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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断义


裴昭见梅郁城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便知大势已去,顿时颓然无语,梅郁城则抬手擦掉眼泪:“北梁的黑袍军师仇非明在军中脱颖而出,正是自北梁险些攻破大同那一战,与你在战场失踪相差不过数月,想来眼下带兵攻打太原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仇非明吧?”

        “不错,这些年来一直与你们作对的仇非明就是我。”裴昭唇角带了一丝讽笑:“你猜得很准,仅凭三个字就猜出了事情的关窍。”

        “不只是三个字。”梅郁城沉声道:“我与北梁死磕了将近十年,朝野上下亦然,我曾得了一位能臣相赠的北梁贵族纹饰,细细看后,我发现仇家那个阶层的贵族,身上纹的是狼头,仇无名胸口的狼头我见过,而你身上曾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青色烙伤,便是没有完全烧掉的半只狼耳……”

        “不愧是宣同都司,怕是京师里那些厂卫也比不上你洞若观火。”裴昭笑着摇摇头,梅郁城却是压着嗓子厉声道:

        “为什么!”她复举起长剑对着他:“你若是被北梁所擒,哪怕为了活命与他们虚与委蛇也是情有可原,可你为何要与他们沆瀣一气,替他们全力攻打宣大一线,你知道这些年来,死在你手上的大周儿郎有多少吗!”

        “为什么!”裴昭突然笑了几声,尾音却像是在哭:“为了我赫赫战功却被当今忌惮暗算,我咽不下这口气,他起意君夺臣妻,便派人在赐给我的御酒中下毒,给我的战马下了发狂的药,害得我被北梁擒捉拷打,生不如死!”他如发狂般嘶喊出这几句:“他这样也配做大周的君王!”

        “你胡说什么!”梅郁城被他的话惊住了:“你战场失利是遭人暗算!又与陛下有什么关系!”

        “与他有什么关系!”裴昭冷笑着上前一步,几乎迎在梅郁城的剑锋前:“我被人暗算,遭北梁擒捉□□,全部都是拜他所赐,我执掌大同,兄长统率后军都督府,我裴家功高震主,他怎能不在意?何况他觊觎你的才貌,再加上武宗朝钦天监监正给你断下的那个富贵无极的命格,让他兴了将你纳入后宫的心……”说到这里,裴昭眼中怒焰压过了伤感:“可他自诩明君,怎么会明着做出君夺臣妻的事情,他想得到你,也要除掉我!此计自是一举两得。”

        梅郁城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迷糊了:“你什么意思?陛下怎会下毒害你,你我的婚约与他何干?”

        裴昭冷笑了一声:“大同决战前,他给诸将送来祝捷的御酒,还专门下旨出征前以酒壮行,旁人的酒喝完是怎样我不知道,可我不过饮了一杯御酒,待到战场上两军交锋时便周身乏力,险些死在北梁人刀下,好在后来你带兵来援,我也运功压住了药性,才得以全身而退,可却又无端背后中箭,被北梁骑兵冲散,擒捉了回去。”

        “可你背后中箭,怎知不是北梁人所为?”

        “数箭齐发,亦射中我的马鞍,那是随那批御酒才送过来的簇新的大周破甲箭,怎会落入北梁人手中!”裴昭抬头瞪着梅郁城:“你还在为他开脱,我真恨在泰山上被白风展所阻,竟未能杀了他!”

        梅郁城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裴昭,只觉得这一幕太过荒谬,她沉默许久方才理顺思绪,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大同决战那年,大同卫的监军太监是秦茂,他虽然名义上是高峤的徒弟,实则是高勤的爪牙,今日高厂公刚把与乱党勾结的高勤带到行营,他弑师叛国,已被陛下下令严加看管以待极刑,而他已经招出徒弟秦茂本就是乱党中人,被他接应入宫,又假托高峤的名义来到宣府和大同,就是为了坑害边将,离间君臣。”随着梅郁城说出这些话,裴昭眼中的笃定慢慢支离破碎,怒焰却更盛:“你现在还在信他蒙骗你的,他不过是……”

        “秦茂也对我下手了。”梅郁城打断了他的话:“两年前差点要了我命的伤便是秦茂施下,后几经周折,赔上怀岫的性命,我才得以活命。”虽然她心中已经笃定萧泓就是花冷云,可想到两年前自己那种绝望的心境,还是潸然泪下:“若说陛下是为了我,他为何还要指使秦茂伤我?他是大周的天子,怎会不顾国祚连续害死两位边将?他的江山不要了吗!仲显,你太糊涂了!”

        “我不信……”裴昭后退了半步,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将她说的摇出脑袋一般:“他不是觊觎你,为何会允准你接掌宣同铁骑?他明明知道你我两家在议亲!”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却亲。”梅郁城苦笑着摇摇头:“那你知道陛下允我接掌宣府卫时,还许了我什么吗?”

        裴昭生怕梅郁城会说出让自己的笃定全然破碎的话,可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什么?”

        梅郁城笑着落下一滴泪来,似乎在回忆彼时豆蔻芳华:“陛下亲口对我说,他会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你戍卫大同,把你调到宣府帮我,皇兄还说,要亲自为你我主婚……只要我愿意。”

        听了梅郁城这句,一直撑着裴昭的复仇之心轰然崩塌,他顾不得眼前的剑锋,又冲上去一步,一直绷着的自负和冷静轰然溃散:“不,怎么可能!”

        梅郁城已经伤心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白盏月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步道:“裴将军,您就别自欺欺人了,若陛下真对我们郡主有意,怎会宠信了她近十年都没有任何表示,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胆大的臣工进言让陛下纳郡主入后宫,若陛下真有此意为何不顺水推舟?我与郡主形影不离,这些年来从未见过陛下对郡主表现出任何男女之情,相处中更是谨守分寸,陛下是将郡主当做亲妹子在疼,您怎会想到……那里去。”

        裴昭无言以对,只是死死盯着梅郁城,梅郁城将泪意忍回,擎着长剑的手也稳当了下来:“无论你是不是被人蒙蔽,对陛下起了疑心,你都不该归顺北梁,至少不该为虎作伥,既然虚与委蛇保住了性命,这些年来咱们数次交手,但凡有一回你假意被我擒捉,或是将此讯息透露给我,难道我还不能庇护你吗?你不信陛下,难道你也不信我?”

        “我……”裴昭想说什么,却终是颓然不语,许久方才低声道:“我裴家世代忠良,若我叛而复归,岂非……”

        “那你就不该回来,至少保得自身安稳。”梅郁城一句话,就连旁边的白盏月都惊了惊,她极少听自家郡主说出这种护短的话来,可梅郁城接下来又道:“但若是那样,你定有一日会死于我槊下……”她目色一厉,一字一顿开口:“黑袍军师,仇非明。”

        裴昭听了她这番话,心情亦是大起大落,默然良久方苦笑道:“那你现在杀我也不迟。”

        “我不想杀你,也无自专之权,你随我去见陛下,他自有圣裁,你也刚好可以问问,这些年来陛下对我到底有无觊觎之心,陛下对你裴家到底怎么样!”

        裴昭在听到她说“陛下”“裴家”几个字时,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梅郁城:“不,此事是因我一人而起,与裴家无关!”

        梅郁城愣了愣,才明白自己一句气话被他领会错了,开口刚要解释,却见裴昭上前一步垂眸道:“你不用再说了,无论真相为何,都是我叛离故国,你说的没错,这七年来死在我手下的大周儿郎凡几无算,可我只有一条命,不能一一偿还他们,唯有还给我最为亏欠的人了!”

        梅郁城听着他这话不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裴昭向前一步,骈指夹住凝光的剑脊,用力将剑锋送进了自己心口。

        梅郁城大惊,向后猛拽宝剑,却无奈裴昭死死攥着剑刃向前扑,她只能不断后退以免剑锋继续刺入他胸膛,可眼看身后就是街边退无可退,梅郁城心中焦急,看着裴昭喊了句“不要”。却见他眼中一片决然,唇边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

        梅郁城怎忍他如此丧命自己剑下,心中起急正打算运功震断宝剑,耳畔却传来细物破风之声,接着便有金色流光击中裴昭的手腕,梅郁城见他眉梢一蹙,指掌松动,赶快趁势向旁侧冲出,将宝剑收了回来。

        虽然如此,这一剑也刺入不浅,加上又是心口要处,裴昭依然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梅郁城将长剑掷给白盏月,冲上去扶住了他:“仲显,你怎么样了!”

        裴昭虽然一直陷在心魔中行差踏错,但既然醒悟,自是一心求死,刚刚那一番动作迅捷果决,侥是梅郁城反应奇快,剑刃亦是刺入胸膛两寸有余,一时血流如注眼前发黑,拼命开口却是先咳出一口血来:“你不应该心软。”

        梅郁城虽然深恨他投敌叛国,伤亲害友,可到底也怜他为人蒙蔽,一时百感交集,哪里还能说出话来,不过是拼命绷着不教眼泪落下,此时自旁侧阴影中走出一人:

        “哎,主帅,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熟悉的沙哑声音让梅郁城心中一松,来人边说着边掏出一瓶药粉尽数倒在裴昭伤口,顿时神奇地止住了血涌之势,也痛的裴昭瞬间清醒。

        来者正是扮作白风展的萧泓,其实他完全可用金针替裴昭止血,可此时他是“白军师”,自然不方便暴露医术,而刚刚梅郁城看到阻拦了裴昭自戕的那枚金钱镖时就知道是他,赶快使了个眼色:“无妨,我们起了点误会,克襄你能否帮我将他送去医所。”

        萧泓点了点头,查看了一下裴昭的伤处:“裴将军此伤恐不宜搬动,盏月你去拆个门板过来,咱们抬着他……”

        他话未说完,裴昭却是猛提一口气就要起身:“不用麻烦了。”他这么一挣扎,刚刚才止血的伤处又裂开,瞬间又浸透一片衣襟。

        萧泓摇摇头,捏了一颗药丸塞到他嘴里,裴昭竟是连问都无暇问,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梅郁城抬头看看他,萧泓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止疼的,本看他情志坚毅没打算用,眼下看来还是用上好,少受点罪。”

        说话间,白盏月也找来了门板,三人抬着裴昭回了州府衙门,对军医只说是裴昭遇到潜伏在城内的宁王余孽不慎被伤,给他暂留了颜面。

        梅郁城看萧泓给裴昭处理了伤口,问过暂无大碍且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醒来,便颔首道:“那有劳你去请平楚郡王来看顾他,我要去向陛下禀过此事。”

        萧泓刚刚在暗处,其实是听全了她们之间的质问和对答的,此时看梅郁城眼圈还红着,自是无比心疼,可却不想出言干预她任何决定,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好,路上小心,多带几个人。”

        梅郁城闻言心中一暖,一直梗着的凄楚似乎也散了大半,点点头转身往宁王府去了。

        梅郁城进入承运殿时已是头更末了,大殿中内侍和宫女已经被遣退,只有高峤秦葳还在伺候着,但仍有一个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人正在御阶下,陪皇帝看着一张公文。

        元德帝抬眼看到梅郁城来了,便抬手示意她先坐下,对身边的容明俨道:“这道诏书很好,稍后朕就令他们誊抄用印,连夜送出去。”

        梅郁城此时虽然心中悲愤郁恨,却还是挂记着公务,此时一听就知道这该是发往各省的讨逆诏书,自然不会插嘴,但元德帝的耳目不止一道,如何不知她此时是来做什么,料理完大事便转向梅郁城道:“御妹夤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梅郁城点点头,又看看皇帝身边的人,秦葳和高峤都是御前亲信,她倒是放心,可容明俨也没有告退,她就有些……

        “无妨。”元德帝看出了她的心思:“你要禀奏的容爱卿都知道,说不定你不知道的他都知道……”

        梅郁城心内一奇,但既然皇帝开口了,她也就再无顾虑,便将裴昭供出的事情禀奏,虽然他那些话令她难以启齿,仍是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地说了,元德帝脸上笑意渐淡,转头对容明俨道:“爱卿查探的果然没错,便将御妹不知的事情对她再说上一说吧。”

        此时梅郁城明白了,这位朝野上下皆知的“才子书生”,定有礼部侍郎之外的身份,不过这就不是她能问,能说的了。

        此时容明俨俯首应了君王,又走到梅郁城身边见了礼:“郡主,其实下官这段时间也一直觉得裴将军不太对,加上陛下身边怪事频出,就着意查探了一番,除了他刚刚对你说的那些,下官还探明,陛下在江陵城外废城驻扎时遇刺也是裴将军将位置透露给了那些乱党,不过郡主查实的也有很多是下官尚未得知,说起来还是下官愚钝,未能尽早查明,险些令陛下遇险,也累的郡主和身边之人受罪……”他这么说着便躬身拜下,梅郁城赶快起身将他虚扶起:“容大人快不必如此,是我不察,方才养虎成患……”她无比滞涩地说出这四个字,又转向元德帝:“如今之事已不是臣能够自专,还请陛下圣裁。”

        元德帝看着梅郁城,目光中有十分不忍,面容却愈发端肃了下来:“御妹也明白,裴昭之罪,罪不容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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