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绿豆冰雪凉水

方晏如道：“那日娘子不是托小生替娘子寻两间房舍铺面？小生倒是很愿意帮娘子这个忙。”

        “这么快？”沈于归听见方晏如如此说，还以为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心中还由衷敬佩，自己前几日才捎的话，不曾想才几日便解决了，汴京府尹就是汴京府尹！看看这实干效率！难怪人家年纪轻轻便能坐上这个位置，那都是有原因的！

        “什么这么快？还没寻到呢。”方晏如又云淡风轻嗦一口冷淘。

        沈于归：“……”

        方晏如道：“小生下了朝回府衙时，娘子已经走了。小生想，既然小生愿意帮娘子的忙，理应告知娘子一声才是。正好也馋娘子这里的吃食了，便亲自过来了。”

        沈于归有些哭笑不得。罢了罢了，都说来者皆是客，这位也不例外，既然是客，岂有不好好招待的道理？

        今日方晏如倒是没同往常一般死缠烂打的，只是如普通食客一般静静吃着饭，吃完照例付了饭钱，寒暄几句，便说第二日还要上早朝，便先回去，不多留了。

        街上有打更的经过，沈于归侧着耳朵一听，竟已是夜半了。这才发觉，外头虽依旧热闹，只是喧嚣确实不及之前了，街上的烟火气也稍稍淡了些，自己这才能听见更夫的更声。

        沈于归也准备开始收拾打烊，只等阿黎她们回来便关店歇息。没过一会儿，便远远地看见阿黎阿桃两人一前一后推着小车回来了。

        等所有人都睡下，沈于归却睡不着了。

        如今食肆的营业时间随着食客的出行规律悄然发生着改变，自己作为食肆的掌柜娘子，自然也过上了半日夜颠倒的生活，最近这些时日可谓是起得越来越迟。这起得一迟，睡得自然也晚，一睡不着，人就爱开始琢磨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来。

        若是寻常姑娘，脑子里所想的定是今日自己又食了多少饭、最近有没有长胖。可她不是寻常姑娘，她可是一心以事业为重的沈于归！故而即便睡不着，脑中所想的依旧是：

        明日又要做什么吃食好呢？

        如今食肆里已不缺解暑的冰雪香饮，只不过对于任何一个做生意的食肆掌柜来说，食肆中的吃食种类皆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虽不知本朝汴京人民夏日还吃什么本土香饮来解暑，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回来的现代人，每到夏天，虽说消夏饮品如咖啡奶茶也多，可是一提到饮品，大家最先想到的，也还是一碗冰冰凉凉的绿豆汤。

        只是也不知如今还能不能买到绿豆呢……

        ·

        “轰隆隆——”

        睡得正好的沈于归，突然被一声巨响从睡梦中惊醒。

        被外界吵醒而颇有些起床气却又因不知发生了什么而一脸懵的沈于归从床上坐起来，正准备从支起半扇的窗子中向外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头还没伸出去呢，便又听见了方才那声巨响：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强光使得沈于归的眼睛突然有些难以接受，不自觉眯了眯。听着天空中的雷声，还有比夏雷先一步到达的闪电，沈于归这才明白，原来是打雷了。

        夏日特有的大雷雨，终于要来了。

        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屋里未点蜡烛，故而一片漆黑，只有在闪电乍起的那一瞬借着短暂却强烈的光线看清周围。

        沈于归半梦半醒之间，一边暗暗期待着明日下一场大雨，好解解汴京城数十日的暑气，却又一边担心，明日下着大雨，出行不便，自己还能不能找到卖绿豆的铺子。

        等到沈于归睡醒睁眼时，天上正下着倾盆的大雨。闪电似是已经停了，只是还偶尔响起几声闷雷。不过相比于雷雨之前的响雷骇人，闷雷这雷雷如其名，声音不大，只是闷闷的，故而也不怎么吓人。

        沈于归躺在床上，脑内放空着，静静听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声。反正都这么大的雨了，估摸着也没什么食客，既然如此，便舒舒服服地偷个闲吧！

        躺倒不想再躺了，沈于归便穿了衣衫起来。走进食肆才发现，自己才是起得最迟的那个，食肆中虽说确实没有食客，可该干的活阿黎她们却也一样没落。

        像是分配好的，几个擦桌案，几个扫灰尘。早食也已经做好，整整齐齐放在沈于归平日常吃饭的那张桌案上。

        见沈于归来了，众人皆停下手中的活计，依次去门边净手，准备用早食。

        每日的早食也都是食肆里自己做的，具体的吃食依旧是店里的那些，不过每日挑几样不大麻烦的做来便是了。

        不过也是因为是食肆里，对于吃食的种类要求本就要比普通人家多些，故而早食虽简单，却也很丰盛。

        桌案上正中摆了两个如小盆一般大的大碗，一个碗里是冷淘，冷淘上头浇些彘肉末，另一个碗里便是普通的粥了，煮得黏稠，抗饿。

        食肆中如今一共十二口人，基本上个个日里都是要干体力活的，自然要吃些更为抗饿、补充体力的食物。

        除了主食，周围还摆了一圈小碟，里头是数样当下时令节气的菜蔬，可以当作下饭菜的同时又能为一日的劳动提供热量和营养。

        桌案靠墙一侧是饮子，有之前的青梅茶饮，若是不喜喝茶的也有正应节气的生淹水木瓜。如此，早食有吃有喝，种类随人，甚是丰盛，故而大家一直都觉得满意知足得很。

        大家净了手便皆来落座。食肆大门虚掩着，外头依旧下着暴雨，嘈杂的雨声压过了外界的几乎一切声响，仿佛有人从天上源源不断地往下泼水似的，只能听见水花不停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夏日的雨天一般没什么风，这雨反而还能将闷热的空气降下一些温度来，这种天气只要不出门，便是极好的。

        若是再幸福些，坐在房间里，将窗子皆打开支起，外头的雨声便能听得更加真切，手里拿一卷自己喜爱的书本古籍，坐于窗边静静听雨读书，便是人生中顶级的惬意了。

        可惜这种闲人命沈于归是无福享受到了——至少现在还不行。于是用完早食，阿黎吩咐那四个小丫头收了桌椅，沈于归拿了把油纸伞，出门买绿豆做绿豆汤去。

        绿豆汤，这名字的意思也在宋人的语法范围内，不过相比于这个名字，宋人倒更习惯于叫它为“绿豆水”。

        而且这绿豆水遇上冰块，便出现了后世的冰镇绿豆汤，在本朝则叫做绿豆冰雪凉水。

        幸亏今日卖赤豆绿豆的王家铺子还开着门做生意，沈于归很是顺利地便买回来了绿豆，可等到回到食肆，自己的裙摆、鞋袜，却全都湿了个透。

        回食肆里换上干净鞋袜，沈于归将早晨买回来的绿豆拎进厨房。先用水将这些绿豆清洗一遍，洗去绿豆上存留的浮渣，然后将绿豆与清水皆倒入锅里，生火炖煮就完了。

        煮绿豆汤大约需要一炷香时间，等沈于归将绿豆汤煮好，熄了火，才发现外面的暴雨不知何时早已停了。随着雨停，太阳又重新露出头来，气温也再一次升高，变得闷热。

        沈于归看着还未出锅的绿豆汤却已经重新升高的温度，还是将碎冰块加入了绿豆水中，绿豆冰雪凉水出锅！

        在夏日众多解暑饮子中，这绿豆冰雪凉水算是最便宜的了，购买绿豆并不花费多少钱，却能熬出一大锅饮子来。

        沈于归给食肆中每个人皆盛了一碗，并吩咐阿桃，今日的绿豆冰雪凉水便不卖了，等到入了夜，去大街小巷免费发放去，过路行人若是口渴，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皆能获得一碗冰凉舒爽的绿豆冰雪凉水祛暑。

        阿桃听见今日的饮子竟是免费发放并非售卖，很明显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什么，只是道声好，点头应下了，便转身自去准备。

        打点好了一切，沈于归算算日子，马上也快到七夕了。

        ·

        夏日里节日虽不多，却有两大重要的，一个是七夕，一个便是中元。并且，不同于其他的节日，过节时皆是大吃大喝，七夕却是一个乞巧节，主要的应景吃食便是当下的时新果品。

        虽说也有所谓的用瓜雕刻成各种花样的花瓜、用油糖蜜做成咧嘴笑娃娃形状的果实花样等传统吃食，但在七夕这日，这些吃食的观赏性与玩乐性反而大于其实用性了。

        不过这也并不是说七夕这日便无生意可做了，相反，七夕还是个消费市场不小的节日。那些怀揣着少女心的少女在拜月乞巧时所需要用到的乞巧物，还有汴京民众每到七夕便会争相购买放于家中的一种名为“磨喝乐”的泥塑的小佛像，还有城中娘子、少妇在这日串门时也会备上的如“水上浮”、“谷板”、针线、果脯、笔砚等伴手礼品，皆随着七夕的日益临近而变得俏皮有市场起来。

        既有了新的“支线”目标，沈于归便先暂时搁下手中的夏日冰雪饮，将这些七夕所需的应景物品抓紧一应准备齐全才是当下的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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