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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她总是穿得那么少,平时在浮云,都是我提醒她加衣服。现在巴黎那么冷,她的衣服带够了吗,钱够不够花……”程海川耷拉着脸,十根手指攥得发白,声音颤抖:“妈,我真的担心她,她、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吗?吃不吃得惯,安不安全……”

        客厅的沙发边上堆满了烟酒、补品、水果等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原本不宽敞的客厅显得更加拥挤。

        大年初一,蒋志国和孙芹原本要去郊区老一辈亲戚家拜年,却被程海川堵在了门口,听着他一声声“爸、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海川,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

        “妈!您告诉我,微言过得好吗?她生我气不理我,我能理解,可是我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万一碰到坏人……”

        “你不用担心,她在那里挺好的,就是想冷静一下。等她想好了,会回来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个交代?”程海川猛地瞪大了通红的眼睛,心一沉:“这是微言说的?她说要给我一个交代?”

        “没有,她没说,我说的。言言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就是性子倔。海川,你再给她一点时间,耐心一点,好不好?”

        程海川已经没有耐心了,今天到红城是他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可是他没有找到救生圈,连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他站起身:“爸,妈,我可以去微言房间待一会吗?”

        “去吧。”孙芹挥了挥手。

        这个房间和二十天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整洁、干净,没有蒋薇言。

        他走到书桌前,蹲了下来,手指轻轻拨动埃菲尔铁塔上挂着的明信片,他注意到除了巴黎外,还有好几个法国城市名。

        他的双瞳一沉,将这几张卡片使劲一拽,力气大到一米高的铁塔左右摇晃了好几下。他没去管几张卡片顶端的破损,直接塞进了外套口袋。

        随后,他站起身走向衣柜,刚打开柜门,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倏地闭上了眼睛。

        “滋滋滋”,香味如同一根燃烧的引线,轰然引爆了程海川游离在崩溃边缘的自制力。

        不知道冷静了多久,他睁开眼睛,盯着柜子角落里镶着蕾丝边的盒子,眼眶射出了灼热的温度。修长有力的手指机械地掏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再放回耳边:“怎么样?”

        ·

        “你看,出来了。”戴高乐机场的到达大厅内,池亦扬指向人群中穿着深蓝色羽绒服,留着学生头的女孩,“那就是清一。”

        生涩的娃娃脸上挂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来回在人堆里巡梭。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佝偻着身体的男人,是她的父亲卫忠国,瑟缩的样子明显令人感觉到,他是第一次出远门。

        池亦扬领着蒋薇言走上前,先对卫忠国打招呼:“忠叔,您好。”

        卫忠国还没来得说话,欢快响亮的一声“亦扬哥哥!”震惊了大厅的所有游客。但她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眼光,放下手上的行李箱,抓着池亦扬的胳膊:“终于见到你了!”

        “欢迎来到巴黎。”池亦扬垂头笑道。不待他介绍,清一又转向蒋微言:“这位一定是微言姐姐吧,很高兴认识你哦。”

        蒋微言被孩子气的笑容感染了,拉着她的手:“清一,很高兴认识你,也恭喜你成为一个大学生啦!”

        为了不引人注意,池亦扬接过两个行李箱:“走吧,上车再聊。”

        清一搂着卫忠国的手臂,身体却靠向池亦扬,叽叽喳喳兴奋地说个不停:“第一次来国外,刚开始还有点害怕,但一想到亦扬哥哥也在巴黎,就一点也不怕了。”

        蒋微言侧着脸,对她一笑:“等进学校后,会交到很多好朋友,就更不怕了。”

        卫忠国有些跟不上清一欢快的脚步,走路踉踉跄跄,他的话不多,一直在东张西望,脸上挂着一副害怕有坏人的表情。

        池亦扬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放进去,拿出三个礼盒递给清一:“这是我们送给你的入学礼物,等会一起带到培训班去。”

        “哇,还有礼物呐!谢谢亦扬哥哥、微言姐姐。”清一瘦小的个子抱住三个大礼盒,有些吃力,卫忠国伸手要去接,但清一搂着不放,像是抱着一堆绝世宝贝,傲娇道:“爸爸,我自己拿。”

        上车后,池亦扬向司机嘱咐了几句,车子开出去了。

        一路上,清一说的话最多,她先汇报了池家的近况,又说博斯美术学院的老师知道她要去巴黎求学,高兴得哭了,还给她举行了欢送典礼。

        坐在副驾驶的池亦扬,盯着前方缓慢行驶的车流,眼中露出了不可察觉的笑意。

        他们先带卫忠国和清一去参观了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然后去法语突击训练营报道。训练营提供食宿,池亦扬给两父女申请了一人一间宿舍,放下行李后,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算是接风宴。

        “干杯!”清一端着果汁杯,与其它杯子碰出了清脆的响声。

        “嘘,我们要小点声。”池亦扬低声嘱咐道:“在这里可不比池家,你要多学一点西方礼仪,这对你未来的社交是有帮助的,知道吗?”

        “好的,知道了。”清一转过脸,对着蒋微言吐了吐舌头:“微言姐姐,才见面亦扬哥哥就教训我。”

        蒋微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像个老大哥。”

        池亦扬转向卫忠国:“忠叔,先敬您一杯。您看,这边的情况跟您想象中不太一样吧?这座餐厅都有一半亚洲脸孔呢。”

        卫忠国惶恐地点了点头,艰难地开口道:“嗯、嗯,再看看吧。”

        “忠叔、清一,这两天我先陪你们在巴黎转转,过几天我和微言就要离开巴黎了。”

        “啊,你们去哪里?”清一原本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倒是不远,波尔多市。”他切了一块牛排放在嘴里,咽下去后又说道:“反正训练营也是封闭式的,你和忠叔就安心在里面住上一个月,等训练营结束,我带你去学校办手续。”

        清一嘟着嘴,盘子里的大块牛肉难以下咽。

        “清一,好好学,学好了教我们。”蒋微言敏感地察觉到清一的失落,拍着她的手安抚道。她羡慕清一,孩子气的情绪可以随时挂在脸上。

        “好,我会好好学,等一个月后再见到你们,就跟你们说法语啦!”

        饭局吃到一半,蒋微言起身去了洗手间。

        清一靠近池亦扬,眼神里满是羡慕:“微言姐姐真漂亮,温柔又大方,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她。”

        池亦扬吃惊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结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咳咳咳!”卫忠国抽出一张餐巾纸,捂着嘴咳嗽起来,眼泪都流出来了。清一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了擦眼角,再将一份香草冰淇淋挪到他的面前:“爸爸,你吃不习惯芥末的,赶紧吃点这个。”

        做完这个,清一又转向池亦扬,嘀咕道:“我又不是傻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池亦扬:“……”

        第二天,池亦扬带卫忠国和清一去了几个巴黎著名的旅游景点,玩了一整天。等到第三天,卫忠国就借口太累,不出现了。清一没有父亲在身边,肆无忌惮地搂着池亦扬的手臂上蹿下跳,还让他帮着拍了不少照片。

        两人从巴黎圣母院走出来,天已经快黑了,他们在附近找到一家bubbolitasshop奶茶店,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清一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珍珠奶茶,餍足地叹了口气:“亦扬哥哥,你们还会在欧洲待多久?”

        “说不好,还有一些事没办完。”

        “等你们走了,我就一个人在这里了。”清一晃了晃脚,往马路上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没有几个认识的人,“肯定很孤单。”

        “傻瓜。有些路,就是要一个人走的。但在大学里,你会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只怕你到时候开心得把我们都忘记了。”

        清一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亦扬哥哥,有个私人问题能问问你吗?”

        “私人问题?那不能。”池亦扬果断拒绝,搞不清楚她为什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清一扯着池亦扬的胳膊,摇晃起来:“哎哟,不问,我会憋死的!”。

        池亦扬叹了口气,笑道:“好吧,你问。我来决定要不要回答。”

        “你们会结婚吗?”看到对方讶异的神色,清一补充道:“我是说你和微言姐姐,会结婚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觉得她会和我结婚呢?”池亦扬十分想知道答案,是不是局外人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但他听到清一嘟囔了几个字:“你那么好……”

        池亦扬怔了几秒,清一清澈的眼睛,在昏暗的光影下,令他觉得有些似曾相似。

        清一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亦扬哥哥,我在给你准备一份礼物噢,不过现在还只是草图。”

        “这是……”图片上是一张建筑素描,池亦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但清一完全没有察觉,她自顾自地介绍起来:

        “这幅画叫做‘阳光下的玻璃花房’,把你画进去是受到我爸的启迪。他说玻璃花房里的花,每一株都脆弱娇贵、价值连城,而池家每天花大量成本在维持它们的不凋谢。可世上哪有不凋谢的花,所以我爸建议在花房内种一些普通的花,由你种植和培养。只有当你亲自动手培养一株植物,才会真正懂得生命的力量。你儿时经历的那些艰辛和伤痛都没关系,重要的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清一说完这段话后,咧嘴大笑道:“别看我爸只会种花,他还是蛮有自己想法的。”

        池亦扬沉默了很久,没有开声。直到清一摇晃着他的手臂:“亦扬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忠叔……来池家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听我妈说,我出生之前,我爸是个军人,退伍后开了一家园艺场,但经营不善破产了。后来,为了维持生计,他开始四处打工,好像做过很多工作,园艺师、司机、建筑工人之类的,其实他很少跟我们说工作的事情。我妈的病拖了很多年,家里欠了很多债,他都是自己默默承受。”

        池亦扬十指交握,额头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是吗?你妈妈哪一年生病的?”

        “2008年查出来的尿毒症,那年我刚好十岁,医生说只有换肾才能救她。”

        “换肾要有合适的肾/源才行,而且需要一大笔钱。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到池家工作的?”一阵劲风袭来,将几片地上的枯叶卷了起来,飞到了池亦扬的脚边,簌簌颤抖。

        “我记得是我在上初二的时候,2012年吧。那时候家里实在是困难,妈妈身体很差,什么活都做不了,每周还要透析两次,肾/源也没排上,刚好这个时候有人介绍爸爸做池家的园艺师,虽然风险很大,但为了我妈,他还是来了。”

        池亦扬沉默不语。

        清一抱着双臂,缩在池亦扬的大外套里,瑟瑟发抖:“后来,我妈妈去世了,爸爸卖掉不值钱的房子,为妈妈办了葬礼,还了一部分债。我只好辍学跟来池家,想先把负债还了,幸好娴姐愿意收留我,亦扬哥哥,你们一家都是好人。”

        池家开给玻璃花房园艺师的工资,年薪五十万往上。五年过去了,什么债都应该还了。

        寒风将地上的落叶吹成一团,又猛地散开,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池亦扬感受到了侵袭而来的凉意,便起身带着清一离开了。

        到了训练营门口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这个你拿着。”望见对方想拒绝,他直接把卡塞到她发白的小挎包里:“收着,这是我买你天台那张画的钱。”

        “为什么?”

        “因为它表达了一切。”池亦扬思忖了一会,严肃道:“清一,你要记住。未来可能会有许多人想买你的画。高价也好,低价也罢,重要的是,买它的人懂得它的价值,这是你热爱一样东西的底线。”

        “嗯,我记住了。我是为了梦想而来到这里求学。亦扬哥哥,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也别给自己太大负担。”池亦扬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推了推:“进去吧。很晚了。”

        清一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挥手:“亦扬哥哥,一个月后见噢!”

        池亦扬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着点了点头,眼里却没有一点温度。

        他转身穿过街道,往酒店走去,清冷的空气没能使他清醒一点,他的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在寒风中奔跑起来,瞬间便融入了惶惶夜色中。

        酒店套房的客厅里,池亦扬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你一个人去波尔多?”

        “浮云城的任务很重要,交给别人不放心,还是你去。”池亦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透明袋子,递给李威。

        李威拿起来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一根棕黑色头发。

        “那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约翰皱了皱眉,他在巴黎的任务是调查“黑洞”安保公司,并试探它的综合实力,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因为这涉及到灰狼组织未来在法国的保护行动,所以需要谨慎,约翰清楚,这里只有他亲自带队去做最合适。

        “不,你那里更危险,留两个人给我就够了。我现在暂时没有暴露,不会出问题的。而且巴黎离波尔多也很近,有什么事情我会叫增援的。”

        计划订好后,约翰的心里总有一些不踏实。他们来法国二十多天了,没有出过任何安全问题。

        所以他的重心转向了“黑洞”安保公司,他几次带人潜入“黑洞”在法国郊区的训练基地,虽然他们的训练十分正规,但居然完全没发现有人侵入,这令约翰十分失望。

        第二天,池亦扬带着蒋薇言出发去了波尔多市。和巴黎一样,波尔多被吉隆河一分为二,分为左岸和右岸,左岸古典贵族,右岸温柔优雅,充满人情味。

        “果然是葡萄酒业的明珠,空气中都是酒的香味。”刚踏上波尔多的土地,蒋微言就闻到了一阵酒香。

        池亦扬虽然来法国很多次,但波尔多市是第一次来:“那我们可得抓住机会,好好品尝这里的美酒。”

        他们先去了左岸的美度半岛的菩依乐村、玛歌村和上美度的几家列级名庄。池亦扬眼也不眨地挑选了几种名贵红酒,拉菲、拉图、武当王、碧尚女爵堡等,附带二十只波尔多红酒杯,无视昂贵的关税和运费,全部寄回国内的振兴科技。

        一想到收件人可能露出的笑容,池亦扬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回程市区的车上,蒋微言靠在座椅上,侧脸看他。

        池亦扬舔了舔唇上残留的红酒:“我有个大哥,他很喜欢红酒,而且喜欢一个人躲在酒窖里品尝。”

        “为什么躲起来?”

        “这个说来话长,他可能是……太累了,每天要对着很多人,忙不完的事情。所以,想一个人静静,做点喜欢的事情。”

        “那你累了最喜欢做什么?”

        池亦扬咧了咧嘴,转头靠近她,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想你。”轻飘飘地闪进蒋薇言的耳朵,却沉沉地砸在她的心里,对方吞咽口水的声音成倍地在耳边放大。

        不待她反应,池亦扬又强调了一遍:“微言,不仅是累的时候,还有难过、悲伤、愤怒、恐惧、无助,我只要一想你,就好得差不多了。”

        “池亦扬,你——”

        “没关系,微言。我说过,我甘之如饴,你不需要给我任何回应,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

        池亦扬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恍然想起清一那句“你们会结婚吗?”

        他在心里苦笑道,清一,你这么聪明,看得出来我爱她。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不爱我吗?

        接下来几天,他们在波尔多游览了歌剧院、大教堂以及阿卡雄的匹拉沙丘,直到第四天傍晚,他们来到了此行最终的目的地——领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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