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没有告别

　　风，穿过山间。
　　白七七手里拿着信，神色哀伤，“她……在哪里。”
　　慕辰看着低着头的白七七发顶，心里一软，“如信中所说，她不愿见你……”
　　泪，落于纸上，晕花了字迹。
　　白七七收起信，苦涩道：
　　“我明白了……”
　　她看向慕辰，“你去告诉她，我会离开……”
　　“七七，若是你不想走，我可以陪你留下。”
　　慕辰一把抱住她，手拂过白七七故作坚定的脊梁，想要给她依靠。
　　白七七叹了口气，眼眶微红，发白的脸色，神色哀伤。
　　“她既不喜我去见她，那我便不去了……”
　　“她既不喜我见某人，我也不会去见了……”
　　“今晚，我们就走吧，将小星送回岸边，让他回越女国……”
　　慕辰一怔，问道：
　　“那你呢……”
　　白七七抬头，看着慕辰，“我想要去游历一番，认真的看看这个世界……”
　　她还未……
　　她从未……
　　为白七七而活过。
　　她想作为白七七，作为一个人，来看看这个与前世记忆中不一样的世界……
　　“可否，可否带上我？”慕辰嘴唇微颤，害怕被拒绝。
　　白七七笑道：“有何不可？”
　　慕辰神色激动的抱住白七七，“很荣幸，与你同路，共看山河……”
　　翌日。
　　楚云在美梦中醒来，他推门而出，搬了个躺椅在院内晒太阳。
　　刘达带着人，在厨房内忙进忙出。
　　等他带着食盒站在楚云身侧，这日头也已经当空。
　　“陛下，好了。”
　　他掀开盖子，将底下的糕点给楚云看。
　　楚云拿出一枚，尝了一小口，满意的眯了眯眼，“不错，白姐姐肯定喜欢。”
　　而后，他伸手摸了摸被太阳晒得发烫的脸，问道：“你看朕这脸……”
　　“陛下仪表堂堂，神姿卓越……”
　　楚云摆了摆手，瞪了他一眼，打断了刘达虚伪的马屁话，“朕只是想问你，看着可是黑了？”
　　刘达看着那白的发亮的皮肤：“……”
　　陛下向来爱惜容貌，在宫中时候，每日都是羊奶沐浴，这皮肤养的，比宫里的妃嫔娘娘们都要好，现在问这么一句……
　　是怕自己黑了？
　　于是，思索过后，刘达笑眯眯道：“殿下多虑了，一点儿也没有晒黑。”
　　楚云皱眉，不死心道：“真的没有？”
　　刘达摇头，“没有没有，您这脸红扑扑的，皮肤又白，显得气色好极了，哪有变黑，”
　　楚云咬牙，冷哼一声，一把抢过刘达手里的食盒，“晒黑非一日之功，看来朕还得努努力。”
　　刘达：“……”
　　陛下这是又在想什么？
　　晒黑？
　　为什么要晒黑？
　　他们南国在一统天下前，一直都是兴文的。
　　皮肤白皙甚至带着病态的文士，最为吃香。
　　为了白一点，不少的贵族文人敷了粉，才会见人。
　　所以，一直以来他对楚云的爱惜容貌的行为，没察觉到半分不妥，甚至还觉得陛下是为了融进贵族文士圈，才会如此下功夫。
　　可现在……
　　刘达小心翼翼开口，“陛下为何要晒黑？”
　　楚云扬眉一笑：那个乌宇星都黑成那样了，白姐姐都喜欢，白姐姐肯定喜欢黑点的有男子气概的男子，所以朕得加紧晒黑才成。”
　　刘达：“……”呵呵，那个妖孽，又再带坏陛下，若是陛下晒黑，指不定会引起文官不满，武官以为陛下要重武，心思可就起来了……
　　刘达眼珠子一转，笑容不变，“陛下说的是，晒黑一事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您还是先去给白姑娘送饭要紧。”
　　楚云一想也是，对着刘达夸奖道：“还是你机灵。”
　　楚云提着食盒，心想，这可是他从二丫那边借来的御厨，做出的东西，肯定比乌宇星那小鬼好吃。
　　自从知道慕辰没和乌宇星闹起来，楚云现在就改了路线，不管那俩人怎么闹腾，他只要抓住白姐姐的心，那么他们就是跳梁小丑。
　　想到这，楚云眉间一皱，这几日……
　　白姐姐也不知为何，对他冷淡了许多……
　　待到他来到白七七的住所，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
　　心头一跳，对着刘达道：“这两日寨内可以什么情况？”
　　他失落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白姐姐怎的又不在……”
　　刘达心里咯噔一声，发生了什么，他当然清楚……
　　可……
　　刘达眼底一沉，能拖一时是一时，于是他装作一副也不甚明了的样子，打量了下，“寨子里没什么动静啊？这几日公主身体不好，奴才倒是往那边多跑了跑，白姑娘这边……奴才也没个理由过来，就没好意思打听。”
　　闻言，楚云神色变得阴郁，他看向刘达，“二丫那边……她还是不愿意和白姐姐公开身份？”
　　刘达装作一脸心疼的样子，道：“您也知道，公主现在心里有点……且，她现在模样……女子总是爱美的，总想用最美的状态出来见人，公主殿下那边的意思是，再养一养，等到好看一些，就和白姑娘见面。”
　　楚云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终没办法的叹了口气，“真是拿她没办法……”
　　多年的宫内相互扶持，楚云对二丫也是心存怜惜的，可，那也仅仅是因为她是白姐姐的妹妹，他一开始是把自己当奴隶的身份，将她当做主子的妹妹来小心翼翼对待的，在二丫身边姿态放得很低。
　　后面，由于身份的转变，他也渐渐强势起来，可，也是把二丫当作妹妹疼惜的。
　　这些年，她身体弱，楚云也一向是顺着她来，要不是她突然说了……
　　对自己的异样心思。
　　楚云也不会刻意与之疏远，甚至为了绝她的心思，故意装作宠幸后宫，让她误会……
　　可……
　　楚云红了脸。
　　他和白姐姐……
　　可是第一次呢……
　　看着满目柔情，脸红如云，明显不知道又在胡想什么的楚云……
　　刘达脑袋疼了。
　　怎么一说起和白七七那个妖孽有关的。
　　陛下就会变成一副智障的模样。
　　恋爱脑也不带这样的……
　　楚云将饭盒扔给刘达，装作一脸不在意道：“既然白姐姐不在，你就把这东西送给二丫吃吧，不要浪费。”
　　刘达笑眯眯的接过，“奴才会向公主，表明陛下的关爱之心的。”
　　听到这话，楚云又犹豫了。
　　他将食盒抢了过来，“算了，朕直接去吧，省的你到那边瞎说，她不是误会朕对她有情，就是误会朕不关心她了……还会一直哭……”
　　刘达看着楚云的背景，摇了摇头，“陛下啊，就是因为您这么优柔寡断，她才会不死心啊……希望您以后别后悔，白清婉这女人，除了对您的爱有那么一点点真外，其他的……可就不好说了。”
　　“小四哥哥来了？”她一脸的惊喜，紧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蹙眉问道：“他神色怎么样？可有生气？”
　　大宫女红儿扶了扶身，回道：“禀公主，陛下拿着食盒，看着甚好，并无异色。”
　　身为公主的白清婉，捂着胸口放心不少，紧接着她催促道：“快，让人给我上妆。”
　　她伸手摸着皱巴巴的皮肤，眼里满是害羞，“好不容易小四哥哥亲自来看我，可得好好打扮一下。”
　　她这一打扮，可就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坐在外面的楚云，神色正常，据他所知这宫里的女子都一样，出门化妆是必要程序，他每次见二丫，她必定是要磨蹭上许久。
　　他的白姐姐，就不这样……
　　楚云脑海中闪过白七七起床后，直接一盆清水洗脸的画面。
　　也就白姐姐仗着自己底子好，不加雕琢。
　　等到二人见面，二丫欣喜上前，心尖甜蜜的唤道：“小四哥哥。”
　　楚云那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到柔情，反而觉得怪不自在的。
　　他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食盒递上，“当零嘴吃吧。”
　　然后……
　　居然就要走了？
　　二丫跺脚，上前一步，想要去抓他的手。
　　楚云身形一闪，隔着衣袖一把扶住她的小臂，将她送到大宫女红儿手边，让她扶住。
　　“二丫，你身体不好，好好休息，朕就不打扰了。”
　　二丫咬牙，一脸的不满，“都说了，不要叫我二丫，我现在是公主殿下。”
　　楚云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好的二丫，你好好休息。”
　　“小四哥哥，你这左一句二丫，又一句二丫，到底是以示亲近，还是在提醒我身份？”
　　楚云眼底沉了沉，“你既然唤朕小四哥哥，而且，朕也应下了，不就是在拉近咱们二人的感情么？”
　　二丫抬头，眼神带着不明的火气。
　　“可我要的，不是这种亲近，你明明都懂。”
　　楚云于她对视，此事上并不能让，他语气凝重道：“可朕能给你的，只有这种，你也懂。”
　　二丫落泪，她今日为了显得气色好，在厚厚的粉上，又涂了胭脂，泪痕滑落，留下艳红的痕迹，似血泪一般，满是控诉。
　　“以前，明明你不是这样的……”
　　明明一开始，是他贴上来的，装作很担心，装作很听话，怎么现在，就变的翻脸不认人。
　　“当初你抱着我，说过不会扔下我一人的……你忘记了么？陛下！”
　　楚云脸色难看，“这话，你要是敢去你姐姐面前说，你别怪朕无情。”
　　他逼近，眼里泛着冷，“那时候是你自残，逼朕起誓的，你明明知道，朕喜欢的至始至终只有……”
　　“那又怎样，阿姐又不喜欢你！阿姐喜欢的是王庚庆，你明明都知道！”
　　楚云压着心头的火气。
　　“你以为我会信？”他知道，她并非真正的白大丫。
　　二丫凄惨一笑，“不管你信不信，她就是我阿姐，就是！”
　　楚云觉得她很是不可理喻。
　　也没了耐心和她多说，嘱咐她身边的大宫女红儿好好照顾她后，便走了。
　　看着楚云绝情的背影。
　　二丫抓紧了手。
　　猛地将头上的金钗拆掉，头发披散开来。
　　她面色苍白，红唇妖艳，带着血泪，笑的如女鬼般瘆人。
　　“你会后悔的，你们都会后悔的，居然这么对我……阿姐，阿姐才不会喜欢你，她最疼的就是我了。”
　　她伸手摸着脸，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不想……让阿姐看到我这样，这世上，只有阿姐对我最好了……”
　　“本以为……本以为莫小四你能陪陪我……”
　　“陪我度过这人世间最后的时间……我就甘心赴死。”
　　“可是，你非……”
　　猛地，她抬头看向大宫女红儿，轻声唤道：“红儿……本宫突然不想死了……”
　　红儿眼睛微睁，一怔，看着二丫那略带妖异的眼珠，喃喃道：“殿下，那就不死……”
　　“那好，你过来，过来帮帮本宫。”
　　红儿神色呆滞，跪着爬了过来，歪头问道：“我该怎么帮殿下？”
　　二丫干瘦的手，摸着红儿的脖颈，眼里闪过一丝贪婪，“那就，把你的命，献给本宫吧……”
　　“本宫，渴了好久……”
　　“好久……”
　　吞咽声，响起。
　　血色，拉开帷幕。
　　——
　　五年前，坞门镇前往莫家庄的路上。
　　就在阿姐救出自己的那一晚。
　　阿姐身上中了箭，她抱着因为中毒而抽搐不已的自己，不停的安慰道：“二丫，没事的，没事的，阿姐在。”
　　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疼，连牙齿都在发颤，眼神呆滞，冷汗直冒，不停的缩着脖子，“阿姐，我想阿爹阿娘了，我好疼，想睡觉。”
　　阿姐动作小心，将她的脑袋放在颈间，焦急道：“二丫不哭，不能睡。”
　　“不能睡。”
　　那一路上，阿姐嘴里一直没停下，一直都在提醒她不能睡。
　　她额前的汗，滑落在阿姐的颈间，湿蹋蹋的，正在拼命徃赶路的阿姐并未察觉。
　　自己却是忍着疼，伸手帮白阿姐擦了擦，她都要死了……
　　不能……弄脏阿姐……
　　自己和阿姐都未注意到的是，她的袖口，沾上了血迹。
　　就在阿姐将自己留下，托付给当时还是莫小四的楚云照顾的时候。
　　疼痛难忍的她，张口咬住了袖口……
　　之后……
　　她的意识便陷入了昏睡，开始持续的发高烧。
　　直到，与莫小四一起被刘达带着，到达了南国皇宫。
　　她……
　　早在五年前。
　　就变成了怪物。
　　与，阿姐一样的怪物。
　　渴望鲜血，甚至想要食人的怪物。
　　这也是，她不敢见阿姐的真实原因，因为，阿姐一定会一眼就认出，她不是人的事实。
　　之前，她一直在忍耐。
　　现在，她不想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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