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话
清晨，连弦一行人早早地踏上了旅途。如果速度够快，并且不遇到任何麻烦的话，他们今天之内就能到达半人马的聚居地。
然而旅途显然没那么顺利。
接近中午时分，一只红鹰从远处飞了过来，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了两圈，发出了几声啼叫便再次飞远了。
“糟糕！”洛萨发出了警告，“可能是个小型佣兵团，负责探路的佣兵通常拥有这种讨厌的生物，我们必须带着小人马藏起来！我可不指望那些人都是像你一样善良的家伙。”
连弦沉着地抱紧小人马，目光注视着前方，“已经太晚了。”
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声响越来越近，显然这些人是拥有坐骑的，他们接近的速度太快了。
已经渐渐到了树林的尽头，周遭开阔起来，树木稀疏零落，藏身的地方并不好找。
“你带着莱恩先走，我会用寻踪草找你，快！”连弦将小人马塞到洛萨怀里，催促他立刻逃离。
洛萨退后一步，还在犹豫的时候前方已经射来数枚箭矢，钉在他面前的草地上。
“让我们瞧瞧……”男人阴冷的声音响起，四周的树上出现了几名弓箭手，将连弦一行人团团包围。
“这里有个漂亮的少年，哦，还有个鲁特族。啧啧，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抓到那只半人马的，我想，你们应该很愿意将它交给我们吧？”
阴冷的声音出自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他显然是这个小型佣兵团的队长，全副武装，腰间悬挂着一把长剑。
连弦露出一抹笑容来，“这要看你愿意拿什么来换了，毕竟我们也好不容易才抓到它呢。”
小人马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洛萨则是皱起了眉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用手轻轻安抚着再次颤抖起来的小家伙。
男人哈哈笑开，“好说好说，你需要什么？一把精锐的武器？女人？还是金钱？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不要狮子大开口，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这位大人，其实我对您身上那把佩剑非常感兴趣，它看起来充满了力量。”
连弦用痴迷的眼神注视着男人身上的佩剑，这成功地取悦了这个佣兵头头。
他花了一百金币买下的剑，还算不错，矮人的工艺。然而这个平民小子眼光并没有多好，他竟然愿意用这把廉价的长剑来换价值千金的半人马。
“你要这个？可以，我觉得它完全可以用来换那只珍贵的半人马。”男人露出虚伪的笑容，利落地解下佩剑扔了过去。
他并不担心这个平民能闹出什么乱子来，毕竟他看起来那么年轻，身上又没有像样的武器。而那个鲁特人一看就是个只会逃跑的盗贼。
在被自己的士兵严密包围的情况下，他感觉胜券在握。
“太谢谢您了。”连弦接过剑，像模像样地鞠躬致谢，然后转向洛萨，“我这就将半人马献给您。”
她靠近洛萨，用耳语说，“在我下达命令时你必须遵守，犹豫不决只会害了我们大家，你懂么？”
洛萨紧张地嗯了一声。
连弦脱下裹在小人马身上的斗篷，露出了它的下半身，那是马的躯体。那些佣兵们立刻睁大了眼睛，难掩兴奋。
就在此时，连弦将佩剑用力甩出，直直刺向马背上的男人，斗篷在同一时刻被高高扬起，遮挡了他们的身形。
“快跑！”连弦将洛萨推往树林的另一头。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洛萨听到了马背上男人气急败坏的吼声，然后是弓箭破空的声音，将那件斗篷刺穿，然后逼向他们。
连弦挡在他的身后，他听到了噗噗的箭矢入肉的闷响。
他惊惧地想要回头，却听到连弦愤怒的低吼，“跑！！！”
洛萨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命，怀里抱着啜泣着的小人马不停奔跑，直到精疲力尽才停下来，用力地喘息，双臂因为长时间的弯曲变得麻木。
“连弦哥哥……呜呜……”小人马害怕地缩在他怀里，眼里淌着泪水，低低念着少年的名字。
“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洛萨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他环顾四周，这里已经不在树林里了，更像是沼泽，潮湿泥泞，只有枯树和垂落下来的藤蔓。
四周安静极了，充斥着树木腐烂后的难闻气息，交织的藤蔓和不远处冒着诡异气泡的池塘让这里显得更加阴森。
即使还是下午，这里却阴沉沉的，太阳的光线无法穿透沼泽上空形成的浓雾。
洛萨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怀里的小人马哽咽着询问他，“连弦哥哥呢？他受伤了么？会死么？”
洛萨钻到一个腐蚀空了的树干里，将小人马放到自己身旁。跑了太久，他的腿酸软得无法再前行一步。
“他很厉害，我相信他。”洛萨这么说着，慢慢蜷缩起来你抱着自己的双腿，出神地透过隐蔽的缝隙看向外面。
他会没事的。鲁特人这么告诉自己。然而他清楚得记得箭矢贯穿肉体的声音。
被他保护了。洛萨恍惚地想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换做是以前的他遇到这种情况，大概会丢下同伴只顾逃命吧。
事实上，他曾经有很多次类似的经历。跟着佣兵团冒险时他这样的药剂师没有武力值，经常会在危险时被抛弃，或者自己先行逃离。
没有谁对不起谁的说法。在生死面前，人类本能地会先保护自己。
只有强者，才有选择的余地。
连弦当然可以选择抛弃他，如果把他当做诱饵，他完全有能力带着小人马逃走吧？
但是少年却将小人马托付给了他这个见钱眼开的盗贼。如果他再卑劣一些，说不定真的会转手卖掉这只价值千金的半人马。
第一次被人如此保护，并且如此信任。
洛萨觉得心里头躁动不安，这种感觉折磨着他，让他没办法冷静下来。
小人马缩在他身旁，她那么小，现在只能依靠他了。
困倦让洛萨的脑袋昏沉沉的，他慢慢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猛然惊醒。
不安让他无法安睡。这简直太罕见了，毕竟少了根神经的鲁特人以前冒险时在巨怪栖息的地方都能倒头大睡。
洛萨摸出了自己那株寻踪草，它慢慢弯曲，指向了南方。那是自己来时的方向。
如果那株在不断靠近的话，寻踪草会开始颤动，然而此刻它没有任何动作，像是一根最普通的草。
“连弦……”鲁特人将脑袋磕在膝盖上，用力闭上眼睛。
手心里攥着寻踪草，洛萨的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脑袋上轻微颤抖着。
“别让我欠你人情啊，兄弟……想让我一辈子都感觉到不安么？快点，快点找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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