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兜头泼了一瓢凉水
第二天上午，拍摄转到了临江卫视的演播厅，主持人叶一帆对周晓芳进行采访，并在场外特邀了两位知名专家作为嘉宾，适时进行点评。
在叶一帆精心设计的问话中，周晓芳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妈妈的病情，一次次的治疗，一次次的手术，郑家人不惜倾家荡产，借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顽强地展开了与病魔争夺亲人生命的抗争。
作为一位孝顺的女儿，周晓芳为了省钱给妈妈治病，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应聘在某酒店做起了服务员。
但是，就在周家人即将看到曙光时，最后一次十万块钱的手术费几乎无情地击碎了周家人的希望，他们举债无门，山穷水尽了。
眼见着病床上的妈妈日渐消瘦，频临危境，周晓芳毅然决定，要用自己的处子之身来挽救妈妈的生命。
说到动情处，泪流满面的周晓芳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在镜头前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声嘶力竭地说：“求求好心人，救救我妈吧，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拍摄和访谈进行得非常的顺利，现场拍摄的全体人员和特邀嘉宾们，都被周晓芳真挚动情的话语打动了，就连策划这期节目完全知道内情的主持人叶一帆也被感动得泪光闪闪。
在特邀嘉宾作了简短的点评之后，叶一帆再次面对镜头，沉默良久，才深情地说：“亲情无价，生命无价。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进程中，社会各界有必要将更多关注的目光投向像周家这样的贫困家庭……同时，我们也呼吁全社会的爱心人士伸出援助之手，帮助这家人度过难关。我们坚信，善良与美好永远是临江市、东南省乃至整个国家的主旋律，周家人一定能战胜病魔，花季少女一定会绽放笑容。谢谢收看本期的《第一现场》，有关后续情况，临江卫视将会继续跟踪报道。”
现场爆发出一阵掌声，感情投入的导演甚至都忘记了喊停。
叶一帆也擦去了泪水，与周晓芳紧紧相拥。
栏目组的每一位成员眼睛里都噙着泪花，间隔了几秒钟之后，全场再一次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一直跟随节目录制的林青阳更是心情激荡，他完全可以相信，节目播出之后，收到的不仅有大批观众的眼泪，也会有大量的爱心捐助，随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媒体介入，周家人的身份将随之曝光，玻璃厂下岗职工的疾苦会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
到了这个时候，再来提玻璃厂改制方案必须首先保障下岗职工的权益，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任何人也不能以任何理由予以反对，更不敢暗箱操作。
下午，节目组又根据叶一帆的提议，去南城巷菜市场拍摄了一些镜头，采访了几位与周家父母一起摆菜摊的大嫂大妈们，好突出表现周家人在逆境下与命运顽强抗争的不屈精神，以增强节目催人泪下的效果。
晚饭过后，就在栏目组酝酿如何去医院补拍病床镜头的时候，周师傅从人民医院传来消息，晓芳妈妈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说必须立即手术，否则生命堪忧。
听到这个消息，本来已经看到希望的周晓芳忍不住趴在林青阳的肩膀上痛哭起来。
节目所有的策划都是以大团圆的结局为前提，如果周妈妈得不到抢救或者手术失败，此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栏目组的人都在为选题的成功而欢欣鼓舞，听到这个坏消息，个个犹如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立即陷入了沉默。
林青阳也是大吃一惊，如果节目不能播出，救助周妈妈的愿望落空了不说，名流高科扭转玻璃厂收购局势的希望也随即变成了泡影。
当然，从林青阳的私心上来讲，他也不希望这期节目就此消亡，那样的话白骨精和自己在这场博弈中，毫无悬念地会成为失败者，虽然不至于被判入狱，但他欺骗了白骨精，白骨精绝不会轻饶他，职业梦想必定就此终结。
“怎么办？”叶一帆看着林青阳。
林青阳当机立断：“没说的，救人要紧。”
叶一帆跟着林青阳要走，被导演拦住了，他说：“小叶，那病床上的镜头还拍不拍了？”
“拍！”叶一帆坚决地说。
摄影师扛着机器要跟出去。
“这恐怕不行！”林青阳阻止说：“这个时候兴师动众地去拍摄，很有可能会惊扰到病人，影响治疗和手术，同时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解，不知情的人会说，临江卫视为了追求收视率不顾病人的死活。”
摄影师和导演面面相觑。
“我有办法。”叶一帆从小包里拿出了一块手表戴在了手上。“这是一款手表式微型摄影机，我们现在就赶往医院，以偷拍的方式拍摄抢救病人的场景，这样会更有真实感。如果有什么质疑，这是我个人行为，由此引起的后果我来承担。”
危急关头，叶一帆的临危不乱和深明大义，赢得了摄制组全体人员打心眼里的敬佩。
林青阳忐忑不安，匆匆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和叶一帆、周晓芳一起赶往人民医院。
抵达病房，周师傅正站在门口等候，他的眼圈红红的，好像刚刚流过泪，林青阳心底一沉，再苦再累都没有流过泪的刚强汉子都哭了，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他握住周师傅的手，轻声安慰道：“周师傅，你放心，我们会全力抢救周妈妈的。”
进入病房，映入眼帘的场景让林青阳倍感悲伤。
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的周妈妈，瘦成了皮包骨，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虽然闭着，肌肉却在微微的颤动，脸上有大滴的泪珠滑下。
周晓芳扑过去，趴在病床上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
“妈呀，你醒醒呀……妈，好心人会来救你的，你不能走，你走了，撇下我和爸爸该怎么活啊……都怪我，女儿无能……女儿不孝……”
这种感天动地的场景，是任何导演都编排不出来的。
林青阳心头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叶一帆却已经抑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主治医生和几个护士进来了，林青阳忙迎上前，说：“医生，情况怎么样？”
“你是什么人？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你能做得了主吗？”主治医生自然知道病人的危急程度，他一连串的问了好几个问题。
林青阳一指正哭得伤心的周晓芳，脱口而出：“我是她的男朋友，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周晓芳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瞪着满是泪水的大眼睛，惊诧地看着林青阳。
叶一帆也惊呆了。
主治医生把林青阳拉倒一旁，郑重其事地说：“必须尽快手术，超过一个小时，病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那赶快组织抢救啊。”林青阳着急地说：“需要办什么手续，病人的丈夫和女儿都可以签字。”
主治医生为难地低下了头，小声说：“手术费还没交呢。”
怪不得周师傅急得团团转却又束手无策。
林青阳说：“医生，救人要紧啊，手术费我负责筹措，三天之内，一定交齐。”
主治医生痛苦地摇头：“这个……我做不了主。先手术后交费，这种例外情况必须经院领导特批。”
主治医生的为难是情有可原的。
以前，医院发生过很多起为了救人，先手术后交费的情况，有几例病人手术完了之后，偷偷逃出了医院，欠缴的手术费没有着落，同意手术的医生和科室蒙受了很大的损失。
再后来，还发生了一起类似事件，接诊医生经不起病人家属苦苦哀求和赌咒发誓，咬着牙又进行了一起未交费的手术，没想到病人病情非常复杂，手术没有成功，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蛮不讲理的病人家属竟然组织几个医闹，砸了医院的设施，打了主治医生，还向医院提出了巨额索赔。
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医院赔了钱，主治医院也受了处分，调离了岗位。
从此之后，医院作出强制性规定，未经审批，擅自决定未交费先手术，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一律由当事人承担。
“需要哪位院领导特批，我去找他。”林青阳迫不及待地说。
“不用找了，我来了。”穿着白大褂，满嘴酒气的朱大宝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主治医生连忙打招呼：“您来了，朱副院长。”
周晓芳从病床前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朱大宝，咬着嘴唇在小声抽泣。
朱大宝走到林青阳面前，得意地冷笑道：“呵呵，没想到吧，这么快就犯到我手上了？”
林青阳愤怒地盯着他，说：“朱院长，请你批准先做手术救人，我们的私人恩怨另外再做了断。”
朱大宝说得头头是道，冠冕堂皇：“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说手术就手术，医院每个月要接诊成千上万的病人，都像你们这样拖欠费用，那医院就不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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