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马顺风的下一站

“你说！”马顺荣甩着手指责问马顺风：“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你可还有话说？”

        马顺风舔了舔嘴唇，缓缓道：：“大哥，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但是我不后悔，想到将来被外人呼来使去，要做一个永远的二掌柜，我就浑身不自在，比死了还难受。我想过了，等我以后赚了钱，会给你们补偿的，只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就给我个体面的死法吧。”

        “你为什么不后悔？我怎么向大伙儿交代？怎么想办法救你？”马顺荣越说越气：“大掌柜的位置真的那么重要吗？你这么看重这个位置，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是那么吝啬的人吗？你不是想坐吗？来，你过来，大掌柜的椅子就在这里，反正你都是不想活的人了，我就让你过把瘾好了。”说着就要拉马顺风到正位上坐。

        马顺风原本已经萌生死志，自己做下这等亏心事，不死不足以平民愤，可是听大哥上面的话，似乎他并没有放弃自己，他的眼里顿时燃起了生的火花。

        马顺风哪肯起来：“大哥，千错万错都是小弟的错，可是你真的能原谅我吗？”

        “我原谅你？我原谅你有什么用？”马顺荣一跺脚：“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不好想众位兄弟交代啊。”一边说，眼角有意无意朝刘离等人瞟。刘离当作没看见，其他两人见刘离这个样子，也不作声。

        这时，一直低头被人忽视的马亮跪着挪到马顺荣跟前，抱着马的大腿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大掌柜，你得救救我们啊。这事要是被大家知道了，二掌柜和我自然没有幸免之理，商队的声誉也会受损啊。”

        “马亮！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关心商队的名誉啊？”马顺荣冷冷道：“早知如此，当初你为什么不劝劝二掌柜？让他不要干傻事？”

        马亮讷讷道：“因为……因为……总之都是我们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做下了错事。大掌柜，求求您救救我们！只要您能放我们一马，我以后再也不敢做坏事了，一定规规矩矩的，下半辈子做牛做马一要报答大掌柜的大恩大德……”

        马顺荣恨恨道：“我知道你们一个是为了权，一个是为了钱，然后就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你们就不能通过正途得到这些吗？我又不是没有给你们机会。尤其是马亮你，短短两年，就已是商队的小管事了，这个晋升速度还不能让你满意吗？我对你抱有很大期望，你怎么就这样堕落了呢？”

        马亮被说得无地自容，马顺风虽没被说，也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马顺荣问马顺风道：“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只有你们两个人参与，所以商队中一定还有你们的同谋，你说出来，或许能减轻你们的罪责。”

        马顺风和马亮对望一眼，稍做迟疑，最后咬牙说道：“没有。就我们两个人，我也怕人多嘴杂，提前暴露。”

        马亮哀怨地看了马顺风一眼，他知道马顺风还有其他接头的人，但具体是谁不知道。都到了生死关头，马顺风居然还在为对方隐瞒，马亮实在不能理解，却也无能为力。

        “你真的不愿意说吗？那我也爱莫能助了。”马顺荣摇了摇头道：“信守诺言是好事，但也要看什么事情，为敌人守秘，那不是美德，是愚蠢，到底值不值得，你们可都想清楚了？”

        “这个……”马顺风口风松动：“我已经对不起大哥和一众兄弟了，怎么能再对不起朋友？”算是承认了商队中还有内奸了。

        “你还把他们当朋友，可他们真的把你当朋友吗？”马顺荣很生气：“朋友会把你往死路上引吗？朋友会让你打自家商队的主意吗？经过了这件事，你还不能看清楚他们的面目吗？”

        “不管怎么说，他们不仁，我不可以不义，如果大哥再逼我，我情愿一死。”马顺风是铁了心了。

        马顺荣快要气炸了，恨不得狠狠抽马顺风两个耳光。

        “马二掌柜，义气深重，令人佩服。”刘离朝马顺风微微抱了抱拳说道：“我有个两全的主意，你是否愿意一听。”

        马顺风“哦”了一声，说到：“随你。”

        刘离对马顺风的冷淡态度也不在意，说道：“商队中有奸细，我们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是一定要除去的，但怎么除去，什么时候除去却是很有讲究的。你只要告诉我们奸细是谁，我替大掌柜保证，不伤害他的性命，甚至可以不揭破他的身份，让他在一个合适的场合离开商队。怎么样，这条件够优厚吧？”

        马顺风眼皮微微一跳，欲言又止。

        “还不能让你满意吗？这样吧，在这次商队回北庭之后我们再处置奸细，这样总成了吧？如果可能，奸细也未必不能成为朋友，我们把他争取过来，让他成为我们的人，这才是用奸的高明手法。”刘离以前看过不少关于间谍的影片和小说，对多面间谍印象深刻。

        慕容秀啧啧赞道：“刘离兄弟真是奇计百出，让人叹为观止。”

        巴鲁自得道：“这算什么，你和他相处的时间尚短，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在他身上。我以前也是一惊一乍的，现在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马顺荣也凑趣：“刘军候这样的少年才俊，老朽也想多多亲近，只怕老得糊涂了，不受待见啊。哈哈……”

        马顺荣不认为策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能做奸细的人往往都有很复杂的背景，并不是靠单纯的利益或忽悠能收买的，比如家人受到“保护”之类，但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刘离也早考虑到了，他有其他更完备的策略，而且，刘离这么说，具有很强的迷惑性，一般人想不中招都难。

        果然，马顺风终于妥协了，他说道：“我愿意交代，希望你们能信守诺言，至少给他一个体面的下场。”其实马顺风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讲义气，只要马顺荣再威逼一阵，他就可能说了。于一般小人物不同的是，他还要一点脸面，所以借着这个机会赶紧下台。

        “放心吧，你我还会有机会打交道的。多接触几次，你就会明白我刘离是怎么样一个人了。”刘离拍胸脯保证道：“只是这样一来，你的罪责可不好减轻啊……”

        刘离心中暗笑：只要你招了，至于怎么处理奸细，那还不是由着我们来？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自己还能怂吗？马顺风硬着头皮说道：“有罪之人，只要能活就成了，还能计较那么多吗？”

        “你能这样想就好。”刘离道，话锋一转：“此事过后，你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商队，还是另谋出路？”

        马顺风想了想道：“我也很想留在商队，只是没脸见人，还是找个机会离开吧？”

        “新建的俘虏营缺个管事的，你愿不愿意去试试？做好了可以转正的。”刘离道：“原来军队出来的和县衙属吏管理俘虏存在很大缺陷，他们要么太粗暴，要么官僚作风太重，正少个像你这样能里能外的人才。”

        马顺风默然不语。这个职位虽然有机会进入官场，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肥缺，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吏员，他对做官的兴趣也不是很大，而且刘离已经说了，他已经注意到了官僚作风问题，想从中渔利难度很大，再加上他是空降人员，诸般掣肘不会少，活儿不见得好干。

        刘离预料到马顺风可能不会答应，他又抛出另一个选择：“看样子马二掌柜不肯屈就了。刘某不敢相强，冒昧再给说个去处。焉耆攻打我们北庭之前，吴主簿曾经和我说过，想要建立一支北庭的商队，此次我们去往焉耆的队伍就是这个设想的第一步，以后还有向其他方向拓展的打算。东南两个方向都有原来的路子，西边现在有马大掌柜主持，北边还缺些牵头的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愿意去。”这次马顺风只是略略想了想，回答得很干脆。刚才他拒绝了刘离的提议，已经有点“给脸不要脸”了，再次拒绝他真怕刘离一怒之下不管他的死活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有能力率领一支商队，北方虽然是未经开发的地区，商业不发达，但竞争对手也不多，是建功立业的好去处，只要能坚持熬过最初的几年，未来是光明的。听刘离的口气，还能得到官方照应，所以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允了。

        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刘离很满意。他提出第一个选择就是用来让马顺风拒绝的，如果马顺风没有拒绝，那也可以接受，反正俘虏营的整顿是迟早的事，自己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如果马顺风拒绝了，那么自己提出的第二个更有**的选择马顺风于情于理都很难不答应，这么做也能稍稍缓解一点用人荒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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