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是我小看你了

天枢搡开拦路的青灯，这身娇体弱的家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脸悲愤。天枢把刀放在睡着的方渺渺手中，转头对青灯道:

        “灯灵，你听好，渺渺睡着时你需警醒。一有异动就立刻喊醒她。”

        青灯正事上倒不含糊，认认真真应着了。

        方渺渺在青灯急促的低呼声中醒来。天枢早已离开，暖阁外夜已黑透，风大雪急。青灯站在榻前，身上散发着光晕，正在晃着她，急促道:“主人，外面似有动静！”

        她顿时清醒了，翻身而起。手边碰到硬硬一物，低头一看，是剖风刀，原本放在寝殿中的剖风刀。不用想也知道是天枢带给她的。

        暖阁外传来兵刀相接的打斗声。她拿起刀就往外冲，青灯不敢见风，赶紧化成一缕光，追着钻进她腰间的青铜灯里。

        方渺渺推门而出，只见岩窟门前两拨人打在一起，一边是鸣清和浊扬，另一边是几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手中钩状兵器闪着青色幽光。

        魑长老的弟子实力自是不寻常，各个使用擒拿和攻击并用的奇门兵器，杀伤力凶煞异常，黑衣人的身躯裂开，血雾旋即被呼啸狂风卷走。落在地上的尸首旋即现出原形，一片黑色薄翼连在半边肩膀掉在离方渺渺不远的地方。

        是只蝠妖。这些黑衣人跟之前袭击她的蝠妖必是同一帮！几个蝠妖原不是鸣清浊扬的对手，但突然之间夜空中涌来乌压压一片黑翼蝠妖，足有数十只之多！蝠妖群如乌云卷去，转眼前地面只剩下鸣清一人。

        浊扬竟被蝇妖群裹走了。鸣清疾呼一声:“浊扬！”想要追上去相救，却不敢离开岩窟，纠结万分。方渺渺提刀喊道:“鸣清，去救浊扬，这里交给我！”

        鸣清冲她点了一下头，踩风追去。

        岩窟前只余了方渺渺一个人。

        寒风忽然带着一缕腥气掠过鼻尖，是凶蛊的气息！她心头一凛。难道是魑长老驱魔失败，凶蛊之气竟透过厚厚的门板传出来了吗？不过旋即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从风向来看，气息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方渺渺转头看去，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是腥气还在传来，而且越来越清晰。她闭上眼睛，手按在了剖风刀的刀柄上，全靠嗅觉捕捉着风中气息，足尖碾着地面慢旋了一个角度。

        在腥气侵到最近的时候，她凭着直觉闪身一避，避开无形袭来的一击，同时宝刀出鞘，旋身回去，刀尖从下至上“唰”地一扬。

        特殊材质的刀身晶莹透明，仿佛吸取过无数血气，刀锋拖起的光痕似把暗夜风雪中剖破裂口，同时一泼鲜血凭空出现洒进风里，方渺渺的脸颊上溅上血点。

        剖风刀是把极凶的古刀，幸好早年她已将它驯服，才能这般顺利地掌握手中。以她现在的修为仅能使出它一二分的实力，但与寻常刀具相比也要锋利百倍。

        前方原无一物的地方如水影般一晃显出一个身影。身影踉跄后退几步，左手撑住地面。

        方渺渺碧眼微眯闪过寒光，徐徐道:“司鳞。”

        那人一身青甲，正是里司卫统领司鳞。

        其实在他显出身形之前，方渺渺已猜到是他了。方才蝠妖列阵挟人而去的空中队形她看着眼熟，这些蝠妖来自里司卫。除了统领司鳞，没有人有能力私自调遣这么多妖卫。

        司鳞偏头看了一下自己右肩，那里铠甲被剖风刀划裂，血色在深色青甲上并不明显。

        司鳞根本没把小小猫妖放在眼里，更何况他还用了障目之术。没想到，以她那点修为竟能发觉，还能伤到他！他一脸难以置位，声线阴寒:“猫妖，小看你了。”

        方渺渺心想，他小看得不止一点两点，本座是你顶头上司。她觉得有些好笑，却笑不出来。她问道:“司鳞，你一再想取我的命，是因为我撞破那只凶蛊的事吗？”

        司鳞眼底似潮冷深窟:“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厌你当神族手宠，欲除之而后快！”

        她反问道:“那今日呢？今日你为何不下杀手？”

        司鳞左手按在腰间的佩刀的刀柄上，刀却根本没出鞘，说明他刚刚隐形侵近时，并不想杀她。

        她的视线移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从牙缝中缓缓挤出一句:“你不想杀我，只是想掳走我。是因为你的右手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我传授你驱除半魔之身的古术吗？”

        司鳞的眼睛如蓄着黑沉瘴气的幽谷，嘴角紧绷，左手将右手缠着的绷带一扯，露出皴裂灰黑的半截手臂，皮肤底下甚至还时不时有火光闪动，仿佛骨肉正被无形的火从内往外烧燎，散发着刺鼻腥气。这个状态与魑长老的半魔身十分相似。魑长老是在天灯图中受伤，可是司鳞呢？

        方渺渺心中锥痛，神情越发沉冷。司鳞心中忽然闪过片刻困惑，感觉这样的表情不该出现在一个稚嫩的小妖脸上。

        她的声线如浸过冰水:“你，是如何变成这付模样的？”

        手臂灼疼痛让司鳞脸颊时不时抽搐，显得有几分狰狞:“问那么多干什么？既然看到了，就不要劳烦我动手，乖乖把古术写给我，我自会放了你。我劝你不必挣扎，你就算有剖风刀，也绝非我对手。”

        她不理会他的威胁:“魑长老从魔修阵中半途逃生，落下半魔之躯。那你是怎么回事？你当时若有灼伤，不会到今日才发作！”

        “你管那么多？”

        方渺渺无视他将要爆发的暴戾，自顾自道:“你身上怪状出现不久吧？”

        “你若再啰嗦……”

        她打断他的话:“被凶蛊反噬的不是青腰，是你，司鳞。这一次从幽明谷放出凶蛊并驱使它的，根本不是青腰，而是你！青腰不过是你的喽啰罢了，他是被你驱使凶蛊杀他灭口！”

        她不待他否认或承认，步步紧逼，“司鳞，你告诉我，天灯图的魔主是谁？你告诉我，我便把驱魔之术传你。”她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却抱着一丝希望不愿接受。

        司鳞冷笑:“小妖，就凭你也配跟我谈条件？你只要把古术拿来就好，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司鳞声音阴狠，佩刀出鞘，刀身漆黑如拖着涌涌黑雾，分明注入了黑蛟之力，半空里发出龙吟似的啸声，朝方渺渺劈去。他显然想速战速决，将她先重伤再挟持！

        方渺渺就地向后一滚，早已握在手中的七星玉佩按在地面，沉沉喊了一声:“小石头！”此处是个巨形石台，正适合石龙发挥！

        石屑飞迸。司鳞未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一身披灰色铠甲的少年仿佛破石而出，面无表情，双目金光泛泛，空手一抬，小臂生生与他的刀锋相撞，火星迸飞之际，他的佩刀险些震脱手，而少年的手臂竟只斫出浅浅白痕！

        他先前听蝠妖说过，在藏字窟石梁上围攻方渺渺时，曾有个刀枪不入的少年出手相救。他不曾太放在心上，只道是多管闲事的哪个小妖，蝠妖道行太浅才不是对手。却没想到这少年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其骨肉之硬超出预料。

        司鳞后退两步，震惊道:“你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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