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怒火

母亲听了，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海山说出这种话，这也是海山第一次主动地寻死。自己的孩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悲哀，以至于觉得生无所念？无论什么时候，当话题牵扯到死亡时，总是不禁地让人心情沉重几分。死亡自古以来就一直困扰着整个人类，任何时候提到死亡，它总会像刺一样，刺痛人们的神经，让人心痛。

        “你说什么胡话！你死了，要我怎么办？”母亲严词制止，因控制不住心里激动的情绪，还用力地推了海山一把。愤火中的父亲见到海山想死，反而更加愤怒。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不中用的东西，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父亲手里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冲上来就打。棍子雨点般地落在海山身上，发出闷响。海山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坑，仍用仇恨的眼光盯着父亲不放，用柔弱的身体去迎接父亲棍棒的愤火。他越是被打，就越有士气，慷慨就义一般。现在的海山已经不像是小时候的海山，被打几下就会屈服了。愤怒使父亲没有了理智，但同样也使海山失去了理智。那一刻，他很顽强，一想到自己对朱无能为力时，这种心痛比这受到责打要痛上几十倍，他真的很想结束自己的思想，怀着一颗求死的心去激怒父亲，既然生前困扰于这个问题，也许只有死后才能忘记这个问题。

        “你打啊，没吃饭吗？用点力打，照着我头打。你打身子几时才能把我打死？照着头打，几下就能把我打死，省得你再费那么多力气。”海山发了疯一般，眼睛通红，疯狂地对着父亲喊叫。

        “想死？翅膀硬了就觉得很了不起呢？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就当我没有生你。”愤怒是魔鬼，盛怒下的父亲是没有理智的，眼睛也涨得通红。

        母亲见海山不躲不避，硬抗着棍子，心如刀割。她也一直在努力阻止着丈夫，让他不要出手，可丈夫一用劲就将她甩开了。当见到自己的丈夫终于要照头打孩子时，一种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从地上迅速地爬起来，极速冲了上去，母爱的速度迅捷无比，甚至能成为奇迹。她终于也是及时挡住了原本要落在海山头上的那一记闷棍，她用手臂完全拦了下来，手臂上登时也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骨头都要断了一般。但母亲仍就没有丝毫地停歇，紧接着她用力一扯，就把海山整个地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子把海山护得严严实实。

        “不要打了！景良你疯了，打头真会打死孩子的。你真的是疯了！你要真想把他打死，就先把我的打死！”母亲激动得冲着父亲大喊，怀里把海山抱得更紧了。

        “臭女人，你给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景良眼睛通红，怒吼着，愤怒下的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甚至因为极度地生气，他已经开始用木棍狠狠地抽在母亲单薄的背上，发出着恐怖的闷响。

        “妈妈，你让开！我让他打，打死我最好！”海山想推开母亲。可无论他怎么用力，母亲就像锁链一样，死死地缠住自己，让他无法挣脱。

        “既然你们都想死，我就成全你们。”父亲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棍子开始雨点般地落在母亲身上，已然有一条条血绩出现在母亲单薄的衣服上。

        如果事情就这么进行下去，结果真的很难预料。在这个家庭处于一片混乱的时候，遥远地方的一个人正通过隐蔽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幕，这个人的心早已经提到嗓子眼里，一道命令紧接着迅速下达。这也是这些保护海山的‘周边人’第一次接到这么直接的命令。几声嘀嘀之后，BP机上出现了‘火速救援’四个字。

        保护海山的所有‘周边人’在接到命令后纷纷出动，四面八方地向茅屋赶去，不要5分钟就能到达。当然，这周边人肯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使是救援，他们也只会以熟人或者过路人的身份进去干预，而不是直接大部队开进去，然后把景良给抓起来。命令下达后，这双眼睛也一直死死地盯着屏幕，盯着支援人员在路上匆忙赶路的情景。其中有一个身影他也特别留心，那就是燕的父亲，此时这张英俊的脸庞也紧张无比，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不过这双眼睛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重新回到属于茅屋的那个屏幕上。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计划，可他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孙子，在景良的愤怒之下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即使他位高权重，可是在脆弱的生命面前，他也是无能为力。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哪怕有一丝可能也不行。即使冒着计划败露的危险，他也必须出手干预。因为，孙子如果就这样被打死了，那一切计划都将毫无意义，他更将遗憾和后悔一辈子。

        这些保护海山的周边人以路人和熟人的身份，一刻不停向这里汇集。短短的时间里，海山心里也经历着一次巨大的变化。

        从小以来，海山就有一种观点，自己被父母打，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不能还手，永远也只有挨打的份。但今天他看到母亲因自己被父亲打了，而且父亲一点也没有留手的意思。一种保护念头、一种反抗的念头，突然产生：谁规定父亲就天生就有打人的权力？就算你有打我权力，但你又有什么权力打母亲？各种思绪在海山心里迅速成型，本能地产生一种保护母亲的举动，这种本能让他力量充沛。他大力地挣脱母亲的保护，直接冲上去，就和父亲扭打起来。

        即使海山个子比父亲矮一截，但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仍然让海山义无反顾地就冲了上去。从来没有被孩子打的景良也呆住了，向来只有他打海山的份，现在海山居然冲上来打自己了，这是人生的第一次。

        “你打我就打我，你打我妈算什么本事。我没有你这个爸爸，从今我们一刀两断。”海山冲上来，对着父亲脸就是一拳，“你今天除非把我打死，只要你今天让我活下来，我保证以后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是自小时候以来，海山第二次反抗叛逆父亲，这也是海山第一次正面迎战父亲的权威。可以说，每个孩子都是在反抗父母的权威中慢慢成长起来的，具体到海山，则是在不断地反抗父亲的权威中成长起来的。

        海山的话很狠，也很冷。这句话出其意料没有再激怒父亲，而是犹如一盆冷水一样，把愤怒的父亲给浇醒了，愤怒的红眼也渐渐地转为正常的颜色。这次是景良第一次感觉到孩子真的长大了，已渐渐不受他的控制。海山的话着实让他震惊，他竟也突然变得害怕起来。这种父子之情倾刻转化成的生死大仇，可不是皇室贵族的专例，在普通百姓之中，它依旧能发生着。

        想到孩子刚刚说的，‘你今天只要不把我打死，我以后会让你生不如死。’虽然这是孩子气话，但这话的威力绝对不容渺视。如果海山是个重信之人，那么这句话无疑是要兑现的。

        景良心里又开始问自己：他真的要把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打死吗？况且孩子现在成绩、品行各方面都表现得十分不错。除了自卑以外，其它一切都是不错的啊。

        当然不！他只是一时气愤，他只是要维护自己的权威来吓吓孩子，让他更加听话而已。他的出发点也是要让他更加出众而已，他是为了他好，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才会生气。当他看到海山缩在家里，像缩头乌龟一样，他心里是最不好受的，他的本意是想让他变得开朗而已。孩子今天这种不死不休的举动，让他震惊。也许孩子真的是长大了，父亲的威严再已经无法左右这个逐渐成熟的儿子。

        “今天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拼了这条命也会与你同归于尽。”母亲见孩子扑了上去，唯恐丈夫因愤怒下了死手。

        英子的态度很坚决。也正是她的狠话，最后才浇灭了景良的怒火和继续打海山的冲动。英子也趁着景良短暂的回神的机会，又一把扯过海山，仍然死死地护在怀里。

        站在那的景良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自己作为父亲的尊严受到侵犯，愤怒又开始窜上心头，让他发疯，让他无处发泄。昔日在家里一言九鼎的他，现在已然变成了孤家寡人，这场景让他感到愤怒。

        “我管孩子你插什么手？以后孩子都你来教育，我永远不管了。”景良恨恨地讲着。他因找不到发泄的目标，便把怒火发泄在了身边的任何能抓到的东西上。他抄起一碟碗碟，狠狠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又把起一把筷子，狠狠地朝母子二人砸去；他一把端起锅，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脚踩了个稀烂；他把米袋一把掀开，白米如白色瀑布一样，四处飞溅；他把桌椅板凳，能砸的砸，能摔的摔，扔得到处都是……家里除了那台熊猫牌黑白电视在高处能幸免外，其它东西能砸的，他都都砸了，能摔的，他也都摔了。阿虎看见父亲这样疯狂，也早早地躲在狗窝的一角，瑟瑟发抖。

        父亲乱砸了一通后，就扬长而去，留下海山和母亲在这破败混乱的茅屋里。见父亲走了，海山和母亲也都不约而同地抱着哭了起来。阿虎见父亲走了，也悄悄地跑进屋子里，坐在母子对面，看一眼四周，再看一眼母子二人，小声地哼唧着。

        本来就残破的茅屋里面，因为这一场战争变得更加惨不人睹。救援的人员刚到半路，就再次收到一条命令：救援取消。一个不断缩小的人形的包围圈在这条命令下，也迅速溃散了，仿佛从来就没有形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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