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场蓄意谋杀

方渺渺回头望去，只见挂在峭壁有几个包裹的黑翼裂开，缝隙里露出发红的眼。黑翼展开，无声地滑翔而来。石梁底下也有动静，不知何时倒挂在梁下的蝠妖也飞腾起来，足有十几只。它们象幽灵一样围着她旋转，镶着利刃的翅锋削出薄利的风声。

        蝠妖在半空划出的线条令人炫目，树顶上的小妖纷纷鼓起掌起，尚未意识到围观的是一场生死之决。

        一两只蝠妖，方渺渺还不放在眼里，十几只就难对付了。她连个武器都没有——她的随身灵武在百年之前突围之时，与天枢短兵相接，被这浑蛋的的贪狼剑击碎了。她深深后悔前日去寝殿时拒绝拿那把剖风刀。

        更要命的是，她身处石梁最窄的正中，下方是无底深渊，失去飞腾能力的她掉下去难免粉身碎骨。

        拦在前方的蝠妖是这支小队的头目。他乌青的口唇在动，却听不到他发出声音。而那些蝠妖显然听到了，队伍随之改变。蝠妖能发出一种只有他们同类能听到的秘音，围观小妖们并不知道他发出了杀人命令。

        头目发出了无声的命令，蝠妖们像黑色的风刃从四面八方袭来，数道锋利翅翼眼看要将少女削成几段，她腰身一拧一翻，纤细身形从几道蝠翼缝隙钻过又落在石梁，一片被削下的衣角缓缓落入深渊。

        蝠妖的包抄之密，速度之快，出手之狠，令方渺渺心中凛然。

        蝠妖们一击不中，阵法丝毫不乱，半空里盘旋一下，十几道黑影划出弧状虚影，像一个巨大的血滴子，以少女为中心再度收拢。方渺渺原地不动，在它们靠近的前一瞬身形一闪，攸忽消失。蝠阵再度扑空。

        蝠妖头目也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看清猫妖藏身到了石梁底下，她挂在石梁底下的藤蔓上，对他投来挑衅的一瞥，黑暗中碧眼显得尤其嚣张。

        身处绝地，以寡敌众，手无寸铁，但方渺渺并未慌乱。在她的千年生涯里，这是小阵仗。

        再者，她对这道窄长石梁可太了解了。石梁上缠绕了一些百年老藤，可以让她挂在梁底，还可向前攀爬。从前她年纪小的时候，常被师父押来藏字窟念书，她不止一次攀着石梁下的藤躲过师父拦截，成功逃学！

        树上的小妖们欢呼起来，这次欢呼却是给方渺渺的，因为她在这场以一敌众的逃杀之战中表现得实在太精彩了！说到底，它们就是一帮头脑简单的小家伙，闻风来起哄看热闹，至于族类荣耻，其实根本没放在心上。

        蝠妖头目恼羞成怒。他想不到一个小小猫妖竟能躲过两轮袭击，脸有些抽搐，腥红的眼捺不住火星。

        他发出无声的命令，蝠妖们变幻排布，如一张利刃织成的天罗地网。方渺渺时而抓着藤飞荡，时而从环环藤蔓间穿过，纤细的身形绕着石梁上下翻飞。

        蝠翼像旋转刀片一样削过，有时险些削到她的脚，有时削断她借力的藤，险象连连。但方渺渺快如魅影，蝠妖总是棋差一招。只要过了石梁，跑进对面密林中，蝠妖就会失去空袭优势！

        前方拦着的蝠妖头目赤目凶戾，手中亮出两枚青色利钩。方渺渺毫不犹豫地迎而撞去，却在二人即将相撞的一瞬往旁边一倒，抓着一根藤忽悠一荡，绕着石梁荡了个大圈，眨眼间已荡到他身后。而紧跟她身后的蝠妖收力不及，利翼差点把头目的脑袋削去。

        头目矮身避开，还是被手下剃了个寸头，同时听到身后传来猫妖的一声讥笑。

        树上的小妖们也哄地笑了，纷纷叫道:“蝙蝠哥，发型不错！”

        “天枢的猫功夫不错啊！”

        头目牙齿差点咬碎，蝠群攻势更加杀气腾腾。正疾步奔向桥头的方渺渺在就地一滚躲开一击，腰间七星玉佩撞在石梁表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这紧要关头她当然注意不到这点小事，但是接着“哧”的一声，她面前的石梁表面突然凸起一道手臂粗的蜿蜒之物。

        她还没看清这玩艺是什么，猛地石屑飞扬，石梁上多了一个人影。那是个身材纤瘦的小少年，看上去十二三岁模样，一身利落的青灰铠甲仿佛石刻鳞片组成，他抬起手来，空手抓向恰巧切来的一张蝠翼！

        在方渺渺以为蝠翼边缘的利刃要把少年的手指削断时，听到了令人牙酸的钢铁扭曲声。

        少年竟徒手把利刃掐得变形，然后扯着大翼将蝠妖抡了一圈，重重砸在石梁上，这次是清晰的骨骼断裂声。少年把蝠妖像丢破布一样丢下深渊，又走了两步挡在方渺渺跟前，接二连三手撕了几只蝠妖的翅膀，手劲之大，皮肉之坚，令人叹为观止。

        少年刚刚出现时，围观小妖惊奇又兴奋，争论着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见少年突然大开杀戒，小妖们吓坏了，发出阵阵“杀人了”的惊呼，胆小的已经吓跑了，胆大的舍不得走，坚持继续观望。

        剩余几只蝠妖大为震骇，绕着圈不敢靠前。

        少年侧身转到方渺渺身后，一语不发与蝠妖头目对视着。头目不禁退了一步，气急败坏:“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方渺渺也很想知道啊。

        对岸树林之后忽传来一声低喝:“在此喧闹什么！”是魑甲的声音。

        树顶小妖们顿时一哄而起，会飞的上天，会钻的遁地，眨眼跑了个干净。

        蝠妖头目咒骂一声，纵身一跃展翅而去，另几只蝠妖也疾速四散飞去。魑甲来到方渺渺近前时，只看到蝠妖们在夜空中留下的残影。

        魑甲快步上前:“猫妖……”

        原本站在方渺渺身后的少年身形一动，贴着她身边闪到她前面，手指如挟利风，朝来人咽喉处抓去！魑甲急忙向后闪避，衣领竟被少年指风划出一道破口，若不是他闪得快，怕是喉咙要被抓断！魑甲声调阴狠:“何人如此大胆？”

        手中暗光一现，召出一个阴森森的骨爪，黑袍飞展，宛若勾魂使者。那是他的灵武之一傲因爪，乃是凶兽傲因的爪骨炼成。魑长老竟被招得亮此灵武，这可是极罕见的事！

        方渺渺赶忙道:“误会误会！别动手！”

        她从少年身后探出头去:“魑长老，刚刚有蝠妖袭击我，多亏这小兄弟仗义相助。”

        魑长老怀疑地盯着少年:“他是什么人？”

        方渺渺也侧着身子看少年的脸:“你……”

        少年的外表像十二三岁，五官线条如雕刻般精致，只是线条格外冷硬，眼眸似沉淀着金砂，瞳孔是一道竖线，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听到她说话，转脸朝她看了一眼，竖瞳忽地扩大得乌黑圆润，瞳仁的金色只剩下一圈金边。

        这眼睛，好熟悉啊。她脱口而出:“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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