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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招魂


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人们总会总结出一些实用的生活经验。‘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就是人们长久生活经验的结晶。意思是说,如果早上看到彩霞,赶路的旅人就要注意了,因为很快就会下起雨来,谨慎出行;如果是晚上看到漫天绚烂的霞光,那则可以完全放心地出远门,因为接下来的几天肯定是能晒焦屁股的大晴天。有时候,这种生活经验甚至比广播里的天气预报还要准确。

        第二天,当东方出现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躺在孩子身边的英子,早早地就醒了。今天是海山昏迷不醒的第三天,此时的海山仍就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昨天晚上海山又继续发起了高烧,老徐又给他输了两瓶退烧药,这才稳定下来,把大家折腾到夜晚两三点钟才睡下。

        望着躺在身边的孩子,女人温柔地给他活动起筋骨。一个睡久了的成人,起床时还要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才觉得过瘾,孩子已经躺了很长时间了,应该早已经是全身酸疼了吧?

        英子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肩膀,过了好一会,胳膊才渐渐地恢复知觉。早上的海山仍就有点低烧在身上,老徐没有办法,一大早又给他输了一瓶青霉素,一瓶葡萄糖,把孩子的病情稍加控制,这才放心让夫妇二人把孩子带走。经过几天几夜的相处,这几个人的关系更亲近了几分。老徐家的老婆子虽然极为精明,但同样是心善的厉害。同样是作父母的,又怎么会不了解孩子生病垂危时,父母那滚烫的心情。她一直把他们送出生产队,并嘱咐他们要尽早带回来,还必须带个健康的清醒的孩子回来。

        带着美好的祝福,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很快便在堂哥家汇合,不久便来到齐家渡,按部就班地乘坐着梅姐的渡船过河,一路无话。

        若干年后,海山也逐渐懂事了。英子经常于闲聊间对海山提起这招魂的事,略带嗔怒地埋怨海山小时候太难侍候,一点也不省心。英子的小脸这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出现一道腓红,像极了一个半成熟的苹果。

        “那时真是太丢人了……那时真是太丢人了……可是那时真的没有办法了啊,我那时差不多都快放弃你了,心想着,就死马当活马医吧。但凡是要有点办法,我们都不会去那么做的,太丢人了。”英子反复重复着这丢人的事情,仿佛这事不是发生在十几年前,就如同昨天刚刚又去招了一次魂一般。

        冬天过后的大地,到处都是一片嫩绿。虽是春天,偶尔还会泛起一抹寒意,但温暖的阳光很快便会适时地抹平它,整个人顿时暖洋洋了起来。

        这种不冷不热天气,是最适合睡懒觉的。往床上这么一躺,捡过一条薄棉被盖条上,舒服又惬意,一觉睡到自然醒。

        也许是上天故意安排,越是宜人的季节,越是繁忙,似乎是在故意为难这些辛苦劳作的农人,正如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稀有,越不可得到一样。

        农民兄弟可没有时间睡大觉。这时候的他们都忙着耕地,忙着播种,忙着施肥,忙着忙着,不停地忙着,在繁忙中迎接秋天的收获。

        一大早,农夫们就下了地,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各自的田地间低头劳作了起来。田地间的土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突兀兀地出现三个人缓慢行进着,远远望去,如同飘动的幽灵一般,顿时令人眼前一亮。

        如果哪个农夫干活认真,总是埋头劳作,也不会妨碍他发现他们三个。因为他们一边走,嘴里还会一边大声喊着,在这没有机器轰鸣只剩鸟语花香的田间地头,这哭一般的声音足够掠过农田,抵达每个人的耳朵里。

        “铛……海山,回家喽,儿子诶,回家喽,铛……”

        不错!这三个人正是大堂哥刘洪与景良夫妇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大堂哥刘洪民,这个粗壮结实的男人此时正穿着一身标准的道士服,背后印有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八种挂相围绕而生,显得神秘庄重。

        堂哥头戴小屋似的青色帽子,仿佛头上有一座微型的小土地庙似的,帽子后面拖着两条青色的长布条,随风飘动。堂哥右手握着一个巴掌大的黄铜铃铛,向上举起,稍微高过头顶。在混有泥土味的风中猛地一摇,立刻便缩回到胸前,以节省体力。这样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就像一个微型炸弹一样,声音四散传播来开来。

        堂哥左手平托着的是一根油亮的桃木剑,搭靠在胸前,剑尖始终指向天空。肩上还斜挎着一个灰色的大包,里面装着要用到的黄表纸及香烛之类的东西。整体看来,堂哥就像是从戏里跳出来的人物一般,犹如武当山刚刚下来的道士。

        阳光下的黄铜铃铛显得特别耀眼,犹如黄金打造一般,别看这铃铛只有巴掌大,可发出的声音委实不小,有一半人注意到他们,完全是因为这铃铛的缘故。

        在人们看来,道士跟神汉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不过道士是在远离人烟的名山上修行,而神汉则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散修的道士。用一句政治术语来精确概括:神汉是没有组织的道士。

        神汉们与道士不同的地方还在于他们不像道士那般,追求什么空灵意境,追求什么长生不老、修仙论道,他们更多地是利用其可怜的法力来为现实世界的他们服务:或帮人祈祷人畜平安,或替人出手消除灾祸,自己从中得到些辛苦钱,养家糊口。

        相比大堂哥衣着的端庄正式,夫妇俩的衣着就更简单朴素一点,这是王麻子家年初办丧事时置办的两套丧服,被刘洪给临时借了来。他们的没膝大褂素白干净,没有任何纹路,在阳光下也显得分外耀眼。夫妇俩早已看出来这孝服的本质,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穿在了身上。

        “白衣服好啊,寿衣洁白温暖,在阳光下又最显眼,人老远就能看见。”堂哥解释道。

        当然,堂哥的本意并不是想让老远的人能看见他们,只是方便海山的魂魄在附近游荡时,能更加容易找到他们。

        三人排成一列缓慢行进。从远处看,就是一个青白的圆点拖着两个洁白的圆点一颤一颤地移动着。女人抱着熟睡的孩子走在中间,男人跟在最后。

        洪民哥每走10来步就猛地摇一下铃铛,一声清脆的铃声就在风里传播开去。紧接着就是一声男声,一声女声的呼喊,声音十分规律而宏亮。

        “铛……海山,回家喽……儿子诶,回家喽……

        铛……海山,回家喽……儿子诶,回家喽……”

        这会儿他们喊的声音已完全不同于刚下渡口的那会。最开始时,他们甚至连张嘴都困难,即使喊出来了,也是细如蚊嗡,只有心里能够听见。

        “你知道当时是多么地丢人啊,所有人都像看猴一样地看着我们,我都恨不得找到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英子对着长大了的海山抱怨着。“要不为你,我哪能做出这么丢人的事。”

        “不过喊着喊着就麻木了,后来我们喊的声音都特别大,”英子接着对海山讲,“你洪民大伯强调,这个喊魂一定得至亲的人自己喊。不然,即使铃声引起了你的注意,没有至亲的呼唤,你也是不会靠拢过来,跟我们回家的。一开始我们真喊不出口,没有办法,在你洪民大伯带头喊了几声后,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大声喊出来。”

        过渡人纷纷停下了脚步,观看这三个人组成的奇怪队伍。改革开放后,国家早已不提倡迷信活动了。这个要是放在十年前,更是有生命危险的一种举动。迷信的人会被拉出去挂牌匾,戴高帽,会给人扔石头,扇耳光。可国家不提倡并不代表大家就能接受。你永远都不能忽略,文化思想的传承是多么地坚强,即使这种文化思想被称为迷信,也是丝毫没有妨碍。

        不久后,在十年前被称之为迷信的活动,又悄悄地卷土重来,算命先生、驱邪神汉也大量涌现。初一、十五人们又烧香拜佛了,清明、冬祭人们又烧纸祭祖了。过去该有风俗习俗,现在一个也没有落下。有的人家认为今年年运不顺,还会特地地去请和尚来家,递上家谱,让僧人在吃斋念佛中超渡已逝地英灵,让自己的祖先在地下过得舒坦点。祖先在天上过得舒坦了,自然就会大发善心,保佑他的儿子儿孙们日子过得红火,家和人旺,五谷丰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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