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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折花


梅郁城听细柳带着哭腔这么说了一句,脸上并未生出太大波澜,心中却已闪过三四种算计,不过须臾便知其中一些不大可能——难免笑自己如今真的是谨慎过分了,一旁跪着的白袍看自家郡主从容撂下茶碗端了手炉不着急开口的样子,知道她心中自有计较——其实白袍也觉得这事儿不大,她刚刚跟细柳说的严重,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这个一向粗枝大叶的小丫头。

        “先起来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细柳这才惴惴起身开口:“回郡主,今日郡主跟白袍姐姐出门之后,我按郡主吩咐的看紧了客院那边,可没多久就说花公子要来主院找您说话,我自己过去跟他说了您去上朝了,他又嚷嚷着要逛京城,奴婢好言相劝他不听,我又怕他叫嚷起来惊了夫人,这才让阿忠带着他们主仆出去逛逛,可刚刚阿忠却跑回来说花公子主仆二人惹了事被抓到顺天府去了……”

        梅郁城略一沉吟开口:“惹了什么人,犯了什么事?”

        这一句却把细柳问住了,白袍赶紧对她使了个眼色,细柳回过神急忙道:“回郡主,奴婢把阿忠叫来了,在二门上候着呢!”

        梅郁城挥手让她去叫,待细柳出了院门才挑起一丝笑看着白袍:“这么多年了,细柳的脑子还是寄放在你那里。”

        白袍拼命忍住笑福了福:“郡主,奴婢会好好教她。”

        “说了你们是官身,不要称奴道婢的。”梅郁城叹了口气,抬眼看细柳拽着二门上的小厮戚忠跑了进来,俩人一起跪下,戚忠告罪开口道:“郡主容禀,小的跟着花公子二人去西市逛了逛,一开始他倒也没去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只是逛逛铺子,吃了几个点心摊子,本劝着说要回府了,哪成想内厂的大爷们今儿恰好进京在西市老赵家面摊打尖,跟花公子起了冲突……”

        梅郁城听他这么说,撂下手里的茶碗,笑意也消了三分:“是怎么起的冲突,说仔细。”

        戚忠赶快趴下又磕了个头才开口:“说来也是那些番子无理,小的跟花公子主仆二人好好儿地吃着面,那几个番子过来落座吵吵嚷嚷不说,还轰赶其他客人,本来我都劝花公子忍了赶快吃了走人,不想那些番子居然当街调戏摊主的闺女……花公子这才看不过去,出言讥讽了几句,那些人便上来动手。”

        “他还手了?打伤人了?”梅郁城是知道花冷云的身手的,此时听到动了手,对方还是内厂下面的番役,难免觉得有些棘手,但她也不明白,为何跟内厂的人起了冲突却没有被抓回定安坊的内缉事厂,反倒抓去了顺天府——不过这当然是件好事,若是进了定安坊,花冷云纵是周身是铁,也要脱一层皮再出来,到时候她就不好跟回雁峰上解释了。

        “没有。”阿忠一句话拉回了梅郁城的思绪:“花公子只是躲,一边躲一边骂,后来内厂的人着急砸了摊子招来了顺天府的差役,那些内厂番子好像也是急着走去哪里,便发话让顺天府将花公子带了去,小的见拦不住,开始本打算上前帮忙的,但公子却在动手之前就告诉我,叫我装不认识他,见机行事。”

        听了他的回话,梅郁城敛眸端起茶碗捂着手:“他还算机灵。”

        为了花冷云对侯府中人的回护,梅郡主也不再抻着,径自往书房提笔挥毫写了一封书信打算着人送去顺天府——信上并未说要保花冷云,只是让顺天府将人扣着,不要用刑。

        毕竟顺天府她还说得上话,若是抓去了定安坊暗阁子里,稍晚一步都可能只剩给他收尸了——虽然此番麻烦是花冷云自己作死,但梅郁城并不希望一个无辜的百姓因为替自己办事,而受到什么刑罚甚至死于非命,更何况她还有要事问他,不过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这位“无辜百姓”此时并未受到半丝虐打甚至慢待,反而在顺天府大牢里跟狱吏们称兄道弟,喝酒吃肉好不快哉。

        眼看面前酒少了,花冷云又掏出几块银子递给一个小皂役:“麻烦小兄弟再去打几斤好酒来。”

        小皂役掂量着眼前这位爷给的银子,心说这哪是几斤酒的钱财,剩下的自然是归了自己,当下眉开眼笑应了出去——他是这几个月才进顺天府当差的,眼下这情势是真看不懂,要说什么州府衙门跟犯人有牵连他信,可这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的顺天府,这人犯怎么跟进了自己家门儿一样,然而能进顺天府当差的自然也不是傻的,他也知道这事儿不能问,左右上面有老资格的盯着,错不了,而他作为跑腿儿的,更是得了大实惠。

        小皂役乐呵呵走出大牢,不想迎面差点撞上人,抬头一看更是吓得连连拱手行礼,高声大嗓陪着笑:“检校大人,您怎么来了,这……里面乌漆嘛黑的!”

        奉命而来的顺天府七品检校是老资格了,知道牢里这些人的猫腻,也懒得计较,当下一抚袍袖:“还不是大人着急让我亲来放人,左右你在这儿就替本官进去跟牢头讲,把那个下午打架关进来的花姓后生放了,从后门走。”

        小皂役得了花冷云不少好处,听他这么一说乐得去报讯再得点儿赏,可他也不是傻的,看检校要走赶快迎上去:“大人!大人有令小的自然不敢不从,只是,那人毕竟是冒犯了……”他手指了指定安坊的方向:“而且还没过堂呐。”

        他这一说,检校倒是吹鼻子瞪眼睛的:“教你去你就快去!罗唣什么,就告诉你是府尹大人的吩咐,府尹大人还不如你洞明!”说完一拂袖走了,小皂役心这才踏实,拱手送走了检校转身回了大牢。

        牢头听了他说的也是啧啧称奇,但也明白检校不敢假传府尹的口令,自己等人又拿了花冷云不少好处,自然是仔仔细细将他送出大牢,为防目标太大,只叫了小皂役带着钥匙将主仆二人放出后门去。

        小皂役酒也没买,里外里白赚了好几两银子,回去孝敬了牢头还剩下不少,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大牢里众人亦是许久没落下这么肥的油水了,几人自是就着花冷云置下的酒席又享用了一番。

        而在顺天府后衙书房内,刚刚调任顺天府一年多的府尹张澄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府丞赵巡算是他的心腹,深知自家这位府台大人这三品京官当的不易。顺天府在这京师内向来憋屈,要在立足京师周旋豪门与守一方安宁治下福祉之间找平衡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张府尹却一改前任和稀泥求太平的路数,这一年来处置积弊,整饬府内上下风气也算小有成绩,更难得地是几乎没有开罪过竟是内的世家高门和各位大员,这也是赵巡有些佩服而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之一,不过此番他下令放了大牢里那开罪了内厂的后生,赵巡也是替他捏了一把汗,看张澄端坐书案后凝神思索半盏茶的功夫了,一向稳妥的赵府丞也有点坐不住,起身到他书案旁拱手:“府尊,那姓花的后生……就这么放走了?”

        张澄被他从沉思中唤醒,回了回神,端起已经温吞的茶水饮了一口:“嗯,无妨。”

        赵巡有心告退,到底还是不放心:“只是梅侍郎请托就放人,万一日后高公公追究起来……”

        张澄皱了皱眉,却也明白副手是替自己担心,便舒颜一笑:“子回不必担心,我问过抓他进来的人,他得罪的是几个内厂番子,高厂督并不在内,何况根本也没动手,而且来保他的并非梅侍郎一人,郡主亦有手书送到,本来我还发愁惹不起内厂,又不愿折了北绿林的面子,还好此人居然是梅郡主的座上客,也就无妨了。”

        赵巡听他这么说才算放下点儿心,也跟着笑了:“这倒是,不过下官听说这梅侍郎一向跟自家郡主侄女儿不合,怎会替她来保人?”

        张澄闻言笑了笑,抬手指指自己身边圆凳:“坐下细说。”

        赵巡明白自家府台定有内情相告,忙撩袍坐下,又给张府尹添了些茶。张澄笑道:“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其中关节,老撼北侯的爵位是世爵,本该传于子女,但按照我朝勋贵承爵惯例,若是无子,要立嫡女为世女,必须待其招赘成亲并育有后嗣方可,为的就是不教有心人借婚嫁谋爵,梅郡主是梅侯爷的独女,其功勋恩宠也足够她承爵了,算起来她今年已有二十二三……”说到此处,他微微一笑,赵巡也是聪明人,顿时想清楚了此事关节:

        “府台是说,梅郡主为那花公子打招呼是因为那是她的心上人?”

        “心上人倒是未必,或许是侯夫人给她寻的合适入赘人选,我看八成她自己对这花公子不甚上心,不然早就来保人了,还会任由咱们关着他,就送一封手书关照?”

        “也是。”赵巡点了点头:“可梅侍郎应该不希望梅郡主承爵吧,又怎会?”

        “他自然是不希望的,所以才要卖人情给那花姓后生啊,到时候捏黑作白,不是他说了算?”

        “原来如此。”赵巡点点头:“梅侍郎也真是……”

        “真是人心不足。”张澄一向厌恶梅二老爷的为人,此时对着赵巡也不作假:“梅顺卿本说要来接走那后生,本府偏偏顺水推舟放了那后生,教他自行返回侯府,到时候他也无从下手。”

        赵巡也笑了:“府台高明。”

        张澄摇摇头:“也算不得高明,我不过是看不过去,老侯爷为国操劳英年早逝,一个两个就都欺负起孤儿寡母来了……嗐,左右也不是咱们这些外人能管的,就算内厂有人说什么,都推在梅顺卿身上就是,不过是争执,又没碰到他们一丝衣角,我估计那些番子也没脸过来要人。”

        “府台说的是。”赵巡笑着点了点头,张澄却斜睨了他一眼:

        “何况我不放他,你也不会教定安坊的番子们轻易带走他吧,这花姓后生到底什么来头,不如子回给本府细细说道一番?”

        赵巡听他这话,面色一红:“府尊洞明,这花姓后生,的确不简单,且容卑职先告罪再细细向您讲明……”

        张府尹猜得不错,梅二老爷梅安之的确是听了几丝安插在东院人手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府中来了个年轻公子,虽然是什么人做什么的他是一概打听不出来,可此时来了一个年轻后生住在侯府,难免教人往男女姻亲上想,梅二老爷自是不希望自家侄女儿趁着这段“养伤”的日子招赘生子安稳承爵,便想着拉拢那人,但梅郁城一回府,东院上下便是泼水不进一般,他用什么手段也没机会,不过今日倒是犯困便有人来给送枕头,他散朝回来路经西市,正看到梅郁城心腹小厮护着一个人跟内厂的人起了争执——便打起了利用的心思。

        不过张府尹没想到的是,梅安之居然能等在顺天府通往梅府的必经之路上,截住了花冷云。

        梅郁城听二门上的人报上花公子跟着二老爷回来了,侥是修养好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郡主……”白袍自然知道她是担心什么:“不如奴婢去将二老爷请走,把花公子带回来?”

        梅郁城刚要颔首,突然又想到什么,一笑起身:“取我的常服过来,二叔来了还是陪他用盏茶吧。”

        梅郁城更衣完毕带着白袍往花厅走,正看到细柳满脸忿忿守在垂花门那里,便知定是梅安之将花厅里的人都屏退了,梅郁城对自家这位二叔的搅屎棍性子是在了解不过了,他会跟花冷云说什么,她猜都能猜个十之七八,她比较在意的是花冷云怎么回应。

        这么想着,她脚步就略沉了沉,房内梅二老爷本就武功不济,加之此时与花冷云聊到关键之处,也没听见门外有人,梅郁城就依稀听到一句:“女人嘛,好言好语哄几天就到手了。”

        梅郁城心头无名火起,咬牙要入内又沉了沉,便听屋内响起那刚刚才熟悉起来的北地语声:“梅老爷此话何意,恕小民愚钝,不大能听懂。”

        这一句完全不同于那日对着她那般理直气壮混不吝,而是恭谨中又带了三分怒气,梅郁城稍一思忖,眉端一舒,举步进了花厅:

        “二叔来了有失远迎,是侄女儿失礼了。”

        梅安之没能套出姓花这小子的话儿来,对着自家郡主侄女儿又多少有些心虚,也顾不得端长辈架子了,打了个哈哈笑道:“无妨,我也就随便坐着跟花公子说两句话。”

        梅郁城一时没想好说什么,只是走到主位上坐下,手抚着茶碗含笑看着自家二叔,不想花冷云却站了起来,梅郁城一时暗恨自己大意着了梅二老爷的道儿,看向花冷云的眼神也寒了三分,瞅得花冷云一缩,又似乎要给自己打气似的挺了挺胸膛:“尚未多谢梅老爷搭救小民。”

        梅二老爷被他这么一谢,算是找到了话头,一笑摆出长辈的样子:“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梅郁城知道自家二叔是专程来找自己不痛快的,也没客气,直接端了茶碗润了润唇:“看二叔还穿着官服,怕是为了咱府的这位‘客人’奔波操劳尚未回府梳洗,不如我让小子们送二叔回去,改日再设宴款谢二叔。”

        梅安之自是听出了梅郁城的话外之音,也知道自己今日是捋了梅郡主的虎须,想想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一部分,便顺坡下驴起身笑道:“不必了,反正就在隔壁。”

        梅郁城微微欠身送走了自家二叔,双目含威往花冷云脸上一扫,正对上他试探目光,眼见他身上绷着的那股劲儿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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