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毒不丈夫

“噌”一声，银瓶乍破，铁骑突出，原是岚烟的指甲划过琴。

        岚烟冷冷地说道：“顾世子不常来费酒楼，但身边的萧世子应该知道楼里的规矩。”

        顾玉道：“在下明白，此番虽是让姑娘以身为饵，但暗中在下也会派人保护姑娘，不会让姑娘落入淤泥。姑娘先别忙着拒绝，不妨听听在下的报酬。”

        岚烟听到报酬二字只以为是钱帛珍宝，在费酒楼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便怏怏地问道：“什么条件？”

        顾玉说：“此事事了，在下替姑娘赎身，恢复良籍。”

        真是个极诱人的报酬，饶是岚烟也不免心动，虽然东家有严令，费酒楼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可终归身在贱籍，把人压得死死的，现在虽风光无限，总有朱颜辞镜，年老色衰的一天。

        岚烟站起身拉开轻纱，缓步走了出来，只见她玉腮樱唇，杨柳细腰，似笑非笑的眼眸如水波灵动，只一眼，顾玉便能断定若有她出马，必事半功倍。

        岚烟也看到了顾玉，她端坐在那里，姿容娴雅，气质出尘，眉眼全无轻浮，给人一种十分可信的感觉。

        岚烟问道：“顾世子所说的那两人是谁？”

        顾玉心知岚烟这是答应下来了，便回道：“太仆寺卿董家庶长子董长茂，嫡次子董长芳。”

        经过一番细查，顾玉摸清了董长茂的一些行事。他勾搭松阳郡主是真，除了想攀高枝，更重要的一点，其实是松阳郡主本是董家大夫人给嫡子董长芳相看的姑娘。

        这董长茂是董家庶长子，年纪轻轻考中了举人，便自诩学富五车，处处拔尖儿，万般瞧不起家里的弟弟董长芳。可董长芳胸无大志，才学平平，偏偏占着嫡子的名头，在府中备受宠爱。

        长此以往，董长茂心生嫉妒，凡是弟弟看重的东西，他都要抢过手来。董长芳是个万事不上心的宽和性子，不与他计较。董夫人却不肯轻易放过他，董长茂姨娘的死里正有她的手笔。

        半年前，董长茂知道姨娘死因后，恶念丛生，对他们母子恨极怨极。知道董夫人相中了松阳郡主，便心生歹念，几次三番勾引郡主，哄她与自己厮混。

        本来这只是董府的恩怨，偏偏董长茂拿顾琼作筏子，若董长茂对顾琼无心，当早早言明，可他脚踏两只船，将顾琼耽误这么久，实在恶心，顾玉便布下这一局。

        京中贵人太多，岚烟细细思索这二人，也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不过这不要紧，具体要做的事顾玉已经筹划好了，岚烟只需要按照她说的，一步一步来便可。

        别说是太仆寺卿，在京中纵然是个小官，也不是岚烟轻易可以得罪的。她坐在顾玉旁边，一边听顾玉的计划，一边看着顾玉清冷出尘的面容，心里暗暗思索着另一番事。

        顾玉向她保证，无论事情成败，都会保她安稳。岚烟相信，只是在这安稳之外，她也需要筹谋点其他的。

        另一头萧行之听罢在心里啧啧称奇，真是无毒不丈夫，日后自己要更加小心，万不能得罪了顾玉去，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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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学子在沿途官吏的护送下安稳入京，一路集结了三百余人，吏部并户部匆忙将城内的阳康坊腾出来，内部稍作整顿，外部筑上围墙，改名为阳康书苑，陆陆续续将来京的学子们安置在那里。

        顾玉仗着自己脸嫩，常褪去华服，穿上襕衫，混迹他们之间。探听到不少在官署并未记录的信息。也把这件事的源头弄得一清二楚。

        俗话说穷秀才，富举人，一个乡试就能隔断万千学子的入仕梦，这是改变命运的一道门槛。大多数农家学子到这个槛也就止步了，毕竟读书所耗费的银钱太多，书坊里最便宜的一刀糙纸，也得是一个五口之家几天的嚼用。

        考中秀才只能说是读书人，考中举人才能获封官身，拿到俸禄和底下人的供奉。秀才每年才能领朝廷四两银子和一些米面，这对于支撑家庭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一些穷秀才便通过办私塾教书来补贴家用。

        这次替名代考的人叫朱见春，刚过30岁，是个秀才。屡试不第后就开了私塾，给孩子启蒙，指导童生乡试。因为他收取束脩极低，甚至还会接济教穷苦人家的孩子，在通宁县备受尊敬，所以他的遭遇才更让人激愤。

        恰逢今年上半年朱见春的老母病重，他平日里教书不图赚钱，家里没有多少积蓄，治着治着，连给老母买药的钱也没了，找朋友相借也不过杯水车薪。

        这时隔壁南望县的富户杨老爷找上门来，许诺他顶替自己考试，不要求成绩好坏，只要上榜就给他一百两银子，还为了让朱见春放心，亲自把朱见春的老母接回杨家，找大夫治病。

        朱见春一片孝心，不忍看母亲生着重病还在寒窑里苦熬，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答应下来。

        当下科举考制并不严谨，只要求在名帖上写上此人的大致相貌，如身高，体量，面上有无疤痕，点痣，须眉长短等。

        过于简单的描述就让人钻了空子，朱见春与杨老爷身高差不多，只杨老爷胖一些。这十分好办，考试前两个月杨老爷私下减肥，朱见春则在杨府吃着大鱼大肉，二人体量很快一样，轻易就瞒过考场核对信息的官吏。

        秋闱榜单出来后，朱见春前往杨家接回老母，不想杨老爷翻脸不认人，在路上安排打手，半路截住人拖到林子里打，意欲杀人灭口，再抛尸山林。

        朱见春逃跑过程中落入猎户的陷阱，一只腿被夹在捕兽夹里，所幸头顶灌木丛遮盖住陷阱，那些打手寻找半天无果，方才离开。

        他们走后，猎户来看自己的捕兽陷阱，看到朱见春腿上血流一地，昏迷不醒，便把人带了回去。

        朱见春醒后担心还在杨家的老母，走投无路之际，拖着满身伤痕，还有瘸了的一条腿，主动去了衙门自首，现在正被押在通宁县监牢里。

        而杨家派出来的打手回去后想领赏钱，谎称朱见春已经被他们打死了。杨老爷心里松口气，命人把朱见春的老母淹死在自家池塘。等到衙门的人过去，朱老太太早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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