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青鲨
清凉的感觉！
当海山一头扎进水中的时候，顿时感觉全身毛孔为之一缩，这种清清凉凉的水的感觉，就如同漆黑夜晚山间的小涧水一样，清凉却不刺骨。
场域的感觉！
这种全身沉浸于水中的感觉，让海山立刻联想到小时候自己失足落进水的情景。当时若不是平哥临危不乱，自己也许早就不在世间了。被水浸没的感觉很奇妙，不仅呼息变得更加困难了，连四周仿佛都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和一股隔绝外界声音的场域存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般。
透明的感觉！
一般来说，海山潜水游泳时是绝不会睁开眼睛的。小时候的游泳设备也差，没有那种潜水专用镜，眼睛睁开了会觉得十分难受。虽然河水清澈异常，但夏天的河水再怎么清澈始终都要比冬天的要浑浊一些的，既使冒险睁开，同样是什么都看不到。
可这会，他虽然眼睛是仍就条件反射一样地闭着，但他却能看清楚这水下的情景。这种感觉潜游在热带海水里，观看水下世界的奇美风景没有多少区别，水下的世界一切都透明起来。
海山仰起头，他能看见水面和空气交界的地方仿佛有层稍厚的透明薄膜，再往上是蓝色的天，白色的云，一轮金色的骄阳在天空中散发着刺目的光。由于自己身处水下，那种刺目竟也让自己能放心直视，只是像看着一盏1000瓦的灯泡的感觉。
再远处是小丘，在水的折射和自己跳湖所激起的波纹的下，小丘在不断地如同蛇一样扭动着，小丘上那绿色的树，褐色的土，青色的草，都散发着一股神秘。
水外的世界虽然五彩缤纷，但仍就不敌水下的艳丽。这个看似是内陆地区的淡水湖，正常时候水面都是平滑如镜。可谁都想不到它底下居然有着艳丽的珊瑚群，颜色各异的珊瑚抱团铺满了整个湖底，好不壮观。
“能死在这个奇美的地方，也算是一种运气吧！亏得哥哥他能发现这个一个绝美的地方。”海山自我想象，心里产生着一丝庆幸和满足的心理。
当然，比起这些美丽的珊瑚群，更让海山注意到的是那些个神气异常，来回穿梭在珊瑚群上方青色鲨鱼。这些迷你版的鲨鱼虽然略显呆滞，但它们那些偶尔露出来的白闪闪的牙齿，还是令人不敢小视。令人奇怪的还有，这些珊瑚群本来应该环绕着各种色彩艳丽、造形奇特的热带小鱼，可在这里一条都没有。如果没有那些个鲨鱼在来往游动，海山甚至会怀疑这些珊瑚只不过是人工塑料而已。
不管怎么样，既然自己已经跳入水中，那就得等待，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时海山的意识也适时脱离着自己的身体，悬浮在身体两米外的地方从背后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沉入水中。
自己的身体在跳入水中的那一刹那，仿佛就已经死了，身体没有任何地条件反射的挣扎，而是缓缓地不断下沉。
终于，海山也看到一条青色的鲨鱼箭一般朝他身体游过来，在小心地绕自己的身体几圈后，终于在胳膊上狠狠地咬上了一口。叼着一块自己臂上的肉，再次箭一般地朝远处冲去。
这时的海山只感觉自己身子被鲨鱼撕咬了一口，可自己这会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仿佛撕扯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只是一个别人的皮囊一样。一团血雾也很快就从伤口上扩散开来，甚至在鲨鱼游走时，它身后也还留下一条不明显的血雾线。
终于那条鲨鱼在吃完自己的肉后，再次兴奋地游返回来，与它一同来的，还有另外四五条一模一样的青鲨。它们同之前的鲨鱼一样，同样是咬上一口，就迅速地离去，下次再回来时，青鲨的数量又多出了好几条。
终于在青鲨的疯狂撕咬下，海山看到自己的身体终于碎裂成了尸块，露出了森然的白骨。自己的尸体在鲨鱼的围攻下和拖带下，很快就变成一副表面只布有少许血肉的骷髅，很快就迅速下沉，消失在艳丽的珊瑚群里。
青鲨陆陆续续走了，原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自己的眼前不再透明，而这水下的世界已然变成诡异的红色，离自己视线最近的地方，则完全处在血红的世界里。
海山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血把周围染红了。海山早已经被自己那血带着丝丝血肉的骷髅给震摄住了，当他再次看到这血红的世界时，他更加激动澎湃，最后的那一瞬间，他甚至在天空中看到了那个黑衣人哥哥，甚至还朝他最后微微一笑，才感觉自己的意识彻底地消散掉了。
与自己意识消散的同时，海山突地一下子惊醒了。那种血骷髅和‘血海’的确把他吓得不轻，因此，他也一下子从梦里直接醒来，连和哥哥对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朝他笑了一下。
醒来的海山发现自己仍就躺在床上，四肢完好，也受自己的控制了，海山悬起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再次醒来的他发现已经不是凌晨，这时的天已然大亮。以前睡觉醒来后，自己总是神清气爽，精神无比，现在仔细一感觉，自己仿佛刚刚跑完1000米长跑一样，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从肉体都感到一种极度的疲惫。
下一刻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迷漫全身，一个问题浮现脑海：
“我现在是哥哥还是弟弟？”
对啊！我现在是哥哥还是弟弟？由于这个梦实在是太深刻，他想去忘记都是做不到的。这可是他第一次体验自杀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很血腥，也很伟大。弟弟因为自己有可能得病而主动地牺牲了自己，被鲨鱼吞食，这种行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得到的。自己亲眼见到自己的身体，被青鲨一口一口地吞食殆尽，变成一具骷髅沉入水底，连湖水都被染成了红色。弟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按照推理，现在的主导自己身体的应该是覆行承诺的‘哥哥’才对。可为什么由哥哥来主持的身体，自己的记忆却丝毫没有多出一些额外的记忆来呢？难道哥哥和弟弟本来就拥有相同的记忆吗？
既然弟弟在自己面前已经死了，那自己的确应该是哥哥才对。而且，按照哥哥所说的，自己也已经如约地醒了，没有再被鬼压床了，这也是一个事实。再仔细回想，那个得了癌症的弟弟死了，换取哥哥控制了身体。而哥哥是没有得癌症的，自己现在身体如约应该是‘哥哥’控制的，那么自己现在得癌症的机率应该更低了吗？
海山这样想着，心里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点高兴的心理。
“海山，怎么呢？怎么着睡着睡着还哭了？”醒来的海山只顾想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也发现自己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旁边，正担心地看着他。
海山不仅没有发现母亲，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流泪了。
“我没有哭啊！”海山解释，可自己仔细一感觉，自己眼角的确是凉凉的，正是流泪的感觉，“哦，我没有哭！也许是我做梦时哭了吧。”海山回忆起来自己刚刚的梦境，他在跳下水的那一刻，梦中的他的确是流了泪了的。
“做梦哭着的？是不是做噩梦了？”母亲听到再次关心地问着。
“也不算是噩梦，”海山轻轻地回答。在海山眼里，所谓的噩梦是梦里得有一个自己极为恐惧的鬼怪蛇虫在追赶自己，要吃掉自己，可这个梦他碰到了自己的‘哥哥’，获得很多的亲切感，还让他感觉到了为‘哥哥’牺牲时的那份壮烈的感觉，怎么看都不算是一个噩梦，“我梦到我在一个红桥上，周围有好多雾，我怎么也跑不出去；我还梦到我躺在床上，但四肢都动不了，而你就坐在门口织毛线，我怎么喊你，你都不答应我。”
“哦？你肯定是被鬼压床了。没事，清醒了就没事了。”母亲听到海山的回答，很是淡定。
“我还梦到我有个哥哥，梦到我掉进水里，里面有好多鲨鱼。”由于这个梦太过诡异，海山本能地选择精简了一下自己的梦境，没有全部把细节告诉妈妈，因为对于自己自杀而被分尸的细节，他现在还处在一种莫名的震惊中。当然，如果妈妈要是仔细追问起来梦的细节，他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你哥哥？”母亲终于有点好奇了。
“对，他说是我哥哥，他穿着一套漂亮的黑衣服。妈妈，我到底有没有哥哥？”海山接着问到。
“有啊，你当然有！你们前面还有一个姐姐呢。可是他们都夭折了。你见到的那个哥哥没准还真是你阴间的哥哥呢。”母亲回答，略带调侃的味道。如果她知道海山在梦里已经自杀过一次了，她的表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松。这也是海山选择不告诉母亲自己在梦里自杀了的原因，因为母亲很忌讳这个。
“姐姐多大？”
“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姐姐属猪的。”
“我忘记了。那哥哥呢？”
“属狗的。”
“他们为什么没有活下来，都是怎么死的？”海山问出了一个母亲绝对不会回答的问题。事实上，母亲对自己哥哥姐姐的死因，总是闭口不答，其中有一次还模糊地提到了父亲，仿佛他们的死得父亲还有一点关联。
“你管他们是怎么死的干嘛？要不是他们还在，肯定没有现在的你！”关于自己哥哥姐姐的问题，母亲总是不肯多说什么，也总拿‘就没有你’来吓唬海山，看到母亲不想谈，海山也曾经恳求过母亲说得清楚点，总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和细节。但现在他已经不再去强求母亲了。谁都不愿意撕开过去的伤疤，包括母亲也一样。
海山不再讲话了。他没有把自己和哥的对话告诉母亲，更没有把自己自杀的过程告诉母亲。他担心母亲听了会难受，而且他的确被这个事震撼到了，自己都还混乱一片，连自己现在是哥哥还是弟弟都有点模糊不清。想到自己居然在梦中自杀了，还是被青色的鲨鱼分了尸，这种感觉要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要有多深刻就有我深刻。这一辈子海山都不会忘记今天的这个梦，这个梦也注定与平时的那些‘一醒就忘’的梦有着本质的区别。
“头还疼么？”母亲见自己不再说话，又看了看自己眼角的泪水，关切地问道。不出意外，今天是儿子跟丈夫去县里大医院去检查的日子，今天她也很紧张。听了母亲的话后，海山细细地感觉头部的异样，发现在还是在疼，也老实回答了：
“头皮仍然有点麻，不那么疼得厉害了。不过，里面还是一阵一阵地疼。”
“不要瞎担心，快把眼泪擦掉，让你爸看见了，又该笑你了。”母亲当然不相信海山是梦里哭的，她只会相信是海山想得过多，给吓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就应该坚强，得顶天立地。快点起床，今天跟你爸爸去县医院去做个头部检查，这头脑的问题可马虎不得。”
“妈！我不去了，我不想去了。”海山擦干眼泪，说道。海山想起他那个梦，想起自己被鲨鱼分尸的情景，想到自己的血染红了整个水域的情景，这怎么来看都不算是一个好的征兆，而且自己脑海里居然没有多出任何哥哥的记忆，是不是哥哥在控制这个身体自己一点也没有把握。
“为什么不去？”母亲问到。
“我头不疼了，不用去了！”
话一出口，海山就后悔了。因为他刚才还说自己的头还疼，可现在自己又说自己不疼了，的确有点让人怀疑。刚刚自己想也不想地就说自己头还疼，也只是自己那种怕死的感觉本能地在作祟。如果真能给他一点时间让他仔细地考虑，他肯定会说自己已经不疼了吧，不用去上医院去检查了吧？
“不准胡说，就是不疼了也得去，检查了才能更加放心一些。”母亲断然否决了他的请求。
“可我万一要真得的是癌症可怎么办？”
母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同样是这么地沉重。
“你不会得癌症的。要得也是我们这些中老年人得，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得呢？快别瞎想了，就是真的是癌症，早点发现，早点治疗也同样是有好处的。”
父亲的语气很坚决，海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简单地吃了点早饭后，父子俩怀着坎坷的心情登上了去县城的班车。当海山回头望着母亲送他的身影的时候，忽然感觉母亲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好多。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出来了一些新的白头发，在阳光下分外地刺眼。
母亲一天天老了，而自己一天天地长大着。在品尝自己一天天长大的喜悦心情的同时，他还要去品尝父母一天天老去的无奈，这很矛盾，很虐心。
人都是会老去的，可自己偏偏不想看它来得太快。母亲昨晚肯定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才导致今天多出了这几缕银白色的头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妈妈，我该怎么表达我对你的歉意呢？
妈妈，请不要太担心，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是我让您担心了！相信上帝会保佑我们一家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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