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血舞桑逝 第三十四章 魂葬哀歌 三

四周陆陆续续赶来了人，苍桑与血樱却是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在众人的眼中，清明的月光下，娇小的黑衣少女正安静乖巧地偎依在谪仙般的白衣男子怀中，男人温柔地看着她，唇角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若是忽略那一滴滴砸落在地上的猩红液体，又该是怎样一幅温馨美好的画面！

        不知为何，楚霖轩却觉得那刺眼的笑容，其中隐匿着说不出的残忍、嗜血！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两步，下意识放轻了声调，仿佛稍微大声一点，便会惊扰了那安静的人儿：“桑……”

        没有回应。

        静，静得闻不见一丝虫鸣鸟啼。

        衣袂轻扬，血樱已经抱着苍桑往那棵突兀的白桦树走去了。明明只是缓慢的一步，下一个瞬息，却已在百尺开外了。楚霖轩没有得到回应，却也不得不认命，这是必然的结果，只是心中，好不甘心！终究，还是晚了！目光呆滞地目送着那两道契合的剪影来到白桦树下，身子也亦步亦趋地跟上，但也只是远远地跟着。

        胸口很疼，疼得几近窒息！萧镇沉痛地跟在楚霖轩身后，每每靠近那人一步，却反而感觉离她更加遥远了。两人一走，其他人也都动了，没有人再去关注已经成为尸体的萧芹，自然也就没有谁注意到，一团黑雾从冰冷的尸体中悄然飘出……

        白桦，依旧只是白桦。人，却还是原来的人吗？

        将人轻轻安置在白桦树下，半跪于少女身前，仔细地梳理了她额前的乱发，轻抚着那张煞白如纸的脸庞，食指拂过沾着血丝的双唇，牵出一丝残缺的妩媚，眸底血色深沉。忽而邪魅一笑，近身埋首，轻轻啃舐着那双被赤血染得嫣红的朱唇，一点一点，深入浅出，缱绻缠绵。明明是情人般的亲吻，却丝毫不见一丝的暧昧与温情，仿佛，仅仅是一个虔诚的仪式，亦或，只是一个绝然的吻别。

        苍桑一动不动地任其所为，却不见一丝慌乱，一点动容，连眼皮都不曾动上分毫，只有那沾了水汽的长睫毛时不时地扑闪几下，犹如被蛛网缠住的黑蝴蝶，挣扎，绝望，再挣扎，再绝望……

        没有人出手阻止，亦无人敢出声阻止去破坏这绝美残忍的画面，即便是楚霖轩，也只是瞪大了眼睛，双脚，仿佛被钉死在原地。眼前，是那道迈步过去的天堑，他在这边，她在另一边，遥遥不可及，无人，能够插足那两人之间！

        终于，还是放过了那被蹂躏得水润的双唇，咽下一口腥甜，血樱舔了舔唇角，挑起苍桑瘦削的下颚：“果然，美味！却不知，这灵魂之滋味，又当是如何一番风味？”眸中乍现的赤血直直地对上那只迷茫的黑眸，避无可避。

        事实上，苍桑也根本没有逃避。

        “喜欢……”她眼中的迷恋清晰地映入了血樱的眸中，轻声呢喃，“好喜欢，好喜欢……喜欢，你的发……喜欢，你的眸……”显然，她说的是血樱的原貌，而眼下的血樱，仍旧只是一头墨发与黑眸的伪装。苍桑并没有产生幻觉，只是再回眸，入眼的却仅是一头鲜艳的血发，与一双妖冶的血眸了。

        想爬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腹部，苍桑顿了顿，顺着痛觉望去，入目是一片猩红。触手沾了沾那铁锈般腥涩的粘液，慢慢伸到血樱面前，示意对方瞧一瞧：“看，漂亮吧？就像，血樱的颜色一样呢！真的，很适合血樱啊……”轻快的语调仿佛是在向大人邀功讨糖果的稚童。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苍桑歪了歪脑袋，似有些疑惑不解，这个动作做起来竟有些稚气可爱：“血樱，为什么，你要叫血樱？每次，叫你的名字，都会让我，感到一种凄美冷冽的华丽……”

        血樱无悲无喜地盯着少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忽然转问道：“为何一直着黑色的衣物？喜欢？”

        苍桑眨了眨眼睛，敛眉垂首瞅了瞅身上穿着的颜色，似有所悟，再顿首，墨色中的迷雾拨开了些，漆黑中流转着一丝清明：“喜……欢？喜欢啊……”是那样的肯定，又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因为啊……黑色，可以遮去其他的色彩……尤其，是血的颜色！

        透过那只黑亮的眸子，仿佛能够看穿那纯粹的灵魂，却又好像什么也看不懂，血樱亦不再追究，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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