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借吴伯母一用

这天夜里，寒风呼啸，乌云遮月，一个黑衣蒙面人悄然来到了焉耆军的大营前。守门的卫兵看到一个身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个小头目壮着胆子用颤抖的声音叫道：“你是谁？快站住！别过来！”叫声中明显底气不足，不知是天气冷还是被吓的。

        那蒙面人恍若未闻，前行如故。那小头目更加惊惧，几乎要扔掉兵器，拔腿逃跑。还是旁边一个机灵点的卫兵看出了点门道，他拉住小头目低声到：“老大，你看，他有脚印，不像是鬼。”

        借着营前的火光，小头目定睛一看，果见那蒙面人身后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小头目这才打消了逃跑的念头，转脸一瞪那个机灵小兵：“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我是想试试你们的胆量而已。哼。”矛尖一指那个黑影，说道：“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不得私闯！”

        那蒙面人冷冷道：“带我去见你们将军。”

        小头目心想：这人口气颇大，看来来头不小，我且小心应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这位壮士是和来历？见我们将军有什么事？您要不说个清楚，恕小的无法禀报。”

        那门面人不耐道：“军机大事，岂是你这等小人物能知道的？还不快快与我通报，误了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小头目继续赔笑：“您这不是为难小的吗？您不说来历，也不说事情，小的只好逐级上报，最后报到将军那里，如果将军正在休息，或者心情不好，来个不见，您不就白跑一趟了吗？我这也是为您考虑啊。”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你家将军好大的架子！嘿嘿，你只要说我从北庭城里来，欲助他拿下此城，见与不见都由他。”

        听说蒙面人是从对面的城里出来的，小头目知道事关重大，更不敢怠慢了，忙道：“既然如此，小的就去通报，您且稍后。”与其他守门的士兵交代了两句，匆匆往营内跑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龙康那里。龙康正在喝闷酒，听到是城中来的人，先是一惊，后得知是来帮他的，又是一喜，赶忙叫人去请。

        为了迎接这个奇怪的客人，中军大帐顿时骚动起来，这也是龙康一贯的排场。

        只见百余名顶盔掼甲的士兵把大帐左右后三面围住，只露出正面一小段可供出入的通道，帐前刀斧手两两排开，刀光霍霍，冷气森森，每个人都露出一条右臂，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蒙面人一见心说：好啊，大冷天露膀子，这几位为了演戏可也够拼的。又一想：拼不拼命似乎由不得他们，这里可不是原世界的拍摄现场。

        这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离，要说他为何来见龙康，事情还得从白天说起。

        ……

        经过了前几天的血拼，焉耆军终于在这一天没有像往日一样发动进攻。有了这难得的喘息机会，大家本该抓紧时间救治伤员，弥补缺口，慰问民众，至少也该是好好休息。

        可是刘离却拉着吴征在衙署后院下棋。作陪的是巴鲁和吴瑕。吴瑕很担心父亲的身体，听说刘离和爹爹在下棋，就跑来围观了。

        刘离认为越是在这种危机时刻，越要有一份好的心情，至少也不能心事重重。观吴征这几天举止，眉头越来越紧，精神也越来越差，这样下去迟早会垮掉的，刘离觉得他应该好好开导一下他，至少应该让他暂时从这种精神状态中解脱出来。

        此外，他还有一个未成形的计划和吴征商量。

        让人不在纠结于眼前事情的最常用方法是，让他投入到另一件他感兴趣的事情中去。自从刘离得知围棋是吴征为数不多的一个嗜好后，他就打算以这个借口和吴征开始这天的会谈。

        吴征好不容易把手头最急迫的事情处理掉，正想稍稍休息一会儿，就被刘离拉着来到了这里。不由分说，刘离自己先执黑在左下落下了一子，并催促吴征赶紧下。

        吴征这才知道被拉来是为下棋，他有些恼怒，对刘离的不懂事表示不理解，但看到棋盘，又有点心痒难搔，心道：“围棋需要长时间的练习，量这小子也没多少斤两，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他，出出这几天的晦气。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完事后不休息就是了。”

        想到这里，就心安理得地开始对弈起来。

        两人落子如飞，不久就下了十几手，基本确定了各自的发展方向。这时候吴征沉思良久下了一子，刘离一看，这一子孤军深入，似有很多后手，又想到下这一子时吴征的长考，为稳妥起见，刘离在自己地盘内落了一子，加强防御。

        吴征面有得色，步步紧逼。刘离稳扎稳打，滴水不漏。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盘面上已经落了许多黑白子。下围棋对亲历者和懂行的来说，可能时间过得很快，对门外汉来说却是煎熬。巴鲁看得昏昏欲睡，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嘟哝道：“这劳什子有什么意思？真没劲。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睡觉呢。”

        吴征自觉盘面占优，心情刚好了点，听巴鲁这一唠叨，取笑道：“量你这样的俗物也不会理解其中的雅趣，你这一去，我们还乐得清静。”

        巴鲁自认不是什么文人雅士，但被这么看不起也有点不高兴，说道：“伯伯您这么说，我反而不想走了，我这俗人也想沾沾雅气呢。另外，我很想看您是怎么落败的。”又对刘离道：“阿离，你加把劲，杀他个片甲不留，我相信你。”他没说的是“给我出口恶气”。

        刘离正在观察局势，黑棋坚实有余，进取不足；反观白棋，有好几处破绽，刚才的那一手“孤军深入”也没发现有什么了不得的后手。

        眼见自己落后，又看出了吴征的破绽，刘离已经想好了一手应对的棋，可迟迟不敢落下。他很怀疑这是吴征下的圈套，但仔细计算，以他的棋力真没看出什么厉害后招。

        吴瑕托着香腮坐在那里，看见刘离双眉紧锁，不免替他担心。如果换在初次见面的那几天，她一定希望刘离输得越惨越好，她一度认为刘离是个大大的坏人。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耳鬓厮磨下来，她似乎突然发现了刘离的诸多优点，比如勇敢坚强，英俊潇洒，聪明机智，会讲故事，似乎还特别能讨自己欢心，想到这里小脸不禁红了一下。

        可是她又不希望父亲输了。这该怎么办呢？要是双方能和棋就好了。萝莉就这样胡思乱想着。

        吴征只当刘离没辙了，捋着胡须笑道：“贤侄为何迟迟不觉，难道已经自认不敌了吗？”仿佛他现在就赢了似的。

        被吴征这么一激，刘离不再犹豫，一子落下。吴征初时还不在意，思索片刻后，脸色凝重，好久才应了一手。

        这一切看在刘离眼里，已经测出吴征的棋力，他现在很有信心赢得这盘棋。吴征的这一手也在刘离的预料之中，他很从容地应对。

        自此之后，刘离下得越来越顺手，吴征却是节节败退。

        巴鲁虽然不懂棋，但看两者的表情，很容易得出刘离占优势的结论。他现在恨不得大笑三声，以抒发畅快的心情，吴瑕不满地剜了他一眼，这才让他稍稍收敛。他背过身去，还在那儿偷笑。

        眼看大势已去，吴征长叹一声，终于死心，投子认负。他思前想后，也没有找到自己输棋的原因，最后长叹一声：“看来我是老了，连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了。”

        刘离不想因为输棋让吴征心情不佳，所以只好继续胡扯：“错了。我这次能赢伯父纯属巧合。您没发现我当时有一步棋思考了很久吗？那是因为我发现这个阵势我好像见过，然后我就想起了一本棋谱上有相关论述。所以我毫不客气就搬了过来，就这样赢了伯父。真是惭愧。”

        “有这事？”吴征奇道。长考是围棋中常有的事，不过此时他很愿意接受刘离的这个解释，老是在小辈面前吃瘪，有损他的形象。

        “当然。”刘离道：“哪天有空，我把棋谱默写出来，由不得您不信。”

        “唉，我们还能等到那一天吗？”想到目前的困境，吴征的兴致一下子就没了。

        “伯父不必如此悲观。小侄已有破敌之策，只是有个难处，有些难以启齿。”刘离突然道。

        “什么？你有办法！”吴征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激动的语无伦次：“你说，你说，只要能保住城池，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真的？您先答应不会揍我，我才敢说。”刘离还是不太放心。

        “你说吧，老夫保证不为难你。”这时吴征稍稍稳定了情绪，缓缓说道。他知道刘离可能会说出一些奇怪的点子，但如果能改变眼前的局势，他觉得除了投降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尝试的。

        “那我真的说了啊。那就是借吴伯母一用。”这个主意刘离早就想好了，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此言一次，激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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