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眨眼已到了第二天早上，梦曦是被饿醒的。

        肚子里空空荡荡，一股难以忍受的饿意涌上心头，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被眼前的光刺到眼睛。

        天亮了？糟糕！她会不会迟到了？还没去上早朝呢！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先感觉到自己没穿什么衣裳，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去，想要摸到自己的衣裳，然后，她摸到了一片温热的盈润柔滑的肌肤……

        然后，一些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天是去参加李家寿宴了的，而且离开宴会的时候身子不适。

        她仿佛，好像，似乎一直抱着一块冰冰凉凉，入手如玉一样柔滑细腻，摸着还有点软的“冰玉”来着……所以那是什么？或者说，那是谁？旁人是绝无可能上她的马车的，所以，那个人难道是，润玉？

        因为这个猜测，梦曦的心跳顿时提速，耳边仿佛也开始响起那令人紧张忐忑地砰砰声，她稍稍起身去看睡在旁边的人。对方正熟睡，睡姿规规矩矩，一动不动，身形修长且令她感到熟悉，乌发如墨，如丝绸锦缎，他的头是侧向对面的，梦曦一手用毯子捂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撑在软榻上探身去看。

        砰！

        她绝望地倒回榻上，想到看见的那张她熟悉的好看又温柔的脸，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她疼爱至极的润玉，她当亲弟弟爱护的人，她，她把弟弟给欺负了！

        她把弟弟给欺负了！！

        身旁睡着的少年，许是被梦曦的动静惊动，又或许是被梦曦倒下来后卷进毯子里的风凉到了，也没睁眼就伸手将毯子往上扯了扯。

        她把弟弟给欺负了！！！

        梦曦呆愣愣的，脑子里就那一个念头，本来这念头还要再重复一段时间，因为润玉的动作，她下意识地让出一些毯子，然后忽然醒神。

        她怎么能陷入情绪中？现在，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这件事！

        她脑子短暂地清醒，慢慢地起身准备找自己的衣裳，至少得把亵衣找回来，她该庆幸自己昨天脑子混乱的时候，还没能把小衣裳一起给脱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不远处地毯上散乱堆叠的衣裳，一个模糊的她使劲儿拉扯润玉衣裳的画面浮现眼前，而后她的思绪忍不住又一次陷入自我唾弃。

        她强迫了弟弟，她真是禽兽不如！

        许是她起身的动作将毯子扯开了一点儿，旁边的润玉将毯子拽得更紧，梦曦又一次因为这股轻微的拉扯醒神，不敢再多想，免得又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中出不来。

        梦曦几步轻盈地跳下软榻，捡起地上的衣裳胡乱穿好，回头看着软榻上只盖了一层绒毯的润玉，她连忙进入内殿取了一床织金银绣的锦被给他盖上，仔细掖了掖被角。

        幸好如今不算冷，不然两人怕是要着凉。

        将屋内一层层的纱帘放下，她走到门边开了一条小缝，门外昨日负责赶车的侍卫已经等在那里，她看看外边路过时安静朝她行礼的侍女们，让侍卫进门。

        门微微敞开，梦曦坐在椅子上，侍卫站在对面，偶尔有侍女路过，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免得两人谈话到一半，有侍女靠近听到了他们的话。

        “昨天……有人看见润玉来东宫吗？”她本来想问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但这个问题除了让自己更加羞窘外毫无意义，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更改，再者更重要的还是保护润玉。

        “并没有，昨日属下挑的都是人少的路段回宫，宫内也无人敢随意窥视殿下车驾，回到东宫后，得殿下恩典，宫人都外出了，东宫亦是空无一人。后来宫人们回宫，属下对她们说殿下醉酒，不愿旁人打扰，属下隐匿在外一直守着，直至此刻也无人进过寝殿。”

        闻言，她稍稍松了口气：“今日早朝我没去，我父皇没派人来问？”

        这侍卫单膝跪地，头低下：“也没有，属下斗胆，以同样的理由先一步派了个宫人去，替殿下告了假。”

        一颗心放下大半，梦曦再问道：“那定安王府那边呢？”

        “这……”这侍卫脸上显出几分懊恼，显然他也没想起来这一茬，他单膝跪地请罪，“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不用了，你起来吧。你已经办得挺好的了。自己去首领那里领奖赏，或者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梦曦闭了闭眼睛，声音还算平稳。

        “谢殿下！”这侍卫想了一会儿，最后有些忐忑地请求道，“殿下，属下可以求一个户籍吗？”

        他其实是一名暗卫，因为梦曦经常用他赶车，所以也兼任侍卫，但是暗卫就是暗卫，暗卫都是没有户籍的孤儿，若是离开主人身边，他们都是无根的浮萍，死了也没个名字，没人替他们筑坟立碑。

        “这个不能算奖励，送到我手上的暗卫，我都安排了一个户籍，只是你们现在还不能用。”

        这暗卫顿时惊喜万分，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被天降大礼砸到的幸福眩晕：“那，那属下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那你去休息吧！”梦曦让他走了。

        门被关上，再无人看得见梦曦，她有些头疼地缩成一团坐在大椅子里，偶尔看看被纱帘遮挡的方向，头疼欲裂。

        但是她也不可能一直这么坐着，深吸一口气做了心理准备，她进入内间看看还睡着的润玉，迅速将昨日穿过的衣裳收拣好。

        看着裂开的那件尤为漂亮的衣裳，晶莹剔透的蓝色被撕裂，提醒着她她昨日禽兽至极的行为，她沉默着将之叠好收起。

        趁着润玉还没醒，她悄悄地极快地潜入昭和宫取了一整套润玉的衣裳，带回来悄悄放在软榻旁。她该庆幸，润玉没把所有衣裳收拾去定安王府，还是留了一些的，不然今天润玉醒来后穿什么都是个问题。

        回来时，他还没醒，她下意识松了口气，才转身回内殿换了一套衣裳，走出去吩咐侍女准备食物。

        一切做完，她缩回椅子里，团成一团坐着，脑子里一片乱麻，陷入一些杂乱的想法中。

        她把人给欺负了！她真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昨天就不该去参加那什么宴会！不然也不会被人下药！被下药就算了，还对着润玉下手！

        她忍不住双手抱着头，懊恼又焦虑地抓着头发，烦恼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从脑袋里掏出来看看，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

        一想到昨日自己对润玉做的，似乎她不仅扒了自己的衣服，还去扒拉润玉的衣服，润玉挣扎也没能挣脱她的钳制，她顿时万分头疼，该怎么面对醒来后的弟弟？

        她也想不好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其实她有处理此事的千百种方法，但一切办法的前提都是遵从润玉的意愿，只有知道他这个受害人的想法，其余的步骤才能进行下去，不然她总不能既欺负了人，还要继续委屈他吧？

        可是，现在她又不敢和清醒的润玉面对面，要是润玉厌恨她，她要怎么办？她没办法扭转时间，改变过去。难道姐弟俩最终要因此事渐行渐远，成为陌生人？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碰上这种事！哪怕，哪怕昨日她欺负的，不是润玉也好啊！

        忽然，纱帘后传来轻微动静。梦曦耳聪目明，很敏感地听到了，她顿时僵在椅子上不敢乱动，过了一会儿，她咬咬牙，还是起身，小心撩开帘子慢慢吞吞地往里走去，想看看润玉到底有没有醒来。她欺负了润玉，总要好生道歉，负荆请罪。

        润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那雕梁画栋，彩画辉煌，还有些恍惚，下意识想：这里好像不是璇玑宫。

        随即，昨日的经历缓缓浮现眼前，耳朵尖忽然有些热气腾腾的，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入凡界，现如今是个凡人。

        不过，那司命星盘不是说要将他神仙时候的记忆封存？那他怎么还记得？难道出什么问题了？

        他想不出个理由来，缓缓坐起身，朝旁边看过去，却没看见梦曦，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但也注意到了软榻旁的衣衫和自己盖着的锦被，情绪稍好，伸手拿起一件新的亵衣就要换上。

        层层叠叠的纱帘轻轻晃动，帘子被撩开一个小口子，梦曦忽然探出一个头，看了一眼少年便连忙低下头去再不敢多看，连忙将纱帘放下，顺道再合紧一点，道：“润、润玉，你醒了，有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虽然只匆匆瞟了一眼，却还是注意到少年白皙的肌肤上有好多处被揉捏按压弄出来的青紫，顿时更加懊悔羞愧，想要关心地多问几句，又怕润玉生气，紧张得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起来。

        她现在心里充斥着一个念头，她真是流氓畜生，猪狗不如！

        润玉镇定地将月华色的衣衫穿好，他虽然对昨日的事也有些不自在，但到底是活了几千年的神仙，养气功夫非常不错，神情比梦曦自若多了。

        他将帘子撩起来，看见站在帘子后的梦曦，醒来后心里那股淡淡的情绪完全退去，见她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便知道她非常紧张，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往外走去。

        梦曦下意识低着头跟在润玉后面，虽然隐约觉得润玉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但只以为是她昨日欺负了他，他正生气的缘故，没有察觉到别的异样，见他似乎是想直接去外面，梦曦连忙拉住他的袖子，磕磕巴巴道：“先，先别出去。”

        不等润玉开口，她又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饿不饿？我命人准备了早膳，你要不要吃点儿？”

        声音越来越低。

        “好。”

        润玉没有抗拒地就答应了，让梦曦稍稍松了口气，连忙传膳进东宫侧殿，侧殿被改成了放杂书玩具的小书房，与她住的正殿中间被她派人开了个门，将两边连接起来，等侍女们放下早膳都出去了，她才带着润玉进去。

        梦曦忙碌地照顾着润玉，又是盛粥，又是布菜，只差站在一旁当个小丫鬟，她顾不上自己吃，只一心给润玉碗里添菜，却又胆怯得连看一下润玉吃没吃下去都不敢。

        润玉吃的速度赶不及她搛菜的速度，碗里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再看看她碗里热气都快散完了的虾片粥，他心里有些无奈，习惯性地伸手搛了一个水晶虾饺放进她碗里：“你自己也吃啊！”

        这动作做完，他自己便愣了一下。

        这样的动作，也是关系亲近的人才会有的，他以往从没有给人夹过菜，自然也没人像梦曦这样只顾着照顾他，自己都忘了吃。

        梦曦现在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囫囵地将碗里的粥吃完，润玉没说话，她便安静地垂头看着桌角，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连多盛一碗都不敢动作。

        润玉从记忆里知道她的食量是多少，再者他们两个从昨天中午回宫后到今天早上什么东西也没吃，她该吃得比平时更多一些才对，但看着她那好似平静乖巧，实则紧张不安的样子，他叹口气准备取过她的碗，给她再盛一碗粥。

        梦曦一直在注意着他，见此连忙自己把碗抢过来：“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又有些可怜巴巴地问润玉：“你还吃么？我，我给你盛。”

        但是，她还是不敢直接看润玉，怕在他脸上看见厌恶和恶心，怕此刻两人之间暂且的平静只是润玉在单方面容忍她，她无法接受来自弟弟的厌恨。

        只是，任谁被自己当做亲姐姐的人这样那样地欺负了，都会感到非常恶心吧！

        她心里泛苦，想起昨日种种，顿时对李府迁怒起来，下定决心，不管弟弟会不会原谅她，敢害她如此的人，都别想好过！她昨日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来自李府，此事定与李府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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