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落阳
皇历2016年5月15日，被称作中华联邦建国以来，规模最为浩大、形势最为危险的一次叛乱在帝都的守备军以及响应天子号召进京勤王的，已故镇南大将军李敢之子李修率领的荆襄援军联合夹击下，以摧拉枯朽之势迅速被平灭。
除却叛军的首领车骑将军曹豹以及部分高级军官在战场上阵亡以外，大多数的低级士官在荆襄军闪电般的攻势下相继投降，俘虏的人数多达2W余人，除开因为主帅的阵亡导致的士气溃散，准备不足以外，宦官集团的新式武器钢骷和荆襄军的龙骑兵打了一个叛军措手不及也是主要的战败原因。也就是在这场震惊了全球的叛乱以后，中华联邦的新武器钢骷也正式展现在了世人的眼中。
布里塔尼亚方面在得到了龙骑兵的数据以后，甚至一度引起了军方的高度紧张。因为在他们看来，以中华联邦庞大的陆军数量，一旦等到中华联邦换装完成，那么布里塔尼亚将不得不面对总数数倍于己的钢铁洪流。如果只是过去的传统陆军倒也罢了，但是根据科学院最新的研究报告，这实质上是一款综合性能已经介乎于第四世代和第五世代Knightmare的先进机甲。布里塔尼亚如果掉以轻心，势必会惨败而归。
面对着可能到来的威胁，布里塔尼亚方面除了派出大使借吊唁之名，访问中华联邦以外，甚至在事关战略资源樱石出口的分配会议上，都一反常态地给出了让步。更有外人所不知的，原定于六月开始的，由圣彼得堡挥师西进的战争计划，也由于担心被中华联邦截断西伯利亚的补给线路和战略后方而不得不宣告无限延期。而在远东的11区，更是被迫直接从本土调兵增强防御。
而面对着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EU共和国也加紧了自己新一代的战术机甲的开发工作。紧急战略开发部在以精密机械而闻名的普鲁士州治府柏林成立，开始了名为“Alexander”的第三世代的战术机甲开发计划。(注：EU方面在俄罗斯大败以后，就开始了第一世代的机甲开发，但是取得效果不佳。只能称之为试做品。之后的第二代才逐渐投入实战。现在这里，是EU的第三代机体开发计划。)而这也在几年后的EU和布里塔尼亚的第二次大战之中，让布里塔尼亚的将士吃尽了苦头。
可以说，中华联邦这一次的动乱所造成的影响，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国家本身。对当时的世界格局和未来都造成了无法忽略的影响。
而除开这些军事上的事不谈，而最令全世界感到震惊的，莫过于原定的中华联邦下一代天子，太子刘叶在叛乱中命丧火海的这件事情，虽然中华联邦对外宣称了是因为叛军的炮火击中了太子所在的东宫才酿成的悲剧，但是对于深谙中华联邦内政情况的四大家族而言，这其中的猫腻众人都心知肚明。然而，国家元首的遇害毕竟是一件关系到国家命运的大事，无论是隐隐为四大家族之首的王家，还是以各地拥兵自重的军阀都开始蠢蠢欲动。至于宦官集团，因为在混乱中毛带着鲁鲁修等人匆忙撤离，原本插翅难飞的杰尼西斯下落不明，按照毛的推论，其极有可能混在了大宦官派来的人之中，全身而退。
而失去了与布里塔尼亚联系的赵皓不得不重新与宦官集团对如今混乱的局面进行控制，而他所能够想到的，自然就是帮助平息了叛乱，拥有强大实力的李修…………
虽然星雪的死对他而言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但是眼下他跟刘叶的约定还没有算是正式交接。眼下的洛阳城中，除了宦官的守备军，龙骑兵以外，还有天亮才赶来的各个地方的勤王部队，各个部队都对着风雨飘摇的朱禁城虎视眈眈，虽然现在因为顾及到动兵造成的政治影响，但是眼下混乱的城池中，各方势力鱼龙混杂，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鲁鲁修当然知道王留美巴不得就此天下大乱，引出一位绝世英豪，破而后立，一整山河。
可是，心中自责的鲁鲁修却不可能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管。没有办法将自己困死在悲伤的牢笼中默默伤神，他失魂落魄地从太医监中推门而出，他强打起了精神面见了赵皓的使者。
“如今天子仙逝，太子早甍。国之将倾，山河破碎。李将军国之栋梁，当以社稷为重，顾全大局。眼下军阀四起，豪杰并立。李将军可有良策？”
鲁鲁修淡淡地扫视了来人一眼，一身明黄色的宦官官服让他心生厌恶。鲁鲁修顶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望了望洛阳城中灼热的风尘，心中顿时感觉到一阵悲哀无力。
『把这个国家搞成这样一副样子的人不就是你们吗？』
鲁鲁修心中冷笑不止，派人将牺牲的士兵立刻送返了襄阳，城中的叛乱扫尾工作也已经结束。无名的火光还在这座古城的角落中跳动，但是坐于城楼上，面对着满目疮痍的古都，鲁鲁修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悲凉。
“去告诉赵皓，让他立刻举行天子陛下，还有太子殿下的丧礼吧，趁着这天下诸侯们都在，我会让他们闭嘴的。”
厌烦地摆了摆衣袖，鲁鲁修独行在这一片还弥漫着硝烟味道的城墙之上，凝结的血块将他的长发粘结在布满风尘的脸上，孤寂之余，心中越来越迷茫。
“星刻那边，你打算怎么跟他交代呢？”
“他恐怕会迁怒你吧……”
毛靠在一旁的城柱上有些心不在焉，荆襄军的龙骑兵正在城中四处巡逻，不远处的洛阳城正门也正在与宦官的嫡系部队完成换防仪式，战争结束以后，是满城的哭号悲鸣。
“他怎么样了？”
鲁鲁修手撑在满目疮痍的墙坨之上，已经一夜未眠的他，看起来格外的苍老，配合着他沙哑的嗓音，哪里还有那风度翩翩的形象。战争，只会让人类最丑恶的一面表现出来，这样的景色，着实叫人心酸。
“违抗命令，被监禁起来了。”
“是吗…………”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啊……”
“大宦官虽然贪得无厌，但是他们并不蠢。眼下他们实力不足以压制我们还有其他的军阀势力。他们手中缺乏可用之人，而且星刻虽然不听命令，但是总归没有被他们发现和太子的串通之事。所以，他们不想，却不得不用他。”
略微停顿了一下，宫中传开了略显得轻灵的钟声。只有重大人物的去世才会听到这样孤寂的声音。明明是五月的气候，但是却让人感受到北风呼啸的清冷。这偌大的皇宫，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再恢复到过去的繁华了。
“他是个识大体的人，而且，刘叶既然能够猜想到他自己会身逢险境，那么也就是说，星刻，恐怕他早有安排…………”
鲁鲁修摆了摆手，驱散了眼前的浓烟，这里在不久前还是两方争夺的战场，城头的硝烟味比起这古都的历史味道，要更为浓烈…………
“李大人，赵千岁已经同意了您的要求，请容小的为您带路…………”
鲁鲁修其实是在等待宦官对他的态度，他作为最有实力的诸侯之一，偏偏还是最不可能现在跟宦官翻脸的存在。因为不管是对李家还是宦官，皇族的存在，都是对他们至关重要的存在。
“修！”
鲁鲁修抬头看了一眼，关雨提着她心爱的青龙刀一脸风尘地从城墙下赶了过来。远远的就能够看见她通红肿胀的双眼。鲁鲁修也知道了她跟自己一样，沉浸在星雪逝世的悲痛之中。鲁鲁修的傲慢，关雨的无能。虽然众人都不曾说，但是却成了煎熬着两个人内心的一个尖刺，谁也无法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
鲁鲁修淡淡地看着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失魂落魄模样，让关雨欲言又止。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鬼样子呢。对于黎星雪对鲁鲁修的爱慕之意，关雨她早已经心知肚明。但是，对于这件事情，她却不敢抱有任何的妥协的想法。女人都是自私的生物，这与她本人的德行无关。关雨绝对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对待黎星雪有任何的宽容。可是…………
面对着那甜甜睡去的容颜，仿佛白雪一样的遗容，关雨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万般的愧疚和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湿润的眼眸里不断地传来这样的句子。对这样自私的自己，她永远都无法原谅…………
“星雪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将关雨自责的神情看在眼中，鲁鲁修轻轻两步上前将她揽入了怀中。一头黑发埋首在爱莎的肩窝里，就像是生怕她一不留神就会偷偷溜走一样，在这个异国他乡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其一已经成为回忆，另一他再不想失去…………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李敢老爷子去世的那一天。鲁鲁修和关雨也是这样彼此相拥着，安慰着彼此。上一次，他们送走了爱他们的亲人，这一次，他们送走了他们所爱的人。
“可是，我…………对不起…………如果，我能够能大方一点的话…………至少…………星雪她…………”
怀中的女孩儿早已经泣不成声了。不管有着多么高强的武艺，她也只是一个16岁不到的少女。战争的残酷，亲友们的逝世带给她的，是足以纠缠终身的噩梦。
鲁鲁修轻扶着她瘦弱的脊背，心中猛然想起了在出发以前星雪对他的告白。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够耐心听完的话，至少星雪也不会带着遗憾…………
让死者瞑目，这是生者唯一能够为逝者所做的事情。但是，他们却连这一点的机会，都不曾留给她…………
“好了，去跟文和他们汇合吧…………”
轻轻擦了擦关雨腮边的眼泪，鲁鲁修湿润的眼眸，隐隐也开始泛起了泪光。这个时候，他作为家主更是顶梁柱，别人都可以悲伤，但是只有他不可以。他绝对不可以倒下…………
“………………”
扑倒在鲁鲁修怀中的关雨，最终乖顺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在接下了和宦官的博弈中并没有任何的帮助。唯一能够派的上用场的，只有全力戒备外面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为鲁鲁修提供一个安稳的后方。轻轻地揽过鲁鲁修高出她不少的腰襟，靠在他缓缓跳动的胸口，这一刻的温馨足以让她**…………
“我们走吧…………”
鲁鲁修错开了关雨的身影，把她扔在城墙上就径直走了下去。这一幕让他不免想到了临出征的时候星雪也是这般被他扔在了蝴蝶谷，想他堂堂曾经威震EU的骑士王，居然沦落到要一个少女为他牺牲才能保命的境地，他心下不免阵阵作痛，除了羞愧，更多的却是懊悔。
“李大人，我们是先去赵千岁那里复明，还是…………”
前头领路的小黄门一脸讨好的笑容。他当然知道仅此一战，这个年纪轻轻的李小将军从此可以说是威震华夏。大宦官们为了拉拢他自然是好处少不了，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黄门，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得罪他。
但是鲁鲁修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他打算先去监牢，告诉黎星刻事情的了结…………
走到监牢的时候，太阳已经将要落山，阴影下的监牢，也因为其中的怨气而略显沉闷…………
染血的残阳，透过小小的囚窗照在囚室中男子苍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惆怅。
“哐当……”
牢房被打开的声音轻轻惊醒了尚在闭门沉思的男子，他充满英气的脸色不可察觉地抖动了一下。因为来人，是鲁鲁修……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啊……”
黎星刻缓缓地直起了身体，套在他手上还有腰间的手臂粗细的铁索在他的挣扎下发出刺耳的声响，不过寥寥几步的距离，黎星刻拖着死囚的铁球走到鲁鲁修的面前却是感到无比的心力憔悴…………
“太子殿下他遇害了，吾等的期望也破灭了…………”
“我知道…………”
面对着黎星刻近乎自暴自弃的质问，鲁鲁修的口气里说不出的平静，哪怕是因为他没能完成约定有可能会被黎星刻将身份抖出来，似乎也无法挑动他此刻的黯然。
“星雪，她死了…………”
鲁鲁修默默地看着他，忍受着他那道剑眉中喷射出来的愤怒。话一出口，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寂了…………
“………………”
黎星刻的眼中有种道不明的了然，仿佛果然如此一样。既没有像鲁鲁修想象中的那样扑上来叫喧着要撕了他，也没有像个懦夫一样的失魂落魄，他那副样子像是早已经知道了结局，这让鲁鲁修的心里有种难以止息的愤怒。
“你早就知道却没有阻止她是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太子的死你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否则你也不会来见我这个将死之人，这下好了，手中握有你把柄的人都差不多死绝了，负责监视你的星雪也死了…………你可以放心的当你的李家家主了…………”
为什么，你哪怕骂我也好，揍我也好，不要这样子平静地接受。黎星刻这种仿佛认命的怂样儿，这种仿佛命中注定的表情，让鲁鲁修心生绝望，这让他感觉，黎星雪，那个纯真的少女，就是死在了鲁鲁修的手上一样…………
“我会为星雪报仇的…………”
黎星刻的沉默让鲁鲁修更为自责，他强忍住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轻轻地说道，他当然想要尽可能的弥补黎星刻的悲痛，一连失去了家人，同胞，主君的他，如今比起心乱如麻的鲁鲁修而言，更是哀莫大于心死。
“随便你吧，我已经无所谓了…………”
说罢，黎星刻像是支撑不起那快要压碎他的脊梁骨的铁球，一脸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你就打算在这里等死吗？”
对于他的态度鲁鲁修觉得有些恼火，刘叶既然有拜托过他照顾他的妹妹，那么他极有可能还留有后招，鲁鲁修不相信那个跟自己有着同样深的心机的太子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
“谁知道呢……也许会在这监牢中，等待最后一天的到来吧…………”
他突然像个小孩子那样的笑了，鲁鲁修原本以为像黎星刻这样严谨的人不会露出这样天真的笑容，但是此刻，他笑得仿佛偷闲的孩童一样，靠在阴冷潮湿的囚室墙上，仿佛那是最舒适的温床。
“给我起来…………你的使命还没结束呢……”
面对着一脸颓废的黎星刻，鲁鲁修暴怒地冲了上去，一把领起他身上尚未退下的作战服，那张与星雪七分相似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绝望。鲁鲁修愤怒地看着他，想要挥出去的拳头，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刘叶他……曾经拜托过我照顾他的妹妹…………”
稍稍平息了一下心底对黎星刻恨铁不成钢的怒气，鲁鲁修别过身去，问起了当初刘叶给他打得哑谜。
“太子殿下的妹妹？”
听闻到刘叶有留遗命，黎星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失色的红色眼眸中再度曝现了精芒。
“那应该是指的前代天子的皇姐，长公主殿下的女儿。蒋丽华公主殿下…………同时也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
事关刘叶的遗命，黎星刻也顾不得臣子应该遵从的礼仪，直接对着鲁鲁修叫出了公主殿下的名字，这要是放在以往，绝对足够治他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但是，现在，他知道这件事情只有鲁鲁修才能办到了，他用着近乎祈求的方式来告诉鲁鲁修关于公主殿下的一切讯息，好像生怕他忘记一样。鲁鲁修带着一丝不解看着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鄙夷…………
“看来你还真是无可救药了……也罢，现在，把你安排在我府上的那些眼线都撤了吧……”
得到了想要的讯息，鲁鲁修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口气略有不善。
“…………”
黎星刻略有不满的看着他，鲁鲁修这么做无疑有种过河拆桥的嫌疑，但是形势比人强，他没有选择，而且，这些对鲁鲁修妹妹的监视也就只有在太子殿下尚在世的时候还能起点用，如今太子不在，黎星刻知道，别说自己目前阶下囚的身份，就算是自由身，他也不可能斗得过鲁鲁修。鲁鲁修留着那些人在，是做给刘叶看。而现在，是他懒得动手，大发善心地想要给他们这些保皇派留下一些火种。
“刘叶已经不在了，你难道还打算让孤亲自动手吗…………”
鲁鲁修见状蹲了下来贴近黎星刻的脸眼神冷冽地看着他，他既然自称孤，那就表示，他也有身为王的高傲，答应了刘叶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不要把他逼得太急。
“暗号是………………”
黎星刻抿了抿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有些干裂的嘴唇，最后放弃地低下了头。
鲁鲁修默默地看着黎星刻爬回到自己的角落里慢慢腐朽，心下不由冷笑。
「要休息还太早了，黎星刻，我可没心情去当你们天子的保姆…………」
黎星刻怔怔地看着鲁鲁修远去的背影，突然间觉得跟在城门口相遇到现在的十多个小时里，鲁鲁修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说，以前的他只是性子里有些孤傲，但是更多的是一种阴冷的气质。
现在的鲁鲁修，那对冷如寒冰的眼眸里，不经意间透漏出的深沉怨恨，就是连骨子里，黎星刻都仿佛能够闻到他身上那不同于往日的邪恶。这种宛如天使堕落到地狱中的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星雪？鲁鲁修难道也像星雪一样动了真情？
黎星刻或许能够才出真相，然而这一切都随着星雪的死去化为了泡影，鲁鲁修的想法到底如何他已经不得而知，现在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地盼望太子能够生前有所安排了…………
“属下无能啊，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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