,但却一直有怪事发生在他妹妹身上。

        他妹妹经常不见,害的一家人都到处找,每一次都是在屋里或者屋子周围的某个很隐蔽的角落里面蹲着,也不说话,听到叫声也不答应,家人问她什么事情她也不说,只有一回张培用自己不理她来让她说,她才告诉张培,说躲起来是因为有人要打她。

        他妹妹从小体质就弱,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发烧之类的,有一次她妹妹晚上高烧,张培和他奶奶赶紧送她出去输液,半夜回家的时候,她硬是不肯进门,不管张培奶奶怎么说她都不进去,张培她奶奶要把她抱进屋甚至还被这孩子咬了两口,又气又急,不管怎么问她都不说话。

        后来他妹妹长到了五六岁左右,有一次在街上玩,被摩托压断了腿,张培一家人那是彻底的慌了,她妹妹被送往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是神智极为的不清醒,一个劲的说着胡话,张培和他奶奶陪在她的担架车旁边,跟着医生把她往手术室推,她一个劲的挣扎,不断的指着走廊说,“不要打姐姐,不要打姐姐。”

        当时他妹妹的腿已经被压断了,折弯的很恐怖,张培很是心痛,医生说他妹妹已经是精神恍惚,情况十分危险,他看了看他妹妹指着的前面走廊,那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人,谁知这时他妹妹突然抓住他,

        “哥哥,那几个老头要打我,姐姐不让,他们就打姐姐,姐姐打不过他们。”

        因为听了医生的话,张培没有在意,只是不断的安慰着她,然后和他奶奶目送着她进了手术室,他爸妈已经是离开去借钱了,就只剩他和奶奶两个焦急的等在手术室门口。

        半夜的时候,张培是被冷醒的,他奶奶已经是在外面的椅子上睡着了,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于是就把一副脱下来盖在了自己奶奶身上。想着妹妹还在里面抢救,再加上冷,张培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突然,他似乎听到一阵哭声,迷迷糊糊的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蹲在走廊上哭。张培说他感到很奇怪,也就走了过去,问那个女孩为什么哭,那个女孩没有理张培,只是把埋在两个膝盖上的头一边摇一边继续哭。

        就在这时,张培觉得自己背后似乎有人,然后就转身,只见几个面色阴冷的老人正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几个老头穿的衣服,都是那种死人才穿的寿衣。张培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就从座位上坐了起来,才发现他刚才是做了一个梦,而自己一直都睡在医院的椅子上,奶奶也睡在他旁边。

        张培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的梦实在恐怖,背心都被冷汗打湿了,张培反过手去擦了擦自己背心,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原来他的衣服此时正盖在睡着的奶奶身上,而自己却只穿了里面的背心,想到刚刚的那个梦,看着幽静的走廊,张培只觉的背心发麻。连忙把奶奶叫醒,也不多说话,拉着迷迷糊糊的奶奶就到值班护士的窗口前面,然后在那里坐了一晚上。

        后来他妹妹的腿被接上了,他家里也因此欠下了一笔钱,不过一家人倒是觉得人比钱重要的多,那个撞了他妹妹的摩托车已经跑了,不过能够他妹妹救回来,他爸和后妈虽然心里难过,但也是谢天谢地的。

        他妹妹已经清醒了,张培就在医院照顾他妹妹。因为他老想着那天晚上的那个梦,又联想起她在担架车上说的话,就挑了个时候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开始她不开口,后来张培问的多了,隔段时间就问,他妹妹也慢慢的把实话说了出来。

        她说她经常都看得到有不认识的人要来抓她,然后那个“姐姐”每次都陪在她身边,就和那些人打,每次那些人来的时候,那个姐姐就带她躲着,让她别说话,要不然就会被抓走。那天在医院的时候,医院有几个老头,就要来抓担架车上的她,那个姐姐拼命的和他们对打。

        张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他很了解自己的妹妹,以前就从来没有说过慌,这是现在她清醒时候说出来的话,那???联想起自己那天的那个梦,还有莫名其妙到了奶奶身上的衣服,张培说他完全都已经是吓的说话都打抖抖了,

        “那。。那。。你说的那个姐姐现在就在这屋里?”

        张培几乎是麻着胆子问出了这句话,他妹妹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对,就在门那里站着,从哥哥你一进来,她就一直看着你呢。”

        张培战战兢兢的转过头,发现妹妹说的门附近什么都没有。但也许是心里作用,又觉得那里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张培吓的不行,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奶奶,他奶奶不怎么在意,说小孩子乱说话很正常,而且她之前就请过仙婆来家里看过,根本就没什么问题。

        他妹妹出院后依旧是那样,不过有了张培为她分担,虽然每次他妹妹一说有人张培就吓的要死,不过还是依旧坚持的陪在妹妹身边,也逐渐习惯了那种生活,直到后来有一个穿的很破烂的叫花子路过的他家门口。

        当时张培正在屋外的坝子(就是农村门口晒东西的那一块地)陪着妹妹玩,这叫花子从坝子下面的小路过,看到了张培他们两个,然后拿出一个烂碗就过来了,说随便给点吃的就行。

        张培看这叫花子穿着实在是可怜,一时也起了同情心,接过这烂碗就到厨房先是给它洗干净了,然后就打中午的剩饭,生怕不够,使劲的把松的饭狠狠的压实,反复又装了一些,最后拿了满满的一碗出来给那叫花子。

        这叫花子像是几天都没有吃饭了,拿过碗就是一阵狼吞虎咽,最后吃完还把那烂碗舔拉了个底朝天,之后这和尚的话却让张培吃了一惊,

        “小娃,你旁边这女娃娃有些不对劲啊,天生少了一条魂,投胎的时候就没有投全,一条魂跑了出来。”

        这和尚说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的瞟向坝子的一个角落,张培这时已经是通过和妹妹的相处变得对这些相信了很多,于是就连忙问那个叫花子改怎么办。

        那叫花子憋搭憋搭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饭的香味,没有回到张培的问题,反而问了张培和他妹妹的生辰八字。

        张培赶紧说了出来。

        这叫花子听了八字就开始掰着指头算着什么,最后表情变得很是奇怪,连说了三句“苦命的人啊。”

        张培以为他是在说自己妹妹,冲上去也不怕脏,拉着那叫花子的衣服就不让他走,

        “求求你了,叔叔,帮帮我妹妹吧。我再给你打饭。”

        这叫花子使劲甩着这衣服,却怎么也也挣脱不了死死拉着自己的张培,然后不但没生气,反而嬉皮笑脸起来,

        “就为你这句话,我帮你的忙了,不过我的碗小,装不多,你给我找个大点的口袋来给我多装点饭。”

        之后这叫花子从一身烂衣服里面拿出一枚铜钱,穿了根绳子就给他妹妹戴上了。然后把张培家的饭桶舀了个底朝天就走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过后,张培的妹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些人。张培以为这样就已经没事了,谁知道半年前前,张培上学来了,晚上回家发现奶奶很是着急,说妹妹不见了,最后在屋子后面的柴堆里面找到了她,浑身冰冷,嘴里面在不断的说着胡话,自那以后,他妹妹的情况更严重,每天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有时候还会突然的大笑或者大叫。家里面的人都以为他妹妹精神失常,也就把她锁在了屋子里面。

        张培想到了什么,趁着他妹妹发呆的时候把她带着的那个铜钱拿出来一看,结果吓了一大跳,这铜钱已经完全是变成了黑色的。

        虽然他妹妹变得神志不清,但是家里的生活还得继续,张培除了把痛苦憋在心里之外,别无他法。自己在城里读书,考大学他是想都没想过,只盼着早点初中毕业读一个高职之类的,先帮家里分担负担再说。

        后来他就和我一起上山弹鸟,遇到了那个算命老头,所以那算命老头一说起那些话,张培才会那么着急。

        那天和我分开之后,张培急急忙忙的赶回家,把那个价值“十块钱”的布包放到了妹妹的床底下,以为会有一些作用。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家人吃过饭,他奶奶正在厨房洗碗,张陪家是那种泥巴房子,厨房是修在外面的一个单独的小屋,张培正在堂屋里收拾玉米棒子,谁知他奶奶突然走过来,

        “培培,刚刚你有个女孩子找你,十分着急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是你同学。”

        张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家在农村,就算是城里的同学也绝对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啊,

        “她在哪里啊?”

        “就在厨房外面呢,我让她等着,就来叫你了。你同学要来怎么不早点跟家里说?这饭都吃过了。诶。。。你这孩子。”

        张培走出去一看,哪里有什么人?

        当晚他妹妹就发了高烧,一家人着急的不行连忙又送出去治。后来他妹妹烧倒是退了,只是床都起不来。从那天开始,张培就没晚上都做梦,到醒来就忘记了自己梦到的是什么,而且每天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很累,饭也吃不下。经常觉得似乎有东西在跟着自己。

        后来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就想把放在妹妹床底下的布包拿出来,谁知刚钻进床底下,看到那里的情况,吓了一大跳。

        那布包像是已经融化了,粘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怎么弄也弄不掉,而且还隐隐有股臭味。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惊,那个算命老头给的东西怎么会?我仔细回忆着碰到那算命老头的经过。莫名其妙的藏在路边的大石头后面,只收了五毛钱就给张培算了命,而且虽然说是欠着,但也变相的等于白送将那个小布包给了张培。我想起了那个老头拉住我的手的表情,说出我有玉佩的事情。对,玉佩,他不是说我的玉佩可以帮张培么?

        单此时我又犹豫起来,因为那个小布包的变化,再加上张培妹妹的情况,我不敢再相信那算命老头的话。

        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但恰恰又发生在我在这个城市中唯一的朋友身上。我不断的想着,如果三叔在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

        张培的情绪很低落,眼神中有些惊慌,语气也有些疑神疑鬼,他小声的跟我说,

        “王澈,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够感觉的到,随时随地我都不是一个人,有东西就一直在我的身边,不管我做什么,那双眼睛总是盯着我。”

        看着他讳莫如深的样子,我也觉得有些害怕,我是看到了那个女孩的存在的,青黑的脸色,狠戾的眼神,而且在教室里的时候就那么突然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想到这里,我又用眼睛的余光到处看着,希望可以看到些蛛丝马迹,不过还是失望了。我调整了一下心情,想了一下,然后拿出书包里的笔,随便扯了一张作业本纸就把大姑家的电话写了上去,递给了张培,

        “你先别胡思乱想,这是我大姑家电话,有什么你就打这个电话,你的事情我来帮你想想办法。”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张培接过纸,怔怔的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张培捏捏咄咄的说了一句。

        “你能帮什么忙?要不你别管了,很吓人的,我这几天都不敢照镜子,我不想看到镜子里的我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我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拿起他手里的纸,然后塞进了他的衣兜。然后问他家的地址。

        他起初不愿意告诉我,最后被我憋的没有办法,才说了。

        很快就要到张培搭沙石车的地方了,穿着粗旧衣服一步一步的向着远处的路口走去,瘦弱的背影居然有些蹒跚,与周围的城市建筑和行人显得格格不入。他走到路口,冲我挥了挥手,然后拐了过去,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只觉得心里憋的难受,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我看了看周围的建筑和人群,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在那个“陌生”的学校中,我几乎是将自己隔离了起来,直到遇见张培。我们都不属于这个城市,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衣兜,从里面掏出一把弹弓,这弹弓形状极好,也不知道这货用刀削了多久,我小声的骂了一句,

        “狗日的,弹鸟比老子厉害,做的弹弓还比老子以前用的货色好。”

        随后转身就走,向着大姑家走去。在写电话号码的时候,我已经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三叔,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张培有事。

        我来这里,只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其实我把家里的电话背的很牢,大姑家也有电话,按理按照我的性子,我应该经常打电话回去才对。

        我来不久,就打过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三叔接的,当时刚到这边,想家的不得了,三叔也很是高兴,但那一次之后,我再打过去,家里的电话就没有打通过了。我问过大姑,大姑说没事别老跟家里联系,安心的待在这边就行了,家里估计已经换了号码。我心中虽然很是疑惑,但也有气,姑爷也在旁边说什么长途贵,农村孩子不知道节约之类的话。我也就几乎不碰大姑家的电话机了。

        到了后来,三叔有一次过来,又给了我一个号码,说若是有什么大事,可以打这个找他。我当时心里恨的直痒痒,这货,小爷怎么知道什么事才算是大事,那号码我也一次都没有用过,也许是出于那可笑的自尊心,自从听到姑爷那么说了之后,我觉得不管有没有当着他们的面,我也不会再去碰那个电话机。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脑袋中不断的思考着这些东西,张培家和他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家距离这里那么远,三叔真的会帮忙么?

        还有最后一个巷子,拐过去就到了大姑家所在的小区,我一直在分心的走着路,所以也没有怎么在意,四个女孩子拿着一个风筝从前面走了过来,边走边聊天,我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她们就从我旁边走了过去。我心里想着,应该又是到附近的广场放风筝的。看着她们高兴的样子,我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么像吃水乡时候的自己。

        阵阵声音从身后传来,

        “哎呀,准备的线没有拿。”

        “你怎么这么笨啊。走出来才想起。”

        “你们跟我回去拿吧,反正没多远,我请你们喝我家的冰冻西瓜汁。”

        然后她们又急急忙忙的从我身后回来了,三个女孩子边闹边想着前面的小区跑去。

        我笑了一下,心里想着,瓜货,放风筝线都能忘记。

        突然,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刚刚明明看到的是四个人啊,怎么回去的时候成了三个?我努力的回忆着刚刚看到她们的情况,三个女孩子在前面走着,一个女孩子跟在她们后面。

        也许是直觉,我猛的一回头,巷子里什么也没有,我心中一惊,只觉得心都有点凉了。几乎是战战兢兢的在心里骂了一句,“锤子哟。”

        难道是我看错了?我心中忐忑不已,如果真的是,为什么我会没有那种平时的感觉?但是那个女孩绝对不可能走得那么快,巷子很长,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跑了跑不出去啊。

        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脑袋里胡思乱想着,进了小区之后,路边的草丛里有着一棵还算比较大的树。

        经过那棵树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心一横,然后直接跳到草丛中,在树的背后蹲了下来。与此同时,我手王裤兜里一摸,拿出一个小黑角就贴在了自己的额头。

        然后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蹲在树的后面向着四周到处看着。

        等了约两分钟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周围很是安静,除了时不时路过的居民之外,再也看不到其它什么东西。

        就在我准备拿下黑角站起来的时候,一股阴冷的气息传来,然后我就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路中间,越来越清晰,我眼睛一瞪,这不是那个在教室里站在张培旁边的女孩么?一双眼睛此时居然已经变成了黑色,一动不动的站在哪里。

        我把黑角死死的按在自己的额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然后一点一点的顺着草丛向着大姑家埋头走去。

        我进屋的时候,大姑正在做饭,姑爷则坐在沙发上,他看了我一眼,没没有说话,然后继续看报纸。堂姐倒是还没有回家,我直接走到放电话的茶几面前,然后拿起电话就按了自己记忆中的号码。

        姑爷哼了一声,我没有理会。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找谁?”

        我心中一阵疑惑,又默念一遍,这号码没错啊。

        “我。。。我找王文秀。”

        “你是?”

        “我叫王澈,他是我三叔。”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就没有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另外一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

        “我马上通知三爷,你先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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