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一切托付给你
“鲁鲁修——鲁鲁修——”
有谁……在呼唤我……
有谁在唤着我的名字……那么温柔……悲伤……
和风无形无际，飘渺于触摸不到的指尖，仿佛母亲张开她温柔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孩子宁静的睡脸。
『是谁……是谁…………』
鲁鲁修全身无力地躺在白色的沙滩上，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完全的侵泡在这梦境一样的水下空间，撑开眼睛还能依稀看到头顶上挤出的一抹阳光，他整个人像是沉浮在单调冰冷的海水，他的双臂像是被套上了锈蚀的船锚般被死死钉在身后那片一望无际的白沙滩上，感觉得到细小的沙粒像是无数把细碎的刀片在他的手背上蹭出鲜血来。
他微微撑开疲倦的双眼，张开了口，竟然肆意地在水里呼吸着。清澈的水光，竟然像是阳光一样的温暖。
『这里是…………』
鲁鲁修略带着一丝痛苦地想要撑起身来，意外地发现，在水中的身体竟然没有受到丝毫水的浮力的影响，除了身上痛苦不堪的感觉，几乎就和在普通的地面上没什么两样。
『我不是在跟Caster战斗吗？我记得我好像把他惹毛了，引来了一大堆恶心的臭虫…………』
身体上的疼痛感并没有随之消失，相反的，鲁鲁修依旧能够感受得到，那股仿佛快要咬下自己脖颈的触手正死死缠在自己的胸口，悄悄蠕动着，泛着恶心的唾沫。随时都想要扑上鲁鲁修的脸庞。
“这里是你的『意识之海』…………也就是俗称…………灵魂的所在之地…………”
『这个声音是……』
眼睑一抬，鲁鲁修紫色的眼睛蓦地睁大，深邃内敛的眸光在瞬间如低回的漩涡一般缠绕进瞳眸之中，只因为那微微颤栗的嘴角，缓缓呼唤出了那个出现在这里的男子的名字。
“杰内西斯！”
仿佛水中的倒影一般，杰内西斯一如既往的俊美脸型在突然躁动的水面上若隐若现。鲁鲁修不知所措地伸出了双手想要挽留住这一刻的光景，但是肩膀上的伤口却让他根本抬不起手。他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本该已死的杰内西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吧，因为你的心乱了，所以，这里也不安分了…………”
他那张永远保持着笑容的脸上挂着似是无奈似是嘲讽的表情。仿佛就像是为了要验证他所说的话一样，鲁鲁修心中惊疑的一瞬间，充斥着视野里的冰蓝色的海水开始像是被风暴袭击一样开始不安分地泛滥着。鲁鲁修慌忙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杰内西斯，但是直到了他的双手毫无阻力地穿过杰内西斯的身体，那仿佛投影一样晃动的人脸上，写满了失落。
啊，这里并非是现实，杰内西斯，也已经死去了………………
望着眼前，挚友略带着悔恨，伤感还有释然的面容，鲁鲁修忽然就觉得两眼一涩，忍不住想要哭出来。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活在世上实在是太累，也太寂寞………………
“现在可不是给你伤感的时候，现在的外面，你可是快要一命呜呼了。你要是这么轻易地就死去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老友之间的叙旧，本该是温情脉脉的画面，到了这对挚友这里，只会变成更加和谐的
打趣和争吵罢了。面对着杰内西斯的威胁，鲁鲁修淡淡地撇了撇嘴。
“我才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一阵晕眩感袭来，眼前尽是一片黑暗，冰冷的海水像是要洗进骨髓里，鲁鲁修捂着胸口抽搐地无法呼吸……………
“你失血太多了，连站也站不住了啊，再这样下去，你可就要一命呜呼了………………”
面对着突然闪烁起来的水下世界，杰内西斯的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果这里正如他所说是鲁鲁修的灵魂之所在，那么这个空间的震动，也就意味着………………
“该死的Caster，竟敢给我耍这种手段。那个Caster并非是使用自身的魔力来召唤这些魔物，很有可能是通过什么别的。考虑到他Caster职阶的特性，不是宝具就是他已经在艾因兹贝伦城堡四周布下了魔力炉，看他对自己的那本书洋洋得意的样子，恐怕，那本书本身就是拥有超大容量的魔力炉的宝具，他并不需要投入太多的魔力，只是指挥着这些恶心的东西。哼，曾经的元帅也堕落了啊…………”
啪……啪……
面对着重新冷静下来的鲁鲁修，杰内西斯假惺惺地拍了拍手以资鼓励，但是嘴上却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
“现在倒是知道运用你的脑子了，刚才惹那个丑八怪生气的时候倒是丝毫没有考虑后果啊？难道说，那个女人已经对你产生了那么大的影响吗？能够让你丧失理智？”
“………………”
杰内西斯似是质问般看向了鲁鲁修，后者的沉默让他腾地一下火气直窜。
“别开玩笑了！”
杰内西斯面色不善地盯着鲁鲁修，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
“不管了你选择了怎么样的身份都好，鲁鲁修也好，朱利叶斯也罢，但是，不要忘了，你对于我们的意义………………”
“你还没有看清自己吗？为什么亚伦要选择自尽，你都忘了吗？连同我们的羁绊一起？”
杰内西斯双眼通红地看着他，鲁鲁修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想把自己按在地上暴揍一顿的欲望。
『我不能够帮你们复仇，我…………』
鲁鲁修的脑海里猛然迸发出这样的想法。
『我做不到……………………』
家人，恋人，复仇，家国………………鲁鲁修的头颅越埋越低，到头来，只是更加地迷茫。
“真是可悲啊，梅林居然选择了你…………”
“给我站起来，朱利叶斯！”
“你就打算要这样放弃了吗？我现在能够存在于你的意识之海中跟你说这一番话是要你明白，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那么我们…………贫民窟的大家，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你的回忆还在…………”
“复仇还是不复仇对于我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但是，朱利叶斯，你……你必须要活下去…………”
冰蓝色的心之海洋沸腾了，豆子大小的气泡像是一串又一串的水藻，旋转的涡流像是要制造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这里的一切化为乌有。杰内西斯不为所动地看着执着站起身的鲁鲁修，他在等待着，等待着鲁鲁修亲口告诉他答案。
“对不起…………我已经觉得太累，很多的时候，我…………”
“你要将大家的回忆都忘记吗？”
冰蓝色的水滴，仿佛凝结成冰般在鲁鲁修的身边汇集。但是鲁鲁修身上却迸发着仿佛太阳般的光辉，那光芒像是圣者的歌声一样，扫向几乎凝结呼吸的寒冰，一瞬间土崩瓦解。
“别忘记了，我们真正寄托在你那里的东西。亚伦他，为什么选择了自尽也要让你活下去。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们的首领，而更重要的…………”
“因为你会活下去，因为你，是我们，生命的见证…………”
“那个时候，亚伦他说过的吧。”
我找到了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并将它托付给你…………
在仿佛神迹一般的光芒照耀下，杰内西斯的身体也开始淡化，如同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四散飞离。原本，能够存在于此，都是因为对鲁鲁修的“执念”，而到了如今，这一切的执念总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只要我活着，你们…………就永远不会成为回忆…………”
淡然地望着这个跟他一直以来争吵不断却又并肩作战的挚友，杰内西斯一直以来嘴角挂着的笑容，有了轻微地走样…………
“杰内西斯…………”
相顾无言，鲁鲁修此刻的心情也是同杰内西斯一样的不舍。杰内西斯轻轻摇了摇头，他的身体几乎已经快要完全看不见了，莹莹的光芒中，仿佛有一片玻璃折射出刺眼的亮光。
“不要再忘记了…………”
孤身一人的世界中，仿佛还留有另一个人的叹息………………
“啊，不会忘记的…………”
手中的红苹果，那是杰内西斯最后的馈赠………………
“我的骑士道，我捍卫的东西，就是你们对生命的见证………………”
……………………………………………………………………………………………………
“死吧，死吧，死吧！”
艾因兹贝伦城堡的森林中，第二阶段的战斗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一边倒的局面。鲁鲁修被吞进了那一群魔物的肉山中，Caster在战斗上根本不用考虑会受到中远程攻击的预案。即便只是宝具的单一能力的释放，但是因为其数量上的可观性，也是足以形成相当大的战力，被鲁鲁修的几句话彻底撕碎了冷静的Caster变得癫狂起来。不，这样说似乎也不对，这个Caster的神智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有清醒过，但是无论如何，在鲁鲁修之前，这个喜欢拿孩子做炼金术的中世纪黑暗魔法师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表现出了他的攻击性。
数量不知道是有数十还是数百的触手魔物将原本鲁鲁修所在的位置裹成了一堆小山，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密密麻麻的缝隙中，不断吐出带有剧毒的酸水，几乎已经看不出其中的人形，如果按照所有人的观点，鲁鲁修此刻恐怕已经化成了一摊血水，不，也许连血液都被吸干了吧…………
但是Caster的攻击却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仍然有数不清的魔物前赴后继地扑向那里，失去了攻击目标的魔物们，在地上翻滚打转，这座封冻在冰雪中的美丽森林，转眼就变成了怪物们狂欢的巢穴，细细碎碎的咀嚼声让一直在想方法靠近的Lancer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迪卢木多，我觉得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吧，那个Archer他…………”
已经早早退至足够远的索拉乌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委屈表情拉扯着Lancer的衣襟。但是迪卢木多一反常态，坚决地拒绝了临时的Master，索拉乌的请求。
看着眼前仿佛汪洋大海一样的魔物群不仅没有半分害怕，很奇怪，他明明没有办法，但是他的脸上反倒是有种充满了期待的感觉。索拉乌带着疑惑，一脸惊讶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之前鲁鲁修死去的地方。索拉乌刚想问问有什么东西，但是作为魔术师，同时也是Master所具有的看穿能力，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索拉乌殿下，那家伙…………”
『Archer的气势感觉变了…………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还没有完全输，还有机会！”
空气里弥漫着仿佛强酸味一样的恶臭，满嘴的血腥味与酸水的混合，但是作为一个有着比肩鲁鲁修武艺的枪兵，迪卢木多还是瞬间洞穿了鲁鲁修的方位。
耀眼的红色如同阳光一样刺穿了黑暗，携带着不输给任何一记爆菊解放的威力，Lancer将自己引以为豪的破魔的红蔷薇朝向着鲁鲁修所在的位置，狠狠突掷，一路所向无敌。
“那是………………”
卫宫切嗣有些难抑兴奋地从森林里探出了头，被小山多的魔物包围的地方，伸出了一只完全不同的人类手臂，一如当初Berserker的方法，那只左手牢牢地钳禁着那一只射向自己的长枪，出膛的威势在到达这里的那一刻，就如同水滴融进海绵一样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而发现了自己的猎物还活着，魔物们又一次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但是这一次，不再有人类的手臂伸出。覆盖在鲁鲁修身后的魔物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掀翻在地，那并不是什么武器，竟然是一对足足展开有5米长的黑色羽翼。在掀翻了碍手碍脚的魔物以后，它再次如同蚕蛹一样包裹住了庞大的小山，伴随着刀片没入肉里的声响，附着在鲁鲁修身上的魔物们，如同失去了活力一样变得软绵绵的，一块一块地从鲁鲁修身上滑落，碎成无法分辨的碎肉。
随手将Lancer射来的长枪扔了回去，鲁鲁修站在魔物尸体的血池中，俨然归来的王者。
“好了………………”
他轻轻睁开眼，清澈而一尘不染的。但是，没有人会去怀疑此刻他身上所翻涌的巨大魔力。
“让我，来屠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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