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选择

春娘走后，白鸽撬开窗户飞进来，落到她耳边，翅膀戳了戳那肉嘟嘟的脸颊，没得到回应，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真的睡着了？还睡得挺熟。

        阿羽十七岁入灵山，当时他在前线，听说她每晚都无法入眠，以为是云雾峰太过清寒让她无法适应，特意设了个阵法让云雾峰四季温暖如春，并锻造了一款极为柔软的绸缎让她铺在床上。

        因为太过柔软让人坐上就想睡觉，绸缎被旭阳哼笑地命名为“睡睡棉”，大部分失眠人士用了都能睡个好觉，连旭阳都能在上面打个盹，说明效果十分不错。

        但阿羽的情况却没有半分好转，以前修为低时还会强迫自己浅眠一会，升入元婴后就再没睡过觉。

        现在竟在普通妇人唱的摇篮曲中睡着，连他打探的情报都不听了。

        白鸽盯着她的睡脸看了一会，窝在她手边假寐。

        单羽醒来看见师尊面无表情的脸十分不好意思，给他剥了一盘瓜子才让白鸽开了尊口，说起自己查到的情报。

        他们现在在一个名叫单家村的地方，全村三百七十七人，四面环山，极少有外人出入，因为不知名原因，单家村人一旦离开就会死亡，这也是村中干旱半年，村人都不离开去外面找出路的原因。

        正午，单仁一行人回到村庄，为首的单仁满身狼狈眼神飘忽，他身后的单二却十分振奋，没等单仁开口就挤到前面，大声道：

        “我们有救了！”

        单仁听到这神情有些不好，想要阻止，但好不容易找到生路的单二却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山上有个仙兽能帮我们解决这场大旱，并保证单家村从此风调雨顺，再不会遭受旱涝之灾！”

        众人开始欢呼，有理智的村人问道：“代价是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单二看了单仁一眼，避开他灰败的眼神：“仙兽说与单仁一家有缘，想让他们一家上山陪伴。”

        人群静寂无声。纵然没有见过那所谓的“仙兽”，但兄弟姐妹之间都没有绝对的奉献，何况和单家村完全没有瓜葛的“仙兽”，那“仙兽”的条件不可能如此简单。

        陪伴极有可能是个借口，那“仙兽”要单家人不过是想吃掉。

        单仁平时为人和善，经常接济村中的困难户，在村中的名声极好，村中大旱，也是他第一个提出来去山中寻找仙人，村人没办法应和单二让单家人上山，也无法拒绝这个唯一的希望。

        单羽沉默的看着这一幕，白鸽立在她肩头，翅膀张开摸了摸她的头，无声安慰。

        事情僵持下来，村长决定傍晚将所有村民聚集在一起讨论此事，春娘左手抱着桃花右手抱着单羽目不斜视地走在路上，和心情复杂的单家村人不同，此刻她就像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漠然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回到家，她像往常一样开始做饭，单羽坐在她旁边用嫩嫩的小手帮她洗红薯，村中大旱太久，绝大多数村人家中都只剩下了这一种植物，井中的水也快要干涸了。

        一个红薯就有她的小脸大，单羽洗的浑身是泥，春娘没好气地从她手中拿走红薯，几下洗干净放进锅中。

        “家里粮食少，没准备你的，你自己吃绿豆糕。”

        她说完，单羽左手边便出现了一叠绿豆糕，摆盘精致，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旁边还盛着一盅热乎乎的牛奶。

        单羽拿起一块笑得眉眼弯弯，“今天的绿豆糕和昨天的形状不太一样呢，昨天的像蜜桃，今天的像雪花，都是我喜欢的，谢谢春娘。”

        桃花还没看到过这么精致的糕点，扶着春娘的大腿不住地往这边看，口水滴到口水兜上，却也不伸手拿，单羽将盘子递过去，她才欢呼着拿了一块，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尝到甜味眼睛亮得吓人。

        “吃，娘，吃。”春娘看着嘴边满是口水的糕点，对上女儿亮晶晶的眼睛，怔了片刻，狠狠地抱住了她。

        单羽悄悄地抱着白鸽出了门，坐到田埂上，本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田中却荒芜地可怕，零星的庄稼耷拉地伫立，叶片枯黄根茎细瘦，空中没有一丝水汽，鸟雀早已回归山林之中，空气静地可怕。

        “那一年的远山城情况比这还糟糕，庄稼枯死，河流全部干涸，所有人都被困在城中，有人想出去搬救兵，刚出城门就被杀，尸体挂在城门口，半个月过去，尸臭弥漫了整座城。”

        外族入侵后，四族休战，天澜人空前团结，但外族的强大让许多人陷入绝望之中，邪修趁机崛起，制造了多起惨案。远山城干旱的主导者就是一名金丹期邪修，为以血阵喂养新做的兽傀，包围了远山城。

        当时天澜绝大部分兵力都在前线与外族作战，像远山城这样偏远的小城基本没人管，整座城修为最高的就是刚金丹的单仁，还被邪修打成重伤。

        就在大家绝望之时，邪修竟提出以一命换多命，只要能找出一个命格全阴的女子，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傀儡，他就放了剩下的人。

        他们找到了。

        那个人就是春娘。

        “当时我太弱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春娘交出去。师尊，如果当初没有浪费天赋一直逃避修炼，邪修围城时就能做些什么，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那时一心想当个凡人，又被父母忽视，长到十六岁还没引气入体，是个全城闻名的废物。现在多少人夸她天赋异禀修炼速度飞快，她就有多后悔。

        白鸽飞上她背后，双翅张开从脖颈后捧住她肉嘟嘟的脸，鸟头搁在她头顶，捏着嗓子给她唱即兴编的曲子。

        “鸽鸽鸽，嘎嘎嘎，呱呱呱，咕嘎呱呱鸽鸽最美呀……”

        单羽被这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声音逗得哈哈一笑，转过头回抱住他。

        傍晚，一只头生四角浑身散发着血气的妖兽闯入了单家村，锐利的眼睛在村人身上巡视一圈，死死落在单仁和他家人身上，张开嘴，口水滴滴答答往下落。

        似乎顾忌什么无法向前，妖兽有些暴躁，前蹄扬起，一道清澈的水流从天而降，水花溅到地上，几欲枯死的小草在水花的滋养下恢复了生机，所有村人的心都怦怦跳起来。

        竟然是真的，那“仙兽”真的能变出水，而且看起来只对单家人感兴趣！他们是真的有救了！

        见效果不错，妖兽满意一笑，长蹄一扬在众人不舍的眼神中回了山林。

        察觉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了变化，单仁浑身冷汗，这妖兽竟亲自跑下山来催促，还变出水来诱惑大家。

        为什么要选择他家？为什么别人不可以？为什么不能直接出手救人？

        村长长叹一声，丢掉拐杖直直跪在单仁面前，一张脸上满是泪痕：“老朽今日托大，求单仁救大家一命。”

        其他村人也按捺不住，纷纷跪到村长身后，一双双渴求的目光直直盯着单仁，盯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单翎再也忍不了，指着村民大声道：“凭什么，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了？亏我爹平时对你们这么好，这次大旱要不是我家把粮仓中的粮食都拿出来，你们能挺到今天？”

        说完抽出腰间的皮鞭狠狠抽过去。

        众人慌乱地躲闪，单羽本来站在一旁抿着唇，差点被鞭子扫到，被一双手提溜后领拉开，一回头便看见春娘面无表情的脸。

        单夫人拉住暴怒的单翎，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被春娘提溜着的孩子身上，乖乖巧巧白白嫩嫩，就像一颗糯唧唧的糯米团，不由得怔了怔。

        春娘将人提到安全地方就要走，被单羽一把抱住小腿，亮晶晶的大眼分外明亮，春娘以为她要为单家人求情，扭头避开她的卖萌：“我说过不会让你救他的。”

        单羽无辜地指了指自己藕节般的胳膊，用小奶音撒娇道：“我今年才三岁半，救不了他，春娘，我走累了，你能抱我嘛，还有我的鸽子。”

        “这个鸽子好弱，还神鸽呢，云雾道尊不会是骗你的吧。”春娘嘟囔一声，将人连带白鸽抱进怀中，单羽伸出小手搂住她的脖颈，在她耳边小声道。

        “春娘，你不要怕，我会站在你这边。”

        春娘愣了愣，将她放下，默不作声地走了。

        自从干旱发生粮食越来越少，村人为了省些力气，每晚都休息得很早，村里漆黑一片，静得只能听见隐约的呼噜声，而今晚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讨论“仙兽”和如何劝说单家人。

        “爹，娘，我们必须离开村庄。”单翎收拾好行李，一脸凝重地敲开父母的房门。

        单夫人点头同意，带着去收拾行李。单家是村里最富的人家，独自住在村里最东边，再往里就是大山，若是要出村，必须经过大部分人家，今晚大家还没想到监视他们，明天就不一定了。

        今晚必须走。


　　https://www.dldwx.cc/xs/72044901/1347694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