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海的女儿
杨慕风忽然惊呼叫出来，难以置信那朝思暮想了五年的人儿今天竟然近在眼前，那个越来越向他飘近的人居然真的是她。
思尧穿着纯白的丝稠裙裳向他飘过来，洁白纯静犹如处子。多像他第一次看到她那会儿，只是比那时更添了几分女人成熟的韵味。
飘飘若仙的长裙，流云状的纱质层层飞旋，犹如盛放在海中之莲。
海的女儿，杨慕风几乎脱口而出。
是的，思尧身上的飘带带着海水淡蓝的颜色像水波层层地蜿蜒，柔媚飞舞，美得让人忘记了眨眼。
她像雾一样罩过来，脸上容貌依然精致绝伦，真美，五年后的她完美如初。
“慕风……慕风……”
她还像当年一样叫他，可是声音却遥远无边，虚无飘渺。
他看到她在冲自己笑，如仙子在云端荡开来的笑意，纤尘不染却又虚幻至极。
“思尧！”杨慕风叫了起来扑向她抱着他，用尽平生之力。
可惜她像一团雾，而他像一层烟，烟与雾的结合，形质都是散的，无从发力。
杨慕风为自己不能抱紧心上人好恼怒，但思尧却抱紧了他，自下而上地抱紧了他。就像从水里将他托了起来。
于轻飘飘的半空中，于无形无质的虚渺中他们相拥而吻。
层层轻纱缠藤般裹紧了他，他们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世界都不复存在。
在杨慕风所有感知里面只有她触碰的温柔，她用她仅存的气息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真愿被她带领。
他以为她来接引他上她的天国，谁知竟是下沉。
衣裾在盘旋，他们紧抱着不停向下旋转，这情景奇幻得叫人心醉神迷。
他的意识开始迷离，这是在大海中心飞旋吗？
“思尧，你知道我想你吗？”杨慕风迫切地诉说出思念。
思尧只用眼神回答他，安静而深情。
“我好想你，好想你。”无止尽的想念倾巢而出，思尧也只是笑而不答。
“带我走吧，没有你的地方都是地狱。”
杨慕风实在厌倦透了这种没有她的生活，再也熬不住这样的相思之苦。得到一切又怎么样，没有人分享，失去一切又怎么样，没有人痛惜。
如果在乎的人都不存在了，那他也不必存在了！
“不能，我来是为了送你回去。”这是尹思尧唯一说过的话，杨慕风记得清楚极了，她的声音清雅如昔，但却不肯多送几句给他留念。
身体越来越重，越来越往下急坠，杨慕风以为要沉向地狱谁知竟是回归躯体。
当他意识到思尧的意图后他真想推开她，他不要，不要分离！
然而她却稍微地离开他的怀抱，用双手抵着他的双肩出尽全力把他推回到躯壳之中。
“不！不！”他知道这是思尧的魂魄在帮她，他只要回去了就能重生，但他的思尧他将永远也见不着了。
灵魂离体必已死亡，今天他经历过，见识到了。突然悲哀地意识到思尧真的死了！
只是她对自己魂牵梦绕，放不下他而已。
今天，她要出现来帮他元神归位。
一旦归了位，心愿已了，那便是踏上阴阳永隔的路上了。
从此，她和他再无复见之期。
他不要，他宁愿死，也要跟她在一起。
思尧既已死了，那么黄泉路上有她相陪，于愿已足。
他不要离开她，不要再扔下我一个人了。
杨慕风出尽力大声叫喊，然而没有人听得到。他用尽全身之力却无法憾动如一缕清风般的尹思尧。
他面露恐惧，不是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继续生存的恐惧——刚才他很想生，现在他巴不得死！
他不能没有她而独活，那种感觉太痛苦，就像一个人永远在崎岖的路途上跋涉，没有队友，没有奖品，只能像一具无思想的机器那样永不停运转也永不见尽头。
那么孤单，那么寂寞，这种孤独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体会，因为他们都不是尹思尧。
她是他存活在这世界上的精神解药，一种毒药只能对应一种解药，没有解药只有等死。
他宁愿死，也不要独活了，这种念头如斯强烈，强烈到他突然有了反抗的力量。
身体已经有一半回到躯壳了，蓦然又腾了上去，思尧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采取了温柔攻势。
“好好活着。”思尧只用嘴形缥缈地说出这几个字，立时将杨慕风的锐气溃散于无形。
好好活着，这四个字支撑了杨慕风走过无数的苦难与厄困，早就成为了他的座右铭。
一种本能，为了她好好活着是一种本能。如今面对她，他要死都没有了动力。她一句要他活，他就只能活，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好活着，带着这几个字，杨慕风无可奈何又无怨无悔地任由她把他按回躯壳之中，灵魂重入身躯，马上各种痛苦的感知都涌了上来。
重！一种几乎不能承受之重压了下来，俯帖的真实感让灵魂安心而妥帖。
感谢尹思尧，又一次救回了他……
【溶入人群才是最大的快乐。】
【只要你细心观察，生活有趣得超越你的想像。】
【我没有比别人更聪明，我只是比别人更善于观察生活。】
所有这些积极的话全都在耳边徘徊，是思尧在给他打气，要他生存，好好生存。
毕竟：顶住才有一切。
杨慕风不记得尹思尧是何时飘然消逝的，只记得耳朵充斥着柯家兄妹不可置信的尖叫声。
真吵！
杨慕风的心脏在停跳了接近十秒后竟然奇迹地恢复，简直可以说是医学上的奇迹！
绝处逢生后的荒草，抓着点雨露便能蓬勃生长。杨慕风的身体经历生死后复原得也很快，只是他变和异常的沉默阴郁。
柯以轩来看杨慕风，他的气色还算不错，但那种沉默寡言叫他很不安，这很像思尧去世时的那段日子。他不想看杨慕风这种总是陷于沉默，于是故作轻松地拿话逗他。
“你这臭小子，吓死我了，你昏迷的期间死亡通知书都下过几次了，吓得我胆汁都快要颠出来了。”
杨慕风扯了扯嘴角，有没有那么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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