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挣扎着起来

第三天，当太阳第一缕阳光从窗子斜射进来时，彭凯再次睁开了眼睛。

        望着窗外树叶飘零的枝干，他反复对自己说：“小凯，你应该起来，你必须到公司去，起来，那里有你的责任。”

        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他终于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彭凯起来后，看着自己发灰的脸，到浴室冲了一把澡。

        冲过澡的彭凯有了几分生气，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念着“振作……振作”，很用心地挑了身亮一点的衣服。他想应该尽量让自己精神些，一个公司的老总必须自己有精神，才能让整个公司有精神。

        他走出卧室，在走廊上看到了彭昆。

        彭昆已经在走廊上徘徊了一阵子，看到小凯着装整齐地出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把汽车钥匙递给彭凯：“叔叔的车我开回来了。我要赶到客户那里去，先走了。”

        彭凯踏着上班的铃声进了公司，他把车停到办公楼前的停车场上，在驾驶室里坐了好一会儿才下车。

        从今天起，自己就要正式替代老爸，成为这家公司的掌门人了。掌门人是需要资历和能力的，自己有吗？自己只是象接受遗产一样接受了这家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称谓。

        彭凯感觉到办公楼的窗子后面有很多张脸，他尽量让自己自然些。

        在楼梯上碰到几个员工，有反应快的说一声“彭总早。”他点了点头。

        进了办公室刚坐下，张骐进来了：“小凯，你来了。你看是不是先开个会？熟悉熟悉情况？”

        彭凯点了点头。

        张骐立即打电话叫来闻欣，看着腕上的手表吩咐道：“通知各副总、分厂厂长，10点开办公会。”

        10点还差2分，彭凯坐在了老爸的位置上，心里有些忐忑，他拉过旁边11月份的生产报表，做出认真看的样子。感觉每个字都看过了，却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二分厂的刘充外，四个副总张骐、颜慧乐、王一龙、蒋彦和一分厂厂长周全森、三分厂厂长纪源泉都准时到了。

        张骐转向闻欣：“刘厂长还未到？”

        闻欣说：“已经在路上了。他的分厂远，有时会略迟点。”

        彭凯这才知道公司目前还有二个分厂在外面。

        天讯公司共有三个分厂，这三个分厂也在一定程度上见证了天讯公司的发展轨迹。一分厂是公司刚成立时的地盘，是租赁的一家国企的两个仓库。后来随着业务增多，又租赁了二分厂目前的这块地盘，是一家停办了的校办企业。再后来，公司业务越做越大，正好碰上市元件五厂亏损转让，彭其川就买了下来，建立了三分厂。原打算一分厂和二分厂租期到了就并过来，谁知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公司的业务迅猛发展，三分厂迅速扩展成五个车间，把所有厂房都用了起来。一分厂和二分厂只好留在了原地。

        彭凯看看时间过了5分钟了，就征求意见般地看着张骐说：“张叔叔，现在开会吧？”

        张骐正想宣布开会，突然想到不太合适，嘴动了一下又合上，只是点了点头。

        彭凯不为人察觉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说：“在坐的各位除了蒋总外，都是我的长辈，从今天开始，为了工作的方便，在公司里我就称呼各位职务了，但在我心里，永远当长辈尊重。前些日子，为了众所周知的原因，我离开公司二个月。在这两个月中，我把公司的事务托付给了诸位，诸位辛苦了，在这里我表示衷心地感谢，谢谢各位。”彭凯站起来，向大家恭敬地鞠了一躬。

        彭凯坐下后继续说：“我虽然在北京做过三年软件开发，但隔行如隔山，对于通讯器材行业，我基本上就是个刚入职的新人。但我这刚入职的新人一上来就坐在了拍板的位置，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我想，我只有先从小学生做起。希望能在大家的帮助下，尽快让自己与这个位置相符。

        “今天，就请各位给我上的第一课。请详细介绍你们手上所分管的工作，目前的运行情况，以及你们认为我需要了解的内容，帮助我先熟悉公司。”

        彭凯的讲话不长，但也算是尽情在理，茫然了二个月的副总和分厂厂长们的第一感觉是这个新老总还不象想象中的那么差。

        大家彼此看看，感觉到了一个新的开始，只是这个新的开始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此时还顾不上细思。

        彭凯的左边是蒋彦，大家说按顺时针方向来吧，这样就从蒋彦开始。

        蒋彦讲了几句开场白，无非是有信心在彭总的领导下，让天讯有一个更好的发展。刚进入正题，刘充匆匆进来了，他进来后没有注意到蒋彦在讲话，而是自顾自地打招呼：“对不起，来晚了。今天让工人赌在那儿出不来了，说食堂伙食太差，不改善就要罢工。唉，快到年底了，日子不好过啊。”

        彭凯说：“刘厂长，会议10点零5分开的。前面的内容你没听到，会后让闻秘书跟你说说吧。现在是我在听课，蒋总在讲课。”

        刘充这才注意到会议室里的气氛，他看张骐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赶紧坐下了。过去开会，他也时常来晚一些，理由是他的二分厂离公司最远，一般彭其川都是等他到了才开会，今天这个看着长大的小凯却没等他到就开会了，他心里不禁有些不自在。他一直以为彭其川开会等他，是因为他重要，是彭其川看重他，他到死都不会知道，其实是因为他能力有限，彭其川不得不用点“形式”为他撑腰。

        张骐坐在彭凯的右边，他从侧面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清彭凯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彭凯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

        彭凯回来的那个晚上，看到彭凯紧张地去了医院，他想凌方仪对彭凯而言就相当于亲叔叔，彭凯至少又会有一段痛苦的过程，他甚至想，如果彭凯再上一次五台山就好了。没想到时隔两天，看到的却是彭凯全身心地进入了角色。

        当然，现在彭凯就是进入角色，也阻止不了他的计划了，他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只是如果彭凯能在痛苦中多挣扎点时间，他的计划完成得可能会更加顺利。

        蒋彦介绍完了是一分厂的周全森。一分厂是最早的分厂，也是目前条件最差的分厂，主要生产加工精度不高的大型器材。尽管条件差，但周全森没有架子，与工人打成一片，在那一亩三分地中倒有着很高的威信，基本上不用彭其川操心。

        接下来是三分厂的纪源泉。三分厂主要生产加工精度较高的接插件，有很大一块是外贸产品。由于与公司在一处，所以除了生产外，许多事与公司本部捆在一起。纪源泉是个很精明的人，把事务性工作推给公司，自己只专心抓生产和产品质量。

        张骐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里想，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地就改变了对长辈们的称呼，用“上课”二字替代了让大家汇报工作的不自在，在北京三年还是长了不少见识。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4点，还有三人未发言。

        当轮到王一龙时，王一龙有点打怵，他说：“彭总，我文化水平低，不能象他们那样一套套的讲，能不能让我准备准备，下一次再讲。”

        王一龙在公司里主要负责总务，厂里职工福利、食堂、员工宿舍管理等事务都由他来料理，他是公司建立时的第一批员工，干过操作工、车间主任、食堂司务长，他做事按部就班，有条有理，没有多少建树，却也很少出问题。彭其川觉得他稳重可靠，也想对最早跟自己干的人一个说法，就把他提上来。

        彭凯看看手表说：“好吧。我正好打算到医院去一趟，王总、刘厂长和张总就下次给我上课吧。今天的课我听得很好，增长了不少知识，谢谢各位。散会。”

        彭凯带着闻欣赶到医院。他没有先到病房，而是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找凌方仪的主治医师张宇。据说张宇是高院长钦点的，在一院技术算是拔尖的。

        他进去的时候张宇正在看一本医学杂志。

        张宇合上杂志说：“噢，你应该就是董主任的儿子吧？坐。”

        彭凯点点头，在张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直截了当地问：“张主任，你是专家，有什么办法能让凌叔叔醒过来吗？钱不是问题。”

        张宇温和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了。他的头被重击过，目前看脑细胞损伤比较严重，能不能醒只能看天意了。”

        彭凯问了句废话：“如果醒不过来怎么办？”

        张宇说：“那就是人们常说的植物人了。目前认为，一旦成为植物人，就不可逆转。当然也有奇迹，但只是奇迹，在医学界找不出原因和规律。”

        彭凯说：“现在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等着他自己醒吧，要想办法，帮助他早点醒过来。”

        张宇耐心地说：“头部受伤，会造成大量脑细胞受损，如果脑细胞能修复过来，人就能醒过来。至于要多久脑细胞才能修复，病情不同时间也会不等，而且有的可能永远修复不了。这就是为什么有的患者能在几天、几个月、甚至一、二年醒过来，而有的患者永远醒不过来的原因。现在没有仪器可以检测出哪些脑细胞是好，是坏，或是死了，只能从临床上的观察判断。所以说，现在我们从医生的角度能做的非常有限。”

        彭凯问：“在医学上，就没有一种积极的办法，能增加脑细胞恢复过来的机会？”

        张宇说：“有些研究机构认为，唤醒损伤脑细胞可通过大脑接受外界信息的5个感觉通路进行，就是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的物理通路，比如生物刺激、高压氧、针灸以及亲人的抚摸和呼唤等。但这些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相当大的耐心才行。而且目前只是处在研究阶段。就5床病人的情况看，短时间内脑细胞很难恢复。如果要进行刚才所说的那些干预，也要等他伤口全愈后才能进行。目前能做的就是亲人多跟他说说话。”

        彭凯问：“什么情况下判定永久性不能修复？”

        张宇说：“临床上观察，通常是在病人持续半年之后，予以判定是否为永久性植物人。当然，也有极少数患者在一年后恢复的。但那是目前还不明原因的奇迹。”

        出了医生办公室，彭凯一阵郁闷。他无法想象如果凌叔叔成了植物人，薛姨和思思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闻欣安慰地说：“彭总，凌总吉人天象，一定能醒过来的。”今天的会议让闻欣不知不觉中，对彭凯的信任程度大增，这个在她眼里的大男孩，还是有些气度和能力的。

        彭凯对闻欣说：“去看看薛姨。”

        彭凯和闻欣走进病房时，薛亦梅正在给凌方仪剪指甲。见彭凯进来说：“你怎么又来了？你把公司的事打理好，是你凌叔叔最想看到的。”

        彭凯拿过薛姨手中的指甲钳，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一边细心地给凌方仪剪指甲一边说：“凌叔叔，你看你的指甲都长长了，以前你可是很讲究的啊，现在怎么不修边幅了？凌叔叔，我今天在公司里开了第一个会议，我让大家给我上课，我想先从小学生做起，然后做中学生，做大学生，做研究生，学制分别是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半年，这样我准备用一年的时间，学完公司的全部课程，可是学完能不能干好，我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你要赶快好起来帮我才行，医生说你一定能好起来，你要快点噢……”

        闻欣听着彭凯象哄小孩般叨唠，有点想笑，但鼻子里却酸酸的。

        剪完指甲，彭凯抬起眼睛问：“薛姨，我还能做点什么？”

        薛亦梅说：“张总考虑得很周到了，让医院给安排了单间，请了一个护工，现在治疗和护理都还比较方便，”

        彭凯想了想说：“一个护工不行，再增加一个吧，两个人倒班，这样你就能多想想治疗、恢复上的事。找护工的事交给闻欣去做。等凌叔叔伤口愈合后，我们再考虑下一步的事。我刚接手公司，可能暂时顾不上这边，这边的事就叫闻欣多跑跑。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的手机。”

        薛亦梅说；“行，我知道了。不打电话就是没事，你只管忙你的。”看到彭凯对凌方仪这么上心，她心里还是很宽慰的。

        闻欣也说：“你放心，这边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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