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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话 木雕美人1


夏日的正午。.d.炽热的阳光透过革竹棚顶的缝隙落在人们身上,顷刻间便化作黏腻腻的汗。茶棚的客人们讲了几个老生常谈的旧故事后。都觉得无趣,只好一边晃着扇子一边埋怨着这该死的暑天。蒲先生给客人们添了杯凉茶。正准备静下心来整理下前两日刚刚收集来的奇闻异事,就见白有功背着一个硕大的竹箱子疲惫地踏进茶棚。

        当然,那个时候大家还不知道他叫白有功。众人见他的穿衣打扮和风尘仆仆的样子。只当他是四处贩货的小商贩。谁都没想到他就是济南城赫赫有名的大商人白有功。

        白有功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箱子卸下来。慢慢地放在地上,这才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问:“凉茶多少钱一碗?”

        一个茶客替蒲先生答道:“只要你有好听的故事。茶水管你喝饱。分文不收。”

        白有功将被汗浸湿的辫子盘在头顶,这样虽然凉快些。却令他看起来像那些每天都有新奇遇的江湖艺人。他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一边用袖子擦着汗一边说:“若没有故事呢?”

        那茶客又抢着说道:“若没有故事,蒲先生的一碗茶值千两黄金。”

        蒲先生听到这里。笑呵呵地替白有功端上一碗凉茶。转身对那抢话的茶客说道:“这话我爱听。待会儿你记得把茶钱付了,你今日已经喝掉十几万两黄金了。”

        众人一听。都大笑起来。白有功也跟着干巴巴地笑了笑,他将地上的箱子轻轻拉到脚边。这才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

        刚才的茶客又打趣道:“看先生这么爽快地喝了茶。莫不是今日我们又有新故事听了?”

        白有功急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太渴了。”

        茶客继续说道:“没有故事,又喝了蒲先生的茶。看来您还真带着千两黄金了,难道您这箱子里装的就是黄金?”

        白有功一听,原本晒得通红的脸顿然变得煞白,他捂着箱子说:“您真是玩笑了,若这里真装着千两黄金。我哪能背得动?!”

        众人好不容易在这无聊的午后找到点乐子,哪里肯放过?就听另一位茶客说道:“就算不是黄金。肯定也是极为珍贵的宝贝,否则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是啊是啊,不如让我们一饱眼福。”众人附和道。

        蒲先生又替白有功倒满了茶,对众人道:“你们这帮闲人,莫要强人所难。”

        白有功感激地看了蒲先生一眼,轻轻地抚摸着箱子,说:“说起这箱子,倒还真有个离奇的故事。”

        “哦?”茶客们立刻来了兴致,纷纷围坐在白有功桌旁。

        如火炭般的太阳不动声色地移到棚顶,将大地上仅存的一缕微风烤得无影无踪,天气愈加燥热了。

        白有功是济南城鼎鼎有名的木具商人,他有一间规模庞大的家具坊,聚集了很多手艺精湛的木匠。许多达官显贵都找他定做家具。

        事实上白有功并不喜欢做家具。那些桌椅床柜做得再精致。也不过是些侍奉人的死物。早年做学徒时,他曾在师父的藏品中亲眼见过一匹木马,那马虽然只有手掌大小,但做工精致,身体的曲线和木质的纹理浑然天成。栩栩如生。师父一有空闲便对着那木马发呆,绞尽脑汁想把它变得更逼真一些——如此精巧的木马,若再逼真些。不就成了真的马了吗?

        从那以后,白有功就热衷于做一些木质的活物。他的梦想不是将它们做得逼真,而是把它们做成真的。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精于计算、怎么巧设机关,也只能将它们做得和师父的木马一样栩栩如生。却不能赋予它们真正的生命。他最成功的作品是一只大蝴蝶。不仅雕工和上色无可挑剔。蝴蝶腹部的机关也是他思索了好几年设计出来的。只可惜这只蝴蝶终究不能真的飞向花丛。

        就在白有功快要放弃梦想的时候,他在泺口偶遇一个江湖艺人,自称老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除了他身边的两条硕大的巨犬比较惹目之外,老奎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和所有的江湖艺人一样。他先是巧舌如簧地赚足了人气,这才故作神秘地拿出看家宝贝。就是这宝贝。令白有功陷入了万劫不复。

        老奎的宝贝是两个破旧的大竹箱,只见他郑重其事地打开箱盖。取出一个木头雕刻的美人。美人约一尺多高,雕工和表情看似精巧,但和白有功的手艺差远了。老奎抱着美人巡场一周,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竹箱里。重新盖好盖子。众人正起哄说他故弄玄虚没什么真本事,却见他不慌不忙地朝竹箱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他重新打开竹箱,那木雕美人竟自己直挺挺地从箱中站了起来。僵硬地活动了一下身体。

        随后,老奎将一个小马鞍披在巨犬身上,抱起木雕美人,令她跨坐在狗背上。随着他一声令下。巨犬绕着场子疾速奔跑起来,更神奇的是,那木雕美人竟自己从狗背上坐起来,时而藏蹬犬腹之下,时而从狗背跃至狗尾。动作虽有一丝僵硬,却十分灵活。

        白有功当时就看傻了,他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是这个。

        茶客们啧啧称奇。忍不住纷纷瞄向他脚边的竹箱,暗自揣测,说不定这箱子里装的就是那木雕美人。

        适才那话多的茶客,不但爱抢话。似乎还喜欢挑刺。他打断白有功,说道:“这事虽然罕见。不过仔细想来,玄机应该在狗身上。那大狗应该被精心调教过,是它在操纵那木头人吧!”

        白有功似乎早就料到会有如此一问,说道:“狗再怎么调教。终究是畜生,就算它能操纵木头人的动作,又如何能控制木人的神态表情?那木头美人不过是个开场。压轴戏还在后面。木头美人表演了一番之后。老奎又取出一个木雕男偶,头插雉鸡短毛,身着羊皮上衣。和美人不同,男偶在老奎的命令下,自行跨上另外一头巨犬,和美人一起表演昭君出塞。美人频频回首顾盼,男偶扬鞭追逐,宛若驰骋草原的神仙眷侣。”

        众人不禁叹道:“这真是奇了!若说那美人是被狗所操纵,那男偶可是自己走到狗身上的!”

        白有功点点头,“不错,当时我也惊得目瞪口呆。鲁班削竹木以为鹊,也不过如此。鄙人生平最爱土木雕工,却从未见这般神作。待老奎演出完毕后,我忍不住尾随其后,想以重金购买那对人偶。他起初不肯卖,后来看我态度诚恳,才勉为其难,只将那木雕美女卖于我。”

        有个茶客笑道:“那你可发财了!”

        白有功苦笑一下,“你若知道老奎对我说的话,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茶客问:“什么话?”

        白有功低头看了竹箱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他说,此物出自奇人之手,需用尸骨未寒的死人喂养,只有吃饱了。方能如活物一般行动自如。”

        茶棚外依旧烈日当头酷热无比。茶棚内却莫名漫过丝丝寒意,凉茶更凉了。

        白有功不可能悉数说出实情,他还隐瞒了一段事实。

        话说那老奎虽然看起来穷困潦倒。但却极具风骨,无论白有功出多少钱、开出如何诱人的条件,他就是不肯卖那对人偶,甚至还说出“需用死人喂养”这种无稽之谈。企图令他知难而退。

        可白有功太想要那对人偶了,他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出像那人偶般宛若活物的木偶,他想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它们。将它们一点一点拆开,看看其中到底有怎样的奥妙。只要明白了机关所在,他就能做出无数个比它们更精致、更灵活的木偶。

        无奈老奎十分固执。白有功万般无奈,就央求他到府中再表演一次偶戏。并承诺从此以后再不纠缠。老奎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背着箱子进入了白府,却再也没有机会离开——白有功在他的饭菜里下了毒。

        白有功永远记得那个晚上。噩梦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获得至宝的兴奋令他忘记了一切,他将老奎的尸体草草藏在书房的桌下,然后便坐在灯下痴痴地望着那两个大竹箱。他四岁做学徒研习木工,十五岁出师,二十岁成名,三十岁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可这三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兴奋过。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箱子,不舍得打开,他要细细品尝这种喜悦,这种即将成为“活鲁班”的幸福。

        他还记得。就在他充满期待将要打开箱子的那一刻,柳月端着燕窝轻轻叩响了书房的门。

        柳月是他的妻子,他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父母之命媒妁之亩。他只不过在该娶妻的年纪拜了堂,而拜堂的对象正好是柳月而已。他对风花雪月男女之情毫不在意,除了挚爱的雕工木器。他从未发自内心地爱过任何女人,包括柳月。

        但柳月不同,即便饱读诗书。即便满腹经纶,她终究是以夫为天的女子,从成婚那一刻,白有功就变成她全部的世界,面对痴迷木工的丈夫,她除了尽力做好本分,就是和那些愚蠢的木头怄气吃醋。比如在他潜心钻研机关设计的晚上,体贴地端上一份夜宵,然后极尽风情地将他连拉带拽地缠进卧房里。

        这一夜。白有功表现得极为爽快,他昕到叩门声,还不待柳月推门而入,就急忙迎了出去。挽着她嘘寒问暖地离开书房。他不能让她进来,老奎的尸体正躺在桌下。尸骨未寒。

        #160;第二天一早,白有功就后悔了。

        他后悔没有相信老奎的话,当他睡醒后迫不殛待回到书房时,发现他的尸体莫名消失了。竹箱的盖子虚掩着,里面的男木偶不翼而飞,只有女木偶直誓挺地躺在箱子里惨白的脸、鲜红的唇,似笑非笺。

        难道这木雕美人真是以死人为食的?

        蒲先生原本以为白有功只是不好意思白白喝茶,所以才草草编个短故事敷衍了事。直到他说“木雕美人需以死人为食”,他才意识到,白有功的故事并不短,这才刚刚开始。

        茶客们一边偷偷打量着白有功脚下的竹箱欷嘘不已,一边问道:“难道你真的用死人喂它,”

        白有功踌躇了良久。才慢悠悠地说道:“这木头做得再如何奇巧灵活,终究是木头雕做而成,又没有五脏六腑,莫说是死人,就是普通的食物,它也不可能吃啊。”

        众人点头称是,“老奎真会故弄玄虚。”

        白有功紧紧皱着眉头,“是,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他故弄玄虚。但是后来,家中发生了一件奇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它真的吃死人啦?!”

        白有功一脸凝重,

        “当时我并不确定是不是它吃的,只是买它回来不久,府中病死了一个家丁。那家丁死去的当晚,尸体奠名失踪。”

        此时已然午后,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聒叫着。一个过路的农夫远远地望了茶棚一眼,擦擦额头的汗珠继续赶路。而这个小小的茶棚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生生从这个烤炉般的世界里剥离出来,棚内的人不但不再晃着扇子驱热,还都双手环胸,脊背上生出阵阵寒意。

        白有功府上确实死了家丁,不是病死的,也不止一个。

        老奎的尸体离奇失踪,但白有功始终不相信一个木头人能吃东西,就算能吃,它区区一尺的身材,如何能吃得下一个粗壮的三尺汉子?

        冥思苦想了几日后,白有功豁断朗。

        毕竟他从未下毒杀过人。自然不好把握药量的轻重。想必老奎并未被毒死,只是昏迷了。说不定他半夜苏醒,想背着箱字逃走,无奈中毒后体力不支背不动,只好打开箱子,胡乱拿了一只人偶,匆忙逃去。

        自有功并不担心下毒杀人的事情败露。一般的江湖艺人无牧无势。不愿意惹是生非。能死里逃生捡一条性命就该庆幸不已,早就逃之夭夭了。就算他去告官,口说无凭,谁信呢?倘若官差问起来,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是老奎卖了人偶给自己,随后又想多讹诈些银子,自己不肯,于是他便恼羞成怒、血口喷人了。

        这么一想,白有功的心稍微踏实了许多。他唯一感到懊恼的是,没有在下毒前问清楚木雕美人身上的机关所在。若不是曾亲眼见它活灵活现地骑着巨犬顾盼生辉,他真怀疑它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术头人。

        自有功寻遍了木雕美人身上的每一处,按鼻尖、拽耳朵、拍头顶、戳眼睛,可它就是毫无反应。有时候,他也会抱着它轻轻晃动。若其中真有机关,必然会传出器具零件的响动。可它体内却从未传出任何声响。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生出了新的事端。

        那一日他正在书房对着木雕美人发呆,门外清扫的家丁不知他在房内,七扯八扯地嚼舌根。

        说着说着,其中一个突然压低了声音:“哎。知道吗,那两条大狗死了。”

        另一个道:“白府何时养过狗?”

        那人继续说道:“狗是那江湖艺人的,就是演偶戏的那个。”

        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了:“咦?说来奇怪,那艺人是何时离府的?好像没见他出去啊?走的时候怎么不把狗带走,难道他把那狗一并卖给老爷了?”

        最先说话的家丁“嘘”了一声:“你知道那狗怎么死的吗?那夜我将艺人吃剩的饭菜喂了它们。第二天一早它们就口吐白沫挺在墙角了……一看就是毒死的!”

        “悯!你是说……要不要去告官?”

        “嘘——别声张,这事咱俩知道就行了。告官?说老爷毒死了两条狗?还是说老爷毒死了人?若毒死人了,尸体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有功躲在房内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待那两个家丁走远后,他才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当天晚上。他就偷偷杀死了那两个家丁。并再次将尸体放在了书房。之所以放在这里,一来是因为书房是府上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他的许可。就连柳月也不能随便出入:二来,他心存侥幸,想试试这木雕美人是不是真的吃死人。是不是真的吃饱才能展现神通。倘若它真的把尸体吃了,不但省得他处理尸体。说不定它吃饱了变活了,正好可以令他好好研究下它身体里的秘密。若是它没吃,他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毁尸灭迹。

        那一晚,白有功不等柳月去叫。主动早早回到卧房。

        柳月眉开眼笑地撒着娇:“亏你还记得回房睡觉,我还以为你以后就在书房和那木头小人儿同床共枕了呢!”

        白有功心不在焉:“夫人这说的什么话!”

        柳月嗔怒道:“本来就是嘛,你整日对着那假人发呆,看都不看我这活人一眼,我还想着你要真喜欢它,干脆纳它为妾好了。”

        白有功敷衍地笑笑:“夫人这玩笑开得不好,我有你一个就够了,就算王母娘娘白送我个七仙女下来,我也不稀罕。”

        柳月听得心花怒放。她哪里知道。白有功确实不稀罕七仙女,但也不稀罕任何女人,有她这么一个女人缠着他已经令人心烦了。若是再来一个,岂不要烦死?

        “依我看,那木雕美人肯定被人下了蛊。是个邪物!”

        “我看不像。我倒觉得它可能是由千年树妖的树干雕做而成,因此它也成了妖。专门吃尸骨未寒的尸体,将死人未来得及散去的魂魄吸去,来增加自己的修行。”

        “我觉得它不是被下了蛊,也不是妖,而是鬼,恶鬼!是恶鬼跗在了这木头人身上!”

        茶客们议论纷纷。他们在聊斋听过各种匪夷所思的鬼怪故事,却从未听过木头还能吃人。蒲先生将白有功的茶碗添满,问道:“若那家丁尸体是被木雕美人所吃,不知它是否真如老奎所说。变成了活物?”

        白有功叹口气:“从我买到它的那一刻,它就从未动过。和普通的木头人无异。”

        有个茶客颤悠悠地说:“该不是它只吃了一个家丁,没吃饱吧?老奎不是说。只有吃饱了才能变得如同活物,”

        白有功道:“那么点儿的小人儿,吃两个大男人还不饱吗?况且。就算没吃饱,我又从哪去找新鲜死人喂它?若传出去。街坊们肯定会觉得我过于痴迷木工,魔障了。”

        蒲先生微微皱起眉头:“不是只病死了一个家丁吗?”

        自有功微微一愣。“哦,对对,是一个。只是后来。家丁们奠名其妙相继死去,死后尸体都不见了,直到最后,就连家妻……”说到这里。他只觉得胸中堵了一团被水泡过的棉花,沉甸甸的、软绵绵的,压抑异常。

        蒲先生关切地问:“奠不是尊夫人出了什么意外?”

        白有功鼻头一酸,仰起头直视着天空的烈日,似乎要将荡在眼窝里的泪水晒干。

        人生就是一盘棋,一步错。步步错:人生又是一个迷宫。转错了一道弯。就永远找不到正确的出路。白有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开始走错的,入门学木匠的时候?见到师父木马的时候,在泺口看到偶戏的那一刻?若这些都没有错,就不会令他对那木雕美人一见倾心。就不会为了得到它而下毒,就不会进而杀死家丁,更不会相继死去那么多人。若这些都没有错,柳月就不会死。

        白有功第二天走进书房的时候,两个家丁的尸体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见一丝痕迹。倘若之前老奎的死尸凭空消失还能勉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这一次,白有功只能相信这木雕美人确实以尸为食。

        #160;他仔细检视着木雕美人,它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似乎并未移动过;它的唇透着鲜红的光泽,但那分明是木漆的颜色;它的身体并没有因为吃人而变得肿胀,依旧小巧玲珑。白有功微微闭上眼睛,他无法想象它是怎样在静谧的夜里撑开了那原本并无缝隙的木唇。又是怎样吞噬了两个男人的身体。

        #160;在那之后的几天里,他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反复在木雕美人身上的每一处摸索着,甚至还小心翼翼地顺着切合口将它的四肢拆卸下来仔细查看,可无论怎么看,它就是一个木头人,连木料都是普普通通的黄杨木。实在找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木雕美人吃人不吐骨头,做得天衣无缝。相比之下。白有功在杀人方面要逊色许多。那两个家丁的失踪令白府上下惶恐不安,虽然自有功谎称他们离开自府另谋高就了,但下人们不是傻子。私底下仍然议论纷纷。

        ——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昨天还约好了晚上继续玩骰子的。

        ——不能吧。他最抠门了,连我欠的他的钱都不要了?

        ——别说钱了,行李衣服都没收拾呢!

        白有功原本以为,下人们议论一阵子,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偏偏一个叫小莲的丫鬟自作聪明,自寻死路。

        他本无意杀死她的,毕竟她是柳月的陪嫁丫头。可这丫头实在不知好歹。她拿着他的贴身玉佩。言辞凿凿地说。在家丁失踪那夜,她亲眼看到他走进其中一个家丁的睡房,这玉佩就是他遗落在门口的。

        白有功一把抢过玉佩,冷冷地问:“大半夜的,你怎会出现在家丁的睡房附近?”

        小莲倒也毫不隐瞒。“其实我和后厨的阿三相好很久了,那夜正是要和他私会。老爷。您若肯成全我们,送一点金子给我们当本钱出去自谋生路,这件事我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白有功不能留下后患,他杀了她,将尸体和术雕美人一起锁在书房,如他所料,她也被吃掉了。

        在这蠢丫头失踪后不久,阿三又不知好歹地跑来问他,为什么小莲来找过他之后就消失了?白有功实在不想继续杀人了,可又担心小莲曾对阿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只好再次痛下毒手,阿三的尸体,照旧进入木雕美人腹中。

        白府接二连三失踪了四个人,谣言纷纷扬扬越传越离谱,但柳月从未在白有功面前问过什么,她就如没事人一般,每夜借送夜宵为由缠他回房睡觉,照旧在他怀里撒娇。嗔怒着吃那木雕美人的醋。这不合情理,倘若别人也便罢了,那小莲可是从小服侍她的贴身丫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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