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头顶的青气

众人已经看到对面山上的兽影幢幢，烟焰障天，天上更加飞来一群蝙蝠，灰黑的骨翼扇动着，很快便到了山脚，正向这边飞来。

        队伍还剩十七人，人人面如土色，不懂如何应付眼前的恐怖景象。别说是他们，村里祖祖辈辈加起来，也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震撼之余，总有人首先反应过来，村长大吼了一声：“爬上去！”众人如梦初醒，但手脚已软，成千上万的魔兽狂奔而至，对于没有仙力在身的普通人来说，只是看一眼，也足以摧毁他们的意志。

        村长毕竟是此间队伍资格最老者，健壮的臂膀连挥，将几人举上了树。

        魔兽转眼即到，当成片的蝙蝠飞过，身下的魔兽开始将山顶踩塌，洪水般从树下穿过。一棵棵巨树扑倒，颓然而无助，就如在它们上面的人。此时的猎手们脸色各异，心境不同，看到同村人淹没在魔兽海里，其余人的滋味无法言喻。

        一刻钟后，剩下的猎手已不足十人。唐天终未出手，他近乎苛刻地看着其他人，那些人却忘了他。又过了半个时辰，魔兽的洪流过去了，脚下一片狼藉，村长是唯一爬下树的人，其他几人都是跌下来的。

        他数了数，算上自己在内，狩猎队伍还剩下八人。此时他们的脸色已无法形容，相比魔兽经过之前，如同从陷阱跌落地狱，巨大的冲击使得这八人绝望了无数次。

        面对仅余的一具，且不完整的尸体，有人跪倒在地，有人扑了上去，痛苦与哀嚎声比魔兽的呼啸更慑人。身死之人腹部被兽角剖开，一只手臂无影无踪，满脸血迹，早已分不清模样，但几人还是呼喊着他的名字，间或叫几声其他人，声声悲恸，时断时续。

        “村里人！”不知是谁如梦方醒，惊呼了一声。

        众人雨打梨花般的脸庞忽然凝固不动，仿佛冰封了起来。是啊，魔兽远去的方向正是村子的方位，如果这群魔兽从村里横穿而过，那场面不用看，也能猜到三分。

        尽管心中清楚，八人还是转头狂奔，好像忽然有了仙力在身，要凌空飞了起来。奔过几座山，前方一人首先力竭，脚下一软，终于栽倒在地。其他几人随后停了下来，精神全面崩溃。

        他们奔过这几座山时，早已被魔兽们落下很远，魔兽若真的经过村子，等他们赶到时应该已经无能为力。

        “啊……”有人再次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不是几人中的最年轻者，而是一个刚刚结婚，面容最为清秀的人。其他几人看着他，一脸无动于衷，这些自幼一起长大的伙伴，面对此时此刻的场面，已无法给对方支持，就算村长也不行。

        就在这时，摇摇晃晃、疯疯癫癫的唐天突然一震，眼中神光迸射，直抵众人处。

        八人毫无察觉，但其中一名中年男子霍地起身，将身体拔得笔直，爆喝道：“都站起来！哪怕只是救出一个人，我们也得赶回去！难道你们想在这里哭一辈子？还是从此做个孤魂野鬼？”

        几人大震，唐天看得聚精会神。释迦传授的心经默运，天冥圣眼缓缓睁开，在那中年男子的头顶，一道若有似无的青气飘出，无声无息地扩散到了其他几人身边。

        如同瘟疫的爆发一样，其他几人身上各有一道青气飘出，有的略浓，有的稀薄，但青气一出，八人立刻气势陡增，眼中射出坚定的光，齐齐互望，再将目光投向村子的方向。

        这就是释迦所言，人在绝境中会爆发出数倍于己的力量，但不是每个人都行。唐天的观察不是为了利用他人，而是想从中找到一些恒定的东西，也就是佛性。

        八人冲了回去，唐天发现，他们虽然性格各异，但此刻像被洗了脑般，人人悍不畏死。魔兽大军的尾巴竟然奇迹般被他们追上了，虽然都是一些被其他魔兽践踏过后的残兵。几人手起刀落，结果了这些魔兽，再向前飞窜，为首的中年汉子突然跳上了一只魔兽的脊背。

        出奇的是，那魔兽并未理睬他，继续向前狂奔。其他人纷纷效法，村长似乎有感于自己不再是这几人的领袖，心中一急，踏着兽背向前落去。踩着魔兽飞奔，这对他们无疑是极危险的事，没过一刻，便有人坠地，成了魔兽脚下的累尸。

        一群毫无仙力的凡人在魔兽背上飞驰，如同踩着鳄鱼的嘴巴，随时有被吞没的危险，几人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村子，小村已被魔兽践踏得支离破碎，仅剩最坚实的一堵围墙后方，百十来人在苦撑，只要任何一只体型庞大的魔兽从此经过，墙壁一倒，这些人便无一幸存。

        “柳妹！”唐天最关注的中年男子双目充血，眼珠快要爆了开来。远处高墙塌了半边，几名村民在铁蹄下不见了踪影，里面显然有中年男子的亲人在。

        唐天感到他的气势再添了三分，像一壶热水，此刻终于到了沸点。手中长刀变得锋利异常，一道平时只能砍砍普通野兽的钝锋，忽然劈进了一只灵魄境魔兽的体内，绿血飚出，溅了他一身。

        “阿洛！”在村长带头下，另几人扑了上来。这个阿洛平时毫无引人之处，唐天在村里颇长时间，也未发现他的独特，但巨大的刺激一旦激发出那道青气，他立时成了众人的领袖，并将几人的意志聚拢到了一起。可惜就算意志再强，也抵不住那股绿血，剧烈的毒性瞬间麻痹了他。

        名叫阿洛的中年人被其他人拖着，跌入围墙后方。村民见状，先是狂喜，接着便陷入绝望。虽然盼来了“救兵”，但这并不能给他们带来生机，看来这座村子就要葬送在魔兽大军的铁蹄之下了，就像亿年之间，数也数不尽的其他村子一样。

        唐天轻叹了一口气，心中轻语着，我还是做不到完全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也许是心肠太软吧。但释迦也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如果我注定是个“软绵绵”的迷途羔羊……那就做些羔羊该做的事吧。

        一只掘林犀牛轰鸣着奔了过来，一头撞在围墙上。高墙轰塌之际，村长带着几人守在人群前方，如做梦般看着一道仙人的影子来到他们身前。金光罩顶，犀牛从上方驰过，轰塌的瓦砾激溅在光罩上，铁蹄在上面踩出一道道涟漪，听不到一丝声响，如同一个近在咫尺的异域世界。

        “傻子！是你！”

        唐天未加理会，缓步走到阿洛身边，探掌出去。绿血从身上被抽离出来，已死的阿洛剧烈抽搐了几下，又重新活了过来。

        “你不是傻子？你到底是谁？”有人疾言厉色，忘了唐天惊人的手段可能对他们造成的威胁。

        兽群已渺，劫后余生的感觉无法令所有人满意。村里一名妇女走了上来，轻声道：“你是修行者吗？为什么没有早点来救我们？这样我的孩子就不会死了。”

        唐天没有答她。他答不了，他无法告诉他们，在五十万年以后，会有一只异世魔物出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击败它，还天界一个“尔虞我诈”下的和平。

        “你说话呀！为什么不救我的孩子？为什么要等现在才帮忙？你在看我们的笑话吗！？”女子疾言厉色，切齿咬牙，几近疯狂。

        “因为我无法救所有人。”唐天缓缓飘了起来，没头没脑地丢下了一句，然后众人眼前一花，便再没看见他。

        千里外的平原上，零星的几棵小树早已不见了踪影，原野上尽是魔兽的蹄印，仿佛在勾勒一幅宏图。

        “砰！砰！砰！”一根根石柱从地底冒出，遍及魔兽群的外延，没有上千根，也有数百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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