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童年的平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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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龙虾的日子是非常幸福的。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把一个个剥好的虾米放进海山嘴里。每当海山回喂母亲虾米的时候，母亲不是说自己过敏，就是说自己吃饱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吃几个。

        大部分吃龙虾的时候，旁边也总有一个小哥哥陪在海山身边。两个人争着抢着，比赛似地吃饭，比赛似地吃虾，比赛似地练字，比赛似地做作业，连上学的时候也比赛似地跑着，看谁能先到幼儿园里。

        小哥哥叫宋建平，比他大两岁，属鼠，是山秀姐的独生子。他也是海山遥远童年记忆中唯一一个有血有肉、不可忘怀的小伙伴。在其它记忆都已经消失在记忆混沌中的时候，唯有这小哥哥却如一颗闪闪的星星，闪耀在混沌的记忆里。

        建平个子比海山高半个头，国字脸型微微发福，五官端正中带有几分帅气。他不爱笑，却很负责任，平时海山就喊他平哥。由于山秀姐与英子走得较近，他们俩人玩的机会就更多了，两个孩子的年纪也相仿，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这时，在这乡下的猪屋里，就能看见一高一矮两个小孩，穿梭在这近百米的草丛里，玩耍嬉戏。大的带着小的去捉蝴蝶，去从毛茸茸的卷着的叶子里面，把正要做茧的青虫给拽出来，然后把它玩个半死。等虫子失去敏捷的爬行能力后，再运送它回到家门口的蚂蚁窝旁，找准一只蚂蚁，扔在它必经的路上。

        不得不说，家门口始终是他们经常玩耍的地方。因为这里有几个蚂蚁窝让他们痴迷无比。甚至哪只蚂蚁属于哪个蚁窝，他们都能大概分个清楚。

        青虫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一只蚂蚁慢慢地靠近了它。蚂蚁触角一搭一搭地在青虫身上试探着，直到确定是美味的食物才逐渐放下心来。

        蚂蚁这种生灵的凶悍之处也随之完全爆发出来。

        蚂蚁敏捷地爬上青虫的背，在青虫身上来回爬了两圈，似在犹豫，其实它这是在踩点，找个合适的位置下口。最后它来到青虫七寸处，一口咬了下去。青虫一疼，拼命地挣扎，满地打滚，蚂蚁仍旧死死地贴在青虫背上，毫不松口。由于这是只玩废了的青虫，所以只有原地打滚的分，并不能迅速逃离。即使这样，可蚂蚁一时也拿青虫没有办法。

        蚂蚁见咬不死这庞然大物，索性翻身下地，咬着他的屁股，就开始拖行起来。很难想象，一个身体比蚂蚁大几十倍的庞然大物，它居然一个人就想去拖着它回家。如果要问动物里面谁的勇气最大，野心最大，蚂蚁则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如果青虫不挣扎，这只蚂蚁是能够一步一歇地把它拖回洞里。显然青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它拼命地扭着屁股，甚至有时还把蚂蚁甩上天去。殊不知，它越是扭动着屁股，蚂蚁越是兴奋，觉得这个活物，新鲜无比，越是想趁新鲜把青虫给带回家去。

        蚂蚁也是一个果决之辈，拖行失败后，它迅速决定回家去搬援兵。因为它必须迅速，附近还有几个蚁巢的蚂蚁也在四周搜寻着食物。它必须赶在人家蚂蚁发现并抢走食物之前，搬来援兵，把食物带走。时间就是食物，食物就是生命的规则迅速地体现出来。

        在蚂蚁回家搬援兵的时候，有其它蚂蚁来探寻的情况是常见的。每当这个时候，先入为主概念则主宰了海山和平哥的意识。

        两个略微商量一下，就觉得这种抢食的行为是不厚道的。所以他们决定充当一回警察的角色，拿根树枝当做警棍，很简单地就把那只后来的蚂蚁给赶了开去。如果它不知天高地厚地硬是赖着不走，他们兄弟的角色也会随之升级，由警察立马升为法官，判它死刑，罪名都想好了：无赖罪。

        这时平哥会出动两只指头，把它抓起来，迅速将它捻成了飞灰。然后拍拍双手后，又尽情地观看起来。当然，这种残忍的举动只出现过两次，大多数蚂蚁都会知难而退，明哲保身，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几十秒钟后，援兵就沿着墙角飞奔而来。如果说喂蚂蚁对于兄弟二人是件享受的事情，那么观看援兵到来，则是这享受的高潮。大自然的奇妙之处正在于，这些平时散乱的蚂蚁在这个时候居然能整齐的如同军队一般：迅速、严谨、有序、万众一心。

        援兵的长龙从洞口飞出，领头的正是发现食物的那只蚂蚁。队伍里的蚂蚁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般，仿佛正唱着胜利的凯歌，在崎岖不平的草木之间拔山绕水，直奔青虫而来，暂时休息的青虫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殊不知死亡之神已经降临。

        援兵的队伍也不是完全一样的体型，它们也通常会有三种体型的蚂蚁存在。一种是普通体型的工蚁，它们负责在外寻找食物，类似于侦察兵的角色；一种是体型稍大的蚂蚁，头和四肢比普通的工蚁要粗了一圈，但体型健壮和谐；还有一种是体型特别巨大的兵蚁。它巨大的头颅，与身子有些不对称，这种看上去走路都困难的蚂蚁实际上是力气最强悍的一批。

        关于蚂蚁分类的知识，是后来海山在学生物的时候学到的。后来他才知道这种体型和谐，比普通工蚁强壮的蚂蚁其实是他们的蚁王。每当回忆起当时喂蚂蚁的情景，会不自觉地对蚁王多敬佩几分。这种国王般的存在居然还和他们的子民一起劳作，这在人类世界是很罕见的。当然海山还学到，它们的蚁后其实是个贪吃鬼和懒惰鬼，甚至连吃饭都是需要工蚁亲自用口喂食。

        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蚁后，恬静得宛如大家闺秀的蚁后却干着大家闺秀从来没敢干过的事情。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躲在闺房里和蚁王亲热后，然后不停地生着的蚁王的皇子皇孙。她的无私的奉献精神和另类的举动，着实能让人类世界的大家闺秀汗颜无语。

        长大后的海山又从蚁后身上慢慢地联想出了这样一个道理：这女人也就如同蚁后，天生就得放在家里好生供养着，干些相夫教子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蚂蚁的皇族和人类的皇族究竟是谁先学的谁，想出了这么对于女人的这么合理的安排。

        军队来了，青虫自然手到擒来。在挣扎和恐惧中，青虫被这些大力士们拖进了自己的洞穴。仿佛真有一条青色的巨龙被它们请回了他们的洞穴一般，欢天喜地。

        喂蚂蚁的乐趣无穷无尽的。这使这两个乡下的娃子即使没有城里孩子的品种繁多的玩具，也是丝毫不比有玩具来得差。他们玩蚂蚁时，甚至可以一直玩几个小时，而只是在一旁不断地注视着它们不停地往巢穴里搬运着粮食。

        有一个小细节他们是注意到了的：在巨大的青虫终于离开原地，朝巢穴回去时，总有三四只蚂蚁会原地仔细检察一番，也许单纯只是看有没有什么食物遗漏了，好顺便带回去。可青虫不比蝴蝶，蝴蝶有时还会有一只半只的腿断了，留在原地，这时收尾的蚂蚁就会及时发现它，然后把它扛回家。

        蚂蚁这种谨慎的态度这给两个孩子的印象则是：他们还没有吃饱，还需要更多的虫子。于是，他们重新跑回杂草堆里去找起食物来。接下来，两个孩子不停地喂它们虫子、喂它们蝴蝶、喂它们米饭、喂他们瓜子……他们把所有能喂地东西，都喂上一遍。直到蚂蚁晕了头，觉得是上天像是跟他们开玩笑一般。平时很难寻找的食物，现在却遍地都是，酒池肉林的快感让它们麻木，让它们不知所措。再也没有初发现食物的那种兴奋，懒懒散散，丢三落四。在把食物搬回家后，就再也不出来了。最终留下一地的食物无蚁打理，满地狼藉。

        对于玩蚂蚁的事，英子通常是不管他们的。直到他们把食物和虫子铺得到处都是时，才假装生气地跑过来，把兄弟二人赶开。再‘咯啰咯啰’几声把附近地母鸡唤来，让这些墨黑肥亮的老母鸡把这满地的虫子和食物全部清理掉。

        显然母鸡们是愿意这么做的。因为一开始母鸡们就躲在不远的阴凉地里，渴望地看着虫子和食物遍地的情景。无奈它们迫于两个孩子的淫威，只能在远处咯咯地叫着，徘徊着不敢靠近。母鸡也在等待机会，等待孩子们失去耐心后或者等待母亲失去耐心后，过来享受孩子们免费的劳动成果。这些青虫、这些米饭、这些瓜子、这些蝴蝶可比它们路边吃的小石头子要美味得太多太多了。

        海山和平哥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正如母鸡们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一样。他记得他们一起丢过手绢，一起躲过迷藏，一起偷过豌豆，一起闯过鬼屋，一起用尿把烟头浇灭，一起学着大人们亲嘴玩。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什么事都是一起，一起得形影不离。

        海山上幼儿园的时候，平哥已经上大班了。天气好的时候，母亲会让两个孩子结伴一起去上学。

        海山清楚记得上学前妈妈嘱咐：

        “建平，海山就交给你了，路上要牵紧弟弟的手，不要让他到处乱跑；放学后也要和他一起回来，不要让他贪玩；路上有谁欺负你们，你们就合起伙一起去揍别人；如果海山路上不听你话，玩危险的东西，你尽管揍他，阿姨不但不怪你，回来还请你吃好吃的……”

        母亲一遍一遍地嘱咐着建平，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只是一个5岁的小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平哥总是争气地紧紧攥紧小拳头，像个小男子汉似的答应了下来，牵着矮他半个头的海山就上学去了。

        这就样在学校有老师管着，在家里有父母管着，在路上有平哥管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海山也慢慢地长大着，其乐融融。

        当然，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的看管也是有疏忽的，毕竟他也还是个孩子，这种看管的疏忽有时甚至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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