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砖”的威力
说着说着，众人进了花厅，分宾主落座。吴征做了个手势，就见一个下人匆匆而去。
不多久送上水果糕点，还有四只盖碗。
在主人的示意下，刘离轻轻解开盖子，一股浓香扑面而来，仔细一瞧，又轻抿了一口，一种奇怪的味道在嘴里打转。
刘离可以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茶了。
这个年代吃茶还不盛行，仅有的吃法就是把茶叶研成粉末，混合油、盐、糖、姜、葱等煮开，这对后世喝清茶的刘离来说，很不习惯，虽然他这个身体并没有喝过茶，对这种喝法应该没有排异反映，一切都是心里作用。
刘离是个比较好奇的人，所以曾有幸尝试过一次复古的茶会，对那次的经历他是“念念不忘”，所以再次体验到这种味道—尽管差异很大—他还是一下子回想起来了。
无论如何，茶在这个年代肯定属于奢侈品，吴征愿意拿出来招待他，刘离还是很高兴的，虽然他也想到了可能是吴征想让他出个丑。毕竟从两人”交锋“开始，刘离一直隐隐处于主动位置，还有他智珠在握的样子，在让吴征欣赏的同时，一定也恨得牙痒痒。
刘离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表演过火了呢？
……
刘离轻轻地把盖碗放一边，对一直在观察他的吴家父子笑道：“这就是茶吧，承蒙款待，可惜小子有些喝不惯，真是暴殄天物了。罪过罪过。”
“刘贤弟真是见识不凡，这等稀罕物中原都不多见，贤弟却认识，敢问贤弟是从哪里得知的？”在父亲的示意和默许下，吴涯开始和刘离套近乎。
他们二人即使父子关系，也是上下级关系，平日常在一起生活办公，以训练出了外人难以企及的默契。
刘离对这个问题一直很头疼，不过他已有经验，就把他如何和姑父出去跑商，如何遇到盗匪，如何受伤致死，以及如何复生的事迹讲了一遍，一旁巴鲁也不时帮腔，最后说道：“自从醒来后，我的心就像开了窍，有了许多新知识与稀奇的想法。不过这种事情毕竟太玄乎，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希望世伯世兄保密则个。”
为了使他们相信他的说法，他决定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就说这茶吧，它其实具有非常重大的战略意义……”
“说下去，说下去……”吴征有点迫不及待，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被勾起了兴趣，在茶的了解上，他自信比许多人要多，他真的很想知道在这个年轻人嘴里还能不能说出让他再次惊奇的言论了。
刘离一边回忆着关于茶和西北民族的关系，一边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知道，由于边疆民族肉、奶食品吃得较多，蔬菜较少，因此时常会感到不舒服，还容易得病，病了就会死人……而喝茶既可消食去腻，又可补充身体所需的多种那个—那个营养，所以，如果茶叶能被广泛推广……茶必将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必需品，甚至出现‘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的情形。”
刘离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故意隐去茶叶的推广对“商机”和“战机”的影响。和聪明人谈话，有些话说得太直白反而显得自己浅薄，或者对方会认为你在质疑他的智商—刘离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而关于茶的推广则是下面要说的重点。
茶叶的“治病”功能吴征也有所察觉，但没有刘离那么肯定，自从食用了茶叶后，肠胃不适的症状有了很大改善。问题在于西域不产茶叶，中原的茶叶要运过来，成本非常的高，还容易变坏，想要推广更是异想天开。
这也是他没打茶叶主意的一大原因。
不等吴征提问，刘离接下去说道：“我也知道推广茶叶的难度很大，不过我有一个妙法，可以大大降低成本，只是有些计较……”说到这里做为难状。
吴征明白这是戏肉来了，不等他开口，吴涯就先承不住气了：“有什么难处，刘兄弟你尽管说。”他不是他老爹，所以没敢把话说满。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这是一种茶的制作工艺，制好的茶叫茶砖，同样重量的茶叶，体积—就是所占地方—会小得多，有益成分多能保留，且便于保存和运输。”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这种工艺工序复杂且我本人没试过，所以需要试制。”
吴征点头道：“本当如此，可是我这里的茶叶不多，让商人运来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而且以我的财力也买不了多少。想要试制，似乎有些困难。”
“这个我也想到了。”刘离笑笑，胸有成竹道：“只要伯父找人把高价大量收购茶叶的消息散布出去，甚至可以预付定金，然后我们把茶砖的制作工艺透露一点给那些奸商，那他们还不乖乖地送钱给我们？然后我们用这些钱预付定金……当然关键步骤还要掌握在我们手里，让他们作出来的茶砖不能和我们竞争，以后我们还可以建立自己的商队，甚至在东方建立自己的砖茶制作基地……”刘离开始描绘他们的“茶砖”帝国……
这种蛊惑性的话语最容易迷惑人心，吴涯在那里频频点头，连一向沉稳的吴征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厅中来回踱步。
刘离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时候他需要转移一下吴征父子的注意力。“今天看到了吴伯父的花园，真是长见识了，既然能在如此恶劣的地方种活那么多的异地花草。以伯父的经验以及家里的设施加上精心培养，我想或许可以种活茶树。说不定后世将流传吴伯父‘西域种茶’的轶事。”说着微笑看向吴征。
吴征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中恢复过来。单单刘离空手套白狼的计策是不能让他如此激动的，诚如刘离所想，他是能“看透”其中的商机和战机的人。
茶叶的推广必将大大改善胡人的饮食结构，从而增强胡人的战斗力，从这点来说，他是很不愿意看到的，但同时，茶叶也能武装自己的部队，他手下有一千多精锐士兵，他可以首先在自己的军中实行这个策略……
茶叶的推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在胡人的体质有了大幅度改善之前，自己必须强大起来。
另外，茶叶推广将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这也是他崛起的资本，但他本身实力有限，很难把这条黄金财路控制在自己手里，甚至连制作茶砖的工艺也要被强大的势力夺去……
他需要在事情发展到最坏前强大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结果无论怎样，目前茶叶只有在东方，他日思夜想的母国出产，通过贸易，汉人在为胡人带来健康的同时也在掠夺他们的财富，希望以后的中原人能看出这一点并利用它来牵制胡人。
我要强大起来！
我要强大起来！
吴征在心底嘶吼着。多年来，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奋力一搏的勇气。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年轻人……想到这里，吴征紧紧握住了刘离的手，强抑心中的感情：“贤侄，你说得太好了。伯父今天真是太高兴了。去伯父的书房，伯父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说着，看了看巴鲁。
“巴鲁是我最好的兄弟，您看—”刘离明白吴征的意思，不过巴鲁更是他最好的伙伴，他怎么舍得让他“受伤”。
“那就一起来吧。”在这件事上，吴征没有做过多考虑就下了决定。
……
在吴征的亲自引领下，众人很快就来到了离花厅不远的书房，出乎刘离意料，吴征的书房非常的大，
刘离四下打量，发现这完全不像是一个边鄙人物的书房。
只见样式繁杂新旧不一的书籍错落期间，有着杂乱的秩序。
从显露的部分看，既有文史，也有天文地理数术，还有农工类的书，西边墙壁上挂着弓囊箭壶和一把三尺长剑。
吴征亲自将水杯斟满，感慨道：“无家之人，唯有在这片片竹简中感受故国的情思。”他说话时候的目光哀怨，仿佛回忆起了伤心往事：“即便费尽心思也不过收集了这些。”
刘离安慰笑道：“伯父赤子之心天地共鉴。”
吴征笑骂道：“还在给老夫灌迷魂汤啊，自家人知自家事。”
一番热络之后，吴征主动试探道：“以刘贤侄的能力，本该大用，然而生不逢时，不知愿不愿意先在伯父手下历练历练？”
刘离心说终于要招募我了吗？但他早有打算，笑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吴伯父细心寻访，总有所获。”
吴征微微一愣，颇觉意外，手里转动着茶杯，沉吟道：“那不知贤侄目下有和打算？”
“当然是研习茶砖工艺了，顺便在伯父家里混吃混喝几天，您可要好好招待我们啊。”
“我是苦命人，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这次难得逮到一个土豪，总要揩点油。”
“话说，伯父您不会嫌我们兄弟叨唠吧？”刘离又无耻地使出了卖萌大法。
其实他的真实目的是近距离观察吴征的为人和潜在实力，目前的了解程度还不能让他完全放心，如果成了吴征的下属，有些事情会不好办，日后如果想脱离也会麻烦的多。
“哈哈哈哈，应当应当，欢迎欢迎。我还要让小文和小亚多和你们兄弟亲近亲近呢。”吴征是老于世故的人，凭他揣摩人心和收买人心的能力，他相信刘离是他的囊中之物，至少可以结成盟友。
就这样说说笑笑到了晚饭时间，吴征要留饭，刘离推说客店里有家人挂念不便久留，和巴鲁告辞出来。
临行前，吴征不仅给了他们五十贯铜钱的皮子费，还送了许多吃食，并亲自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转过街角，这才回去。
原以为回客店只是为了让老爹安心，不料这一回却改变了巴鲁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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