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马顺荣的嫌疑 上
次日早上，刘离没有去军营报道，而是让巴鲁又带了些酒肉前去慰问。老是把巴鲁拴在自己裤带上，他也有些内疚，所以有机会他还是希望给巴鲁多一点自由的。
据他估计等所有队伍到达应该还有一到两天，之后还会有几天的休息，在此期间他会有较多的时间做其他事情。
按照昨夜的约定，在吴涯的陪同下，二人来到了北庭的监狱。
和很多监狱一样，北庭的监狱远离闹市，周围除了稀稀落落的杂草一片空旷，高大的围墙让人有一种与世隔绝之感，斑驳而沉重的大门似乎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唯一通道。
一般来说，只有重刑犯才会被关押到这里，昨夜他们谈到的这个嫌疑人因其身份的敏感性有幸被带到这里。如果他能安然出去，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段佳话呢。
进了审讯室，有狱卒把初审的资料交给吴涯，吴涯瞟了一眼就递给刘离，这一会儿人也被带来了。
这人叫马顺荣，四十多岁的样子，微胖，眼睛小而有神。进来之后眼睛朝四周扫了一圈，又看了看众人，最后微低下头，直视前下方，等待被讯问。
因为只是疑犯，加上此人在城中有一定地位，狱卒并没有为难他，从他的衣着上就可以看出来。另外刘离还注意到，此人进来的时候步履从容，脸上虽有倦容，眼神却还清澈，不像很多犯了事的罪犯充满惊惧。
问过了一些常规问题后，刘离朝吴涯一示意，吴涯突然用焉耆语问道：“马顺荣，你可会焉耆语？”
那人愣了一下，不解地望着吴涯。刘离和吴涯对视了一眼，第一次尝试未果。
原来在来监狱的路上，刘离和吴涯透露了一些关于如何审理这个商人的方法。
如果这个人是细作，那他很大可能是焉耆人。当然也有可能不是焉耆人，那么这人在焉耆国的“细作地位”也不会太高，能接触的重要情报也有限。
这个只是一般推论，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不排除北庭城内有当地的高级探子。
假设这个推论成立，那么嫌疑人是奸细的话母语就是焉耆语，不管他对北庭方言掌握地多么熟练，作为母语的焉耆语一定会在某些时候不经意地流露。
凑巧的是，吴涯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焉耆语也是他曾经下功夫学习过的一门语言，所以在路上两人就设计了几个简单的测试方案，刚才就是第一次试探。虽然没试出来，但他们还有其他安排。
很快，狱卒拿来了一串铜钱，马顺荣被要求数铜板。
当地人在说“9”这个数字时用的是独特的方言，用此种方法可检验嫌疑人是不是当地人。令二人失望的是，当马顺荣数到“9”时，清楚地发出当地方言。第二次测试就这样又失败了。
就在马顺荣还在数数的时候，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狱卒，用焉耆语大叫道：“不好了，外面着火了！”
再看马顺荣的反映，他只是疑惑地看着众人，等有人告诉他外面着火了，他才着急地想要跑出去。
刘离笑着说：“你急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都陪着你呢。想来外面也没什么大火，很快就会被扑灭的。”
马顺荣一听，也就不着急了。
之后主审换成了吴涯，他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马顺荣一些问题，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用焉耆语对刘离说：“看来这个人没什么用，但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明天就把他处决了吧。”
再看马顺荣的反映，他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二人一时没辙了，叫人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等人都走光后，两人对望了良久，一筹莫展。
突然刘离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好失望的，或许人家本来就不是奸细嘛。当然，我们在审讯的时候要假定他是奸细，否则一切都没法进行了。”
吴涯还是有些无精打采，说道：“我还以为你来了就能解决问题呢，看来你也有不灵的时候啊。”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却莫名地高兴起来，脸色也不像刚刚那么难看了。
刘离一摊手，说道：“世上哪有万能的人啊。而且，即使有万能的人也不能颠倒是非啊。”
吴涯正了正身子，说道：“你是说，这个人不是奸细？”
刘离道：“那倒未必，只是我目前还没有办法找出他的破绽。我现在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你且附耳过来……”
两人又耳语了一阵，吴涯就下去安排了。
趁此空闲，刘离出去溜达了一圈。
他先去了茶砖作坊，陈默向刘离介绍了这几天的进展。沤肥的周期很长，暂时还看不出结果，那几个农民现在也在帮着陈默他们干些杂活。
由于只是实验，对量的要求很低，所以沤堆的摊子有三个，因为周期短，第一批的“成果”已经出来，质量较差，硬度和干燥程度都没有达标。这也在刘离的预料之中。看过了陈默的“实验报告”后，他要求把试验的数量加到五堆，并提醒陈默，现阶段主要目的是样子上过得去就好，原本就不是用茶来做的，很多数据的参考价值不高，不要在不相关的细节上浪费过多时间精力。
出了作坊，刘离又去看了萨米尔，几天不见确实有点想了。他本来想先去萨米尔那里的，怕误了正事，所以先去了作坊。
到了萨米尔所在的大院门口，康斯坦丁就迎了出来。这几天城里很忙，许信暂时还顾不上他的商队。作为新人，康斯坦丁现在很没有勇气催促自己未来的金主。他现在除了在城里转转外，就是坐在门房里想他的心事，另外等着重要人物的来访或召唤。他自觉这幅样子应该能获得一些加分。
康斯坦丁亲自出来让刘离有些意外，在他想来至少也该通报一声。
对这个商人他的印象是复杂的。
看着康斯坦丁的苦瓜脸，刘离笑问道：“干嘛拉着一张长脸？看见我不高兴吗？还是觉得把萨米尔贱卖了心有不甘啊？”
“不敢，您的到来，让我倍感荣幸。”康斯坦丁连忙道：“只希望您能善待萨米尔。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跟着我后又过了好多颠沛流离的日子，本想让她自己找个好归宿，结果……唉，是我对不起她。”
“现在这个归宿不也是她自己找的吗？”刘离打趣道。
“啊，对对，是我糊涂了，萨米尔慧眼识英雄，和您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的心里总算好受些了。”说着，康斯坦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听你这么一说，萨米尔好像有着不幸的童年。我不是想刺探她的隐私，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她的过去，这样可能会让我们以后的相处更融洽些，你说是吗？”
“您说的是，我早就想和您说了。”
接下来康斯坦丁就把萨米尔姐弟的一些过往和刘离说了，听完之后，刘离也是感慨不已。
“你放心，萨米尔在握这里一定会过得很好的。”刘离握了握康斯坦丁的手，保证道。
经过这番接触，刘离对这位异族商人的观感好了不少。作为一个商人，他能有这样的坚持，已经算是很有良心了。
尤其是他的适时出现，实在是有点凑巧。自己正想开辟一条东西方的商路，还在为没有东方的确切消息而发愁，而康斯坦丁正好是串联这个计划的合适人选。
刘离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到了萨米尔的居所，进了垂花门，就看到一个身着鹅黄长裙的身影被围在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中间，在他们前面有两个男孩子正在摔跤，其余的男孩女孩则在一旁加油鼓噪。
这个穿鹅黄长裙的女孩就是萨米尔。
“康兄，想不到萨米尔还是童心未泯啊。”刘离指着前面的一群人，笑着说道。
“这……我去让他们停下，太不像话了。”康斯坦丁作势欲走。
刘离把他拉住，说道：“这很好啊，能让萨米尔开心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是是。”康斯坦丁唯唯应诺。其实他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自从自己把萨米尔卖了后，萨米尔就不怎么听自己的话了。
现在她除了学习当地语言和练习舞蹈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教这些小孩跳舞，还陪他们玩。
自从萨米尔知道自己以后要登台演出后，她就像许信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给她送一些半大孩子来学习舞蹈。许信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这些半大孩子很多还办不了活，吃的还多，是最被“嫌弃”的一群人，在许信开出的管吃住的条件下，来了好几百号，眼前的这些就是被挑上的幸运儿。
萨米尔不知道的是这些孩子中不但有探子时刻关注着她，还有不少是与许信签订了卖身契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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