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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我叫你们下去!这都多久了?十多分钟了,人还没上来?!”

        一个穿着马甲,身上扛着n个背包,黝黑的中国籍男子焦急地安抚着想要吃人的连二少:“哎哟!你别急,这才十几分钟,以池先生的潜水经验,他在里面二三十分钟没问题的。”

        “你就光用嘴巴说说而已是吧?不是人命是吧?二三十分钟?!在这底下漆黑的洞里面?!你怎么不进去待个二三十分钟呢?!”连翰的眼球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受伤的手臂紧紧拽着这个昂贵得肉疼的中文向导。

        被对方轻轻一扯,连翰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我们没给钱你吗?还是怎么着?你再不下去,我就把你踢下去!快!给我找!!!”

        连翰翻了好几个白眼,手机还在不停地联系那个五大三粗,关键时刻不见人影的约翰兄弟。

        中文向导长叹一声,没办法,召集了潜水船上的几个潜水教练一起下水,去寻找池亦扬。

        过了十几分钟左右,他们抬着池亦扬上来了。

        “你看看,我就说要出事吧?!”连翰冲向双眼紧闭,嘴唇苍白的池亦扬,急道:“他怎么样了?”

        一个不知道哪国人的潜水教练用极其朴素的英语比划道:“我们下去时,他正从最底部游上来,然后到了大溶洞,有些体力不支了。关键是,这是他第一次潜那么深吧?不要命了吗?”

        连翰猛地看向池亦扬,手指还在动弹,长吁了口气:“多深?”

        “一百多米,他又不是专业潜水,而且下水前,导游应该有告知的。”潜水教练瞥了一眼脸色蜡白的向导,向导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得浑圆:“看我干嘛?我当然有交代啊。不信,你问他!”

        潜水船开回岸边的时候,一辆直升机刚好降落,约翰大步走了出来,瞪了连翰一眼:“怎么回事?才走开不到一个小时,就出这种事?”

        连翰委屈地撇了撇嘴,好像这个事情是他造成的一样,一句嘴都不敢回。只敢钻进飞机前,回头对着向导骂了句脏话,另加一句威胁:“你等着,到时候找你算账!”

        约翰:“……”

        他将头伸出飞机,望着和他蓝眼睛颇为相像的大蓝洞,皱了皱眉:“你说他去了海底?他以前从没有下潜到一百米以下。他自己有数的,这次怎么会……”

        “谁知道?难道是被鲨鱼撞到下面去了?”连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池亦扬,又看向约翰。

        约翰翻了个白眼,他对于这位无知的连家二少实在没什么好感,若不是他救过池亦扬,他才懒得跟他废话。

        过了两分钟,约翰嘀咕了一句:“我倒觉得他可能是用力过猛,撞到了钟乳石上,撞晕了,掉下去了。”

        池亦扬闭着双眼,脑子嗡嗡作响,实在是没力气和他们去争辩什么。

        随队医生也是个英国人,他检查完池亦扬的身体后,对约翰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约翰连连点头。

        连翰立刻问道:“医生说什么?”

        “你不是听得懂英文吗?”

        “他说得太快了!”连翰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医生,又重复道:“到底说什么了?!”

        “说他没什么大问题,下潜比正常速度稍微快了一点,不太适应,产生眩晕。还好不是缺氧,要不然脑子就废了。”

        池亦扬:“……”

        在酒店休息了两天,池亦扬才缓过劲来,但也禁不住连翰的连连追问,瞪着他问道:“怎么回事?一件事情纠结这么久?就是想去探一探海底世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连翰摆弄着床边的蓝色鲨鱼摆件,嘀咕道:“我就是个较真严谨的人,不然怎么做工程师?”

        池亦扬被他气得发笑:“工程师这么苦的工作,反正你也不用做了。正好你们连氏群龙无首,现在乱成一锅粥,赶紧趁这个机会回去夺权吧。”

        连翰点了点头,走到窗边“啪”一声点了一支烟,对着池亦扬的方向吐了一个小烟圈:“还是再等等吧,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吧。我一个人回去,还真有点怕。”

        说完,他又猛吸了一口,补充道:“谁知道连赫会怎么对付我,你也派个人保护下我呗。”

        池亦扬:“……”

        他抬起眼眸,从抽屉里拿出支票本,在上面填了一个数字,撕下一页递给他:“够你找十个八个的!”

        连翰:“……”

        池亦扬又抬了抬手:“拿着吧,算是你救了我的补偿,虽然比较俗。”

        连翰咂摸了一下嘴,接了过来,一数,七个零,猛地咳嗽了几声:“这么多,我做一辈子工程师也赚不了这么多。”

        “你去了连家后,就瞧不上这个了。”池亦扬站起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到厨房的冰箱,倒了一杯冰牛奶,喝了一大口,就听到身后的人又说道:

        “其实,不是为了报仇,我是不想去连家的,我宁愿待在西北,至少在那里我的心是宁静的。但是再宁静,心里总是有一个地方别扭着,不想的时候还好,一想起来,一想起我妈妈过的辛苦日子,我就难受。”

        池亦扬将牛奶杯放在水池里冲洗,一言不发。

        “你不会懂的,你从小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这种平民的生活。”连翰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变得异常颤抖。

        池亦扬走到他的身前,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难和快乐,这没法比。我生在池家,我要承担的责任也很多,我失去的也不少,我不见得就比你快乐。”

        “池亦扬,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池亦扬靠在窗边,看向他。

        “如果,如果我去连家后,也变成和连赫一样的人,你也会……会像对他那样对我吗?”连翰紧盯着池亦扬乌黑的眼珠,仿佛想从里面看出真实的答案。

        但池亦扬转过身,背向他,吐了口气:“我觉得,你不会的。”

        连翰咧嘴一笑,揉了揉眼睛,“谢谢你,所以,我们是朋友了吗?”

        “我们难道一直不都是吗?在西北的时候,你不就是像个朋友一样,啰啰嗦嗦地对我抱怨一通吗?”

        “是,哈哈,我就是这么啰嗦。”连翰的眼球像是被风沙刮过一般疼痛。

        几天后,池亦扬在健身房一边锻炼身体,一边听约翰吐槽几米开外的壮汉,在撅着臀举杠铃。

        忽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李威发来的紧急消息,打开一看,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这是一份失踪人口信息登记表,姓名王慧,与失踪人关系:母女。

        ——王慧真的失踪了?

        池亦扬立刻将电话拨了过去,根据李威的调查,王慧是单亲家庭,父亲早逝,她和母亲关系不好,所以女儿失踪近一个月,母亲才去报警。

        王慧最后一次出现在银行办理离职手续的那天,当时银行还说她走得太快了,搞得交接工作那么仓促。

        池亦扬坐在休息区发着呆,汗水从脖子留到了胸前。

        连赫到底把王慧送到哪里去了?

        在伯利兹待了近一个月,连翰的伤口也没有太大问题,至少从外表看不出来是枪伤,他们决定回浮云城。

        ·

        十一月底,华南省温度骤降,寒风凛冽。怕冷的人一夜之间从薄外套切换成冬季防寒装备,羽绒服、围巾、帽子,少一件都不敢出门。

        一根手指在书柜前来回巡梭,停在一本绝版的1985年译本《1984》上,他小心翼翼地将书抽了出来,放在书桌上:“童老板,麻烦帮我包起来。”

        “干嘛?送人?”童乾瞥了这位春光满面的男人一眼,又看向书柜,那个书柜里可都是他的私人珍藏。

        “当然。”春光满面的程海川一笑,往沙发上的人靠了过去,他将蒋微言安顿在春知园后,回林海城对订婚流程做最后确认,顺便到书店看看好兄弟童乾。

        这时,有人敲门。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孩端着一杯今天的小黑板饮料上前,放在书桌上,用手语比划了一下:请慢用。

        程海川用唇语说了句“谢谢”,随后拿出手机对着饮料和旁边的小卡片拍了个照,发给了蒋薇言。

        童乾嗤笑他就是个妻奴,程海川犟嘴道“我乐意”。他喝了一大口葡萄柠檬汁,抬了抬下巴:“又是一个生面孔,你们的店员怎么换得这么勤?”

        “勤吗?每个月换两到三人,其它店不是这样吗?”

        “反正我们公司不是。”程海川端着杯子,又喝了一口,继续问道:“小罗呢?不是店长吗?怎么也不在?”

        “上个月离职了,说是回老家。”

        程海川放下杯子,盯着童乾,冷不丁问道:“你欺负人家姑娘了?”

        “去你的!”童乾拿起手上的抱枕往程海川身上一丢,笑道:“明明是有些人吃不了苦。她自己走了就算了,还带走两个小姐妹,不知道投奔哪家店去了。”

        程海川心里没来由地一慌,转而问道:“最近有于波消息吗?”

        “没有。”童乾摇了摇头,嘀咕道:“我前一段去看了他爸妈,于波几个月不回家,也很少打电话回家,真是个不孝子。”

        “你上次不是说怀疑于波在泰国做什么器官贩卖,可能和聋哑人有关吗?小罗她——”

        “不会吧?怎么可能?!”童乾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立刻拿出手机拨打小罗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稍后再拨。”童乾木然地看向程海川,程海川脸色变得蜡白,拉着童乾的手腕,焦急道:“你打电话,她又听不见。你赶紧上微信,在微信上打字!”

        童乾当然知道小罗是有能力接听电话的,但此时他也没了主意,在微信上先发了一个表情,就在他打字的时候,上面显示“小罗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好友……”

        “这是怎么回事?她把我删了?”

        童乾又拨打另一个离职女孩的号码,同样是这种情况,他立刻在工作群里把店里所有工作人员叫进了办公室。

        后台有一个行政管理人员是懂手语的,在她的协助下,童乾得知这些人都没有和近几个月离职的女孩们联系,这有点古怪。

        其中一个叫小卢的聋哑女孩透露了一个信息,就是小罗离职前,曾问她想不想出国赚大钱。小卢因为胆子小,加上父母也在林海城务工,就没有答应小罗。至于具体怎么赚大钱,小卢也不知道。

        这下,童乾算是彻底明白了。

        她们都被骗走了,很可能是骗到国外。

        他最不敢去设想的是,那些女孩到底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两人立刻出发回到军区大院,准备好好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刚进屋,就听到一声威严的质问传来:“怎么才回来?大周末的也到处乱跑。”

        刚脱完鞋的童乾和程海川抬起头,看到沙发上一身蓝灰色军装的老爷子,他就是童乾的爷爷童庭知。

        看见程海川时,童庭知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小川,你来了。”

        程海川将准备好的补品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身体站得笔直:“爷爷,好久不见。”

        “听乾乾说,你准备订婚了?你的外公会去观礼吗?”

        “会的,我邀请了他。”

        童庭礼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这老头子,也不跟我说声。”他又转头对着程海川说道:“算我一个,我也参加。”

        “啊?”童乾走到爷爷身边,将脸探过去:“您凑什么热闹啊?你这身份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老邾都能去,我不能去?”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程海川拍了拍童乾的肩膀,挤了挤眼睛,笑道:“荣幸至极,我回去就给您寄一个请帖。”

        “嗯。”

        童乾咳嗽了几声,拉着程海川的手臂就要往二楼走,刚踏上台阶,听到身后传来:“你们俩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两人脚步猛地顿住了,就像小时候刚打完架回来被抓到一样,童乾回过头,嘿嘿一笑:“爷爷,没有啊,哪有?”

        “你放个屁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两人又在密谋什么?过来,跟我说说。”

        “……”

        童乾迫不得已,简单地把店里发生的奇怪事情说了出来,没提到暗网,也没提到于波和泰国。谁料童庭知却反应十分强烈,他霍地站了起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爷爷?”

        “你说你准备报警?”

        “不报警怎么办,这都不知道多少个了。”

        “你们呀!真是混账!”童庭知来回在客厅的木地板上踱着步,指着童乾吼道:“你要坏了大事啊!”

        “什么大事?”童乾身体往后一仰,颤声道:“爷爷,难道、难道这些是您做的?”

        “屁话!”童庭知气得吹胡子瞪眼,从裤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拿起又放下:“你、你这是打草惊蛇!我们部署了这么久,上一个任务已经被你们这群臭小子给毁了,这个任务又……你说你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尽出些歪主意!”

        “您到底在说什么呀!”童乾紧紧搂着程海川的手臂,爷爷好久没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还是无名之火。

        “我……我这!哎呀!总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报警!”

        “但那些女孩……”

        “你以为只是那些女孩的问题吗?不仅仅是这样!在那个邪恶的世界里,健康人用来割取器官,优质女孩用来取卵,残疾……残疾人用来取头盖骨!就连尸体,都有人抢着收!你如果真的想挽救更多人的命,那就不要冲动行事,我们会布局好!这不仅仅是一单单刑事案件,这是跨国犯罪!这是邪恶势力!这是破坏国家安全!说了你们也不懂!”

        童乾:“……”

        程海川:“……”

        被童庭知一顿怒吼,两人似乎清醒了一点,以童庭知为首的某个部门,或是某个组织,已经布局了很久,试图一次性捣毁无数罪案的幕后黑手并连根拔起。

        童庭知顾不上两个发愣的年轻人,快步朝卧室走去,在里面窸窸窣窣了好几分钟,又走了出来。

        刚刚还气势逼人的老爷子,转身就变成一个在公园下棋,毫无脾气的普通老头,披着一件黑色呢子外套,头顶一个灰色尼龙帽,手里还攥着一根木头拐杖,目不斜视地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又不放心地似的,用拐杖指着两位哆嗦不已的年轻人吼道:“我再提醒下你们两个,做事低调一些,别给我惹麻烦上身!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们!”

        两人立刻像鹌鹑一样点了点头,腹诽着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童乾才搂着程海川,颤声道:“到底林海城怎么了?”

        程海川的眼睛依旧停留在紧闭的大门上,喃喃道:“我觉得不是哪座城怎么了,而是国、国怎么了。”

        他心里有一种怪异的错觉,童乾店里被骗的聋哑女孩,是否和失踪已久的小莉有关,而刚被判刑三年的连赫与泰国企业勾结,是否和身在泰国的于波有关。

        这一系列事情,似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辆普通的大众停在了林海城郊区别墅,走下来一个老头,他径直走向室内,在一个老妇人的协助下,换好了拖鞋,推门进了一间古朴馨香的茶室。

        茶桌对面的人抬眼看向他,开口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要被我那孙子和你那个聪明伶俐的外孙给气死了!”

        “噢?”邾辞礼拿出一个小茶杯,给对面横眉怒目的童庭知倒了一杯老白茶,笑了笑:“你呀,先改改你的坏脾气,别任务没完成,身体被气坏了!喝一杯,这还是我几年前从那边讨来的。”

        童庭知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指了指窗外:“这边……”

        “大半个月没动静了……”

        “哎!谁知道池家那小子来这一出,现在倒好,连赫被抓,他们的行动停止,我们也不得不按下暂停键,这中间又浪费了很多时间。关键是,谁知道没了连赫,那里又会换个什么人。”

        “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过是他的棋子。”

        “哎,你说我们布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被这几个臭小子横插一杠,真是失策啊!”

        邾辞礼悠悠地倒着茶:“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们忙活了这么久,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嗯,走到这个地步,我们也没有退路了,就是怕时间不够啊……”童庭知垂头望着烧水壶里咕咚咕咚冒出的水汽,沉声道:“那边……”

        “等小川订完婚,我再去一趟吧。”

        “对了,小川结婚的对象是哪里人?”

        “红城人。”

        “红城是个好地方啊,好山好水养好人,想当年……”

        黄昏缓缓降临,两个身高几乎一模一样的老人,站在窗户边,两双锐利的眼睛穿过荆棘,射向山脚下那栋高耸的哥特城堡。

        此时,城堡内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线,两位老人却仿佛看到里面布满了蜘蛛网与尘埃,弥漫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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