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一大早，程海川的身体依旧沉浸在前一晚的亢奋状态，他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他看了一眼时间，八点。
他蹭地一下从床上起身，快速套上居家服，轻手轻脚往楼下走去，用钥匙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年龄五十岁上下的女人。
“阿姨，早。”
“早，程老板。”
阿姨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手脚麻利，动作娴熟地开始收拾客厅。程海川往楼梯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交代：“阿姨，今天二楼不用扫。”
“好的。”阿姨的手上拎着一件刚从水龙头把手上取下的女士内衣，往干净的盆里一丢，笑着应答道。
回到卧室里，程海川脱掉衣服，重新钻进干燥松软的羊毛被中，往另一边床沿靠了过去。
黑暗中，他摸索到了温软的皮肤，指尖触碰的那一刻，程海川的身体如过电一般战栗，昨晚的温存如电影在脑海一帧一帧放映，他顿时血脉喷张。
蒋微言的特殊体质使他从征服的角色完全反了过来，变成了被征服的人。
他是被征服的那一个！从遇见蒋薇言开始，他便是被征服的那一个。
他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蒋薇言捞到怀中，唇贴在她的头顶，喷着灼热的气息。
朦朦胧胧中，蒋薇言下意识想转过身，但她敏感地察觉到一只大手如蛇一般，在身体上游走，还有紧贴着自己的滚烫身体。
她僵了僵，还没来得及回忆昨晚，便再一次迷失在对方的柔情里。
此起彼伏的惊喘声充斥在原本寂静的别墅内，卧室窗帘大敞着，光线强烈，但蒋薇言能看清楚的东西却不多，瞳孔里来回闪动着雾气朦胧的窗户。
……
他们下楼时，厨房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忙碌。程海川牵着蒋薇言坐到了餐桌前，自己往厨房内走去。
还是蜻蜓小区的那个李阿姨。
蒋薇言收回视线，垂眸盯着面前的空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按了起来：“累了吧，我给你按按。”
“不用了。”蒋薇言缩了缩肩膀，双颊绯红。
程海川笑了笑，将桌对面的餐具挪到了她旁边的位置。她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问：“你不用去公司吗？”
“没关系，有青原在。”程海川将餐巾铺好，再凑过去伸手帮她整理。他抬眼与她对视，因为不久前的温存，她的眼角眉梢都是红的，嘴唇上残留着好几个小齿印。
他紧握着蒋薇言的手，唇动了动：“微言，我们去领证好不好？我查了，今天是黄道吉日，爸爸一定会同意的，好不好？”
等待答案的间隙，程海川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这几年，他深刻地体会到，“求而不得”远远比不上“得而复失”的痛苦。
但经过了这两天亲密的，他认为蒋微言一定会回心转意，她是爱自己的。
事实上，蒋薇言确实不如昨天刚见面时那么冷淡，她将手一抽，往座椅上一靠，嘴角慵懒一扬：“我今天不太舒服，改天吧。”
“改天吧”三个字让程海川更加确定，蒋薇言一定会和自己结婚，他欢快地点了点头：“好，当然。你肯定累了，我知道。”
正好，李阿姨把做好的两菜一汤端了上来：“老板、老板娘，楼下卫生已经打扫好了，衣服也晒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蒋薇言脸一红，一楼的“战场”被阿姨看了够，难怪她的笑容透着一丝古怪。
“谢谢阿姨，慢走。”程海川走到门边，将阿姨送出了门，不动声色地用钥匙反锁了门。
下午，两人窝在二楼沙发，用投影仪看电影《怦然心动》，看到一半，蒋薇言靠在他怀里睡着了，雪白的脚缩在抱枕下。
程海川关掉投影，将她的头轻轻放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脱下薄外套搭在她身上，往后一靠，一动也不敢动。
晚上他们没有讨论任何破坏气氛的话题，像一对正常的新婚夫妻，吃完简单的晚餐，安静地读了一会书，随后忍不住贴近对方，缠绵起来。
临睡前，程海川将疲倦的蒋薇言紧紧拥在怀里，暗哑的嗓音哼唱：
“——如果痴痴的等某日，终于可等到一生中最爱。谁介意你我这段情，每每碰上了意外，不清楚未来。”
“——宁愿一生都不说话，都不想讲假说话欺骗你，留意到你我这段情，你会发觉间隔着一点点距离。”
“——有天即使分离我都想你，我真的想你……”
唱完整首歌，程海川紧抿着唇，安静了足足五分钟。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唇覆在她的头顶，声音轻到自己都听不清：“微言，和我住在这里好不好？我们结婚，明天就去，好不好？”
蒋薇言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眼角的泪水濡湿了枕头。
程海川等不到想要的答案，叹了口气，轻抚着她光裸的背，像是一个妈妈在哄宝宝睡觉，把她哄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程海川惯性地伸手去捞那个梦了一整晚的人。
——！！！
他的手扑了个空。
程海川猛地坐起来，床单有点凉，他像豹子一样迅速跳了起来，冲出卧室门，大声喊：“微言！微言！”
空旷的客厅，只有回音。
他打着赤脚冲到楼下，却在楼梯口倏然停下了脚步。
蒋微言正站在厨房的水池旁，回过头迷茫地望向他。
程海川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稳定心神后才走进厨房，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我刚才魂都没了，我以为你……”
蒋微言耳尖泛红，她缩了缩脑袋，小声说道：“马上做好，你先去洗漱吧。”
程海川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转身上楼了。
蒋微言深深地看了眼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了一丝冷漠。她醒来的时候，在他的衣服、裤子、钱包搜寻了一番，没有找到大门钥匙，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凉了一大截。
程海川不信任她，将钥匙藏了起来。
再下来时，程海川神清气爽，他吃着爱人做的早餐，兴致昂扬，好像新婚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微言，我回复了旅行社，行程照旧，27号，除夕那天出发。银行那边你要多申请十天长假了，其实我们挺吃亏的，1号国家刚取消了晚婚假。”
蒋微言心神不定地点了点头，在餐盘里切了一小块鸡蛋，放进嘴里：“我新年本来就只有五天假期，我看看能申请几天，其实不太好请长假。那……我可以回去上班了吗？”
“当然，当然可以。明天吧。”
蒋微言放下餐叉，抬头与他对视：“那把我的手机给我吧。”
程海川一动未动，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过了一分钟，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单膝跪在地上，紧抓着她的手：“别人说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但在我这里只有黑白，失去你就是黑，得到你就是白，我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而已。微言，不要、不要让我失去你，不然，我会死的……”
“你干嘛说得这么严重，我只是想要手机而已，我就算不和同事联系，也要和爸妈联系吧？”
程海川仰起头，像和对方谈判一样，提出了他的条件：“我们先去领证，好不好？反正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吗？而且这两天我们已经——”
蒋薇言猛地抽出手，站起身往后一退：“你这是做什么？你在胁迫我？这两天能代表什么？代表我们一定要结婚？”
她的脸色煞白，冷漠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程海川跟着站起了身，震惊得身体打了个晃，扬声道：“微言，你、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是你最——”
“那是以前！现在它什么都不代表，不代表承诺，也不代表未来！”
“微言，你这样说我很难过。”程海川摇着头，身体忽然站立不稳，他双手撑在餐桌上，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明明知道……我爱你是真的，想和你结婚是真的，唯一隐瞒你的是，爱你爱得太久……”
“你总说你爱我，但爱是什么？爱是尊重与坦诚，你做到了哪一个？”泪水在蒋薇言的眼眶不停地打着转，却和她一样固执，就是不肯往下落。
“爱，是尊重与坦诚吗？”程海川摇着头，不死心地一字一字反驳：“不、不。爱，就是爱。”
两人僵持的气氛下，刺耳的铃声救命般响了起来，程海川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沙哑着嗓子接起了电话：“喂。”
“海川！你在哪？赶紧回来！”
是何青原，程海川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富泰取消了跟我们的合作！”
“什么？！怎么可能？不是说好下周签正式合同吗？”程海川竖起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也是刚收到消息，董秘何健打电话通知我的，你在哪？！赶快回来吧。”
程海川站直身体，反身看了一眼抹眼泪的人，犹疑道：“我现在也有重要事情，没办法走开。”
“海川！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比得上现在富泰的合同啊？！”
何青原说得没错，富泰科技价值十个亿的合同可以直接将他们公司送进南云区的高新技术基地，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我知道，可是……”程海川把食指放在下巴上，沉吟不决。他考虑了足足十秒钟，才答应道：“行，你等我，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程海川走回蒋微言身边，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对不起，微言。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他穿好外套，拿起钥匙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补充了一句：“等我回来。”
蒋微言盯着他的脸，没有答应。程海川吸了吸鼻子，还是开门离开了。
蒋薇言走到门口，转动门把手，门从外反锁了，她一下子跌靠在门边，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程海川火速赶到微海科技，公司已经炸开了锅。
何青原站在公司门口来回地走动，头时不时往外探，看到程海川的车后，火急火燎地冲了上去：“你终于回来了。”
程海川大步往公司里面走去，何青原跟在旁边压低声音急道：“怎么会这样？！你没接到他们通知吗？”
程海川摇了摇头，“没有。”
“他们将这个项目交给了另一家公司。”
“另一家公司？问了哪家吗？”
“问了，但何健不肯说，只告诉我们得罪不起。对方提出了更加优厚的条件，降低——”何青原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个三。
“百分之三？”程海川停了下来，诧异地看向何青原，“这不可能，你听错了吧？”
“我没听错。”
程海川眉头紧锁，走进办公室，发现营销总监蔡斌和财务总监王芳都在沙发上坐着，一脸焦急。
何青原关上办公室的门，每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这个项目有多重要，原本势在必得，就差临门一脚便要正式签约了，到嘴的鸭子没道理这个时候飞了。
程海川坐在办公椅上，冷静下来：“青原，你先把事情原委说一下。”
“我们昨天和李总确认了签约时间。结果，今天上午九点接到何健的电话，说取消合作，原因是我们收的比例太高。我软磨硬泡问了很久，他才告诉我有一家浮云城芯片公司，以比我们低三个点的成本接过了项目。但他就是不肯透露公司名称，我打李总电话一直关机，何进说他有事离开了明珠城。”
“什么公司，居然低三个点，这根本就是亏本生意啊。”财务总监王芳疑惑道。
“是啊，没见过这么低的点，我们的已经很低了”，营销总监蔡斌附和道。
“慕晨知道了吗？”
“我还没告诉她，她现在在签合同。”
程海川剑眉怒目，这明显是刻意针对，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们先去忙吧，我来想办法。”
何青原欲言又止，被蔡斌拉出门去了。
办公室里，程海川焦躁不已，心里还一直记挂着别墅里的蒋微言。
经历了蒋薇言带来的这场打击，他突然没了自信，担心自己处理不好这件事情，犹豫了很久还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韩总，你好。”程海川顿了顿，想着措辞：“方不方便，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你说。”
令他奇怪的是，韩冰对他的态度甚至要好过第一次见面，关键是前段时间，他们在圆顶酒会还吵了一架。
程海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韩冰答应去问问李励情况。
挂了电话，程海川心急火燎地打开监控，画面里清晰地展示别墅一楼的客厅，蒋微言窝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安静无害。
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看来李阿姨到了。
程海川不禁担心起来，虽然他再三交代了李阿姨要锁好门，但蒋微言很可能会求李阿姨给她开门。思量了几分钟，他还是拿起外套，站起了身。
此时，沙发上的蒋微言确实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的书从拿起来就没翻过页。看着忙上忙下的阿姨，想试着跟她说一说。
李阿姨将厨房整理完，走到沙发旁：“老板娘，我做好了饭，我先回去了。”
“李阿姨，是这样的，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在单位忘了拿，我也不会开车，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李阿姨愣了愣，她接到的消息是将门锁好，怕女主人在这边人生地不熟，自己出去乱跑遇到危险。李阿姨虽然对于这个理由有些存疑，但两人感情一直以来都十分要好，而且从昨天的情况来看，两个小年轻的战斗还十分激烈。
她没想太多：“老板娘，不好意思，这个我不做不了主，要不你和程老板打个电话吧。”
“阿姨，我手机坏了，能不能借用下你的？”蒋薇言上前一步，心里忐忑不安。
李阿姨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递给了她。蒋微言暗喜，接过手机刚想拨号，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程海川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
他一眼看到了蒋微言手里的手机，眉头紧锁地看向了李阿姨。
李阿姨手一抖，把手机抢了回来：“你看，程老板回来了。我先走了。”随后迅速提着大袋垃圾，一溜烟消失了。
蒋微言懊恼地回到沙发上，程海川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你刚刚想打电话吗？”
“我想打给你，问你回不回来吃饭。”蒋微言抱着书，不敢抬头，仿佛做错事的是自己。
程海川静静地靠在她身边，没有拆穿她。
“嗡嗡嗡”手机震动起来，程海川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迅速接起来：“喂，韩总。”
蒋微言假装翻书，却竖起了耳朵。
“什么？！”程海川猛地站起来，他垂头看了眼蒋微言，走向窗口，压低声音：“为什么？为什么池亦飞要这么做？”
“那得问你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怎么又把池亦飞牵扯进来？！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自己人攻击自己人，让人看笑话行不行？”
程海川胸腔起伏，池亦扬居然对自己的公司下手，他沉声道：“谁跟他自己人！”
韩冰翻了个白眼，看来还是得亲自出马：“我明天和慕晨一起来，你等我。”
虽然韩冰这么说，但程海川还是等不了，他给何青原打电话，商量了一下，直接订了两张飞明珠城的机票，他们要去找李励。
“怎么了？”蒋薇言走到窗边，和他肩并肩站着。程海川把她抱在怀里，魂不守舍地回答：“没什么，公司的事情。”
吃完午饭，蒋微言看到镜子前的程海川正在打理头发，精致的西装外披了一件黑色羊毛大衣。她伸手帮他整理领带：“要出去吗？”
程海川仰起头，任由她摆弄颈前的领带，喉结动了动：“我要出门一趟，可能会比较晚回来，晚上你自己在家吃点好吗？”
蒋微言捻掉大衣上的一根短发，扬起的嘴角发出了一声毫无暖意的：“好。”
这一幕，程海川没有看到，此刻他的心思早就飞到了遥远的华东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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