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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故人重逢 一


在来到上海之前,有关这座城市的浮华繁闹是母亲房中最黑暗的角落里咿呀咿呀的伴着奶娘哄他入梦的催眠般的匣子传出的神奇。奶娘往往搬着竹凳子坐在他的床边,俞乐平就躺在红漆大木床上,琉璃一般剔透明亮的瞳仁望着灰灰的床幔,昏昏欲睡。他的房间在母亲的隔壁。

        那时,姑姑还没死,表妹常常来他家玩。

        每每当他快要睡着或是半寐的时候,表妹就会凑在他的耳旁,轻轻问,“表哥,你还没睡着的,是不是?”

        他惊觉起来,声音黏黏的说,“乐珊,你又欺负我了。”

        表妹也不否认,童真的眼里满是笑意,“你不让我欺负,你让谁欺负啊?”

        俞乐平白皙的消瘦的脸生动了几分颜色,“恩……就你欺负我。”

        表妹看着他分明,甜甜的狡猾的一笑,“那是,舅舅不能,舅妈不能,姥姥也不能,其他人更不能,就我能。”

        而后,姑姑死了,表妹并不常到家中来,母亲更是下意识的希望家里扫掉姑姑的痕迹,除了姥姥的会时不时讲起表妹,其他的人对于王家皆是轻描淡写的态度。

        俞乐平只是不懂,表妹为何不来看自己了。

        表妹,是连欺负也嫌弃自己了么?

        自离开北平,从北到南,从古老到新潮,从质朴深厚到莺歌燕舞。俞乐平是连不适都没空去过渡,父母似乎很享受其中的过程,他要学的东西由家中的人情世故到十里洋场的情面场面,无一不深刻入骨。

        三房的四堂嫂挑眉一笑,掺了三分讥讽六分高傲,余下一分淡淡的寒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七爷这般身子骨,做生意怕是赔得连渣子也不剩。”

        其余的人皆是冷眼旁观,二房的七爷自由就是软骨病似的药罐子,偏偏老太太一味痛爱,身后的一大笔遗产还专门拖了千里之外的洋律师,只才让她的“独孙”占了宝。

        大房老爷是当官的,自然不好质疑老夫人生前是不是“病糊涂”,还是让外孙女的祸事激得失心疯。上海的一大票房产和好些古董玉器竟生生只留给了七侄子。

        二房老爷独占鳌头,低调不表。

        三房遗守寡多年,既是管不住儿子抽鸦片,也止不住粗野儿媳的,更加显得“忍气吞声”。

        在分家产之际,四儿媳也算争气的,结结实实的大闹了一场。大房老爷气得拂袖而去,三房太太昏倒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二房只能出面当老好人,失了一部分的古董作为破财挡灾。

        一家子人在老太太下葬不过半月,既是不欢而散。大房自行搬出了老宅,住进了新式的别墅,二房拖儿带女的直径南下,三房正正经经成了俞家大宅的主人,四儿媳一番扬眉吐气,摸着铂金的麻将叼着香烟,悉悉索索的欢快洗牌,俞宅从此成了烟馆和麻将馆。

        四爷俞乐普龇起黄牙啐了一口,左手抱着他新纳的小妾,右手搭着烟枪,“可惜了那几张房契,要不然咱们也到上海去风流快活。”

        俞乐平自然是听不着那话的,此时他是茫然又无措的站在上海的街头,千疮百孔的内心紧紧箍着,道不清说不明的苍凉和禁忌。望着晟澜走来,一张嘴却是极为狼狈的吐个翻江倒海,彻彻底底是污了自己光鲜亮丽的外表。

        昏昏沉沉的吐完,胃底像甸着石头一般沉重,眼前是晟澜如花面孔是迷离了,他只觉得可笑,可笑他堂堂的俞家七少爷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可笑在喝醉之后还会做回北平的梦见着曾经的人,可笑他分明知道是回不去了,还会那样的没尊严的乞求……

        往事飞驰着倒退,呼啸而去得像火车上的风景,一幕幕一闪而逝。

        俞乐平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他的道德世界真正土崩瓦解的那天。

        当所有的一切隐去了声息,睁开眼的一瞬间,明明是微弱的光射入他的眼睛,也激得他掉下了酸涩刺痛的眼泪,生锈的大铁门被拉开,微微弯曲的手指,是那只解开他蒙眼黑布的手。

        他意料不及的看着眼前的所有人,是姑父,是王家的人,还有一个挺拔高傲的军装男人。

        俞乐平不知道怎么了,却或多或少的猜到了这只手解开的含义,以及这只手的主人是谁?他并是四九城里多有传闻的战将汪少帅,表妹可能要嫁的男人。

        “你是……俞乐平?”那男子没注意俞乐平失神想着什么。

        “我叫什么,干你什么事,我还想问你,我的表妹去哪了?”俞乐平根本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忿然的反问到。

        “呵……有点脾气。”汪鸿瑾深漆的眸子深冷得可怕,话里闪过难以言明的意思,陈翔在身后暗暗的揣摩着,是杀还是放?

        “可我问的是你姓名?”汪鸿瑾话锋一转,一脚狠狠踹中俞乐平的小腹,将他侧躺着的身躯踢到了一处。

        俞乐平只觉得小腹猛地一击,疼得五脏六腑皆拧到了一处,手脚又被束缚着,不得不缩着身体呻、吟。

        “你外甥就是这样的窝囊德行,你还好意思说,是他带走了你闺女?”汪鸿瑾整了整笔挺的西装,头也不回的问着王家老爷。

        王家老爷惊得满头的冷汗,不住的哈腰擦汗,“肯定是他,我闺女平日最是乖巧,怎么会自己跑了呢,请少帅明鉴,少帅明鉴啊……”

        “哦?”汪鸿瑾眼角一扫,身边的陈翔立即大迈一步,上前强拉起了俞乐平的衣领,恶声问道,“说,是不是你把王小姐带走的。”

        俞乐平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经那一脚已经是难消,如今望着陈翔吃力的喘气,待把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了王家老爷的身上,一时想到幼年的往事,不由得牵动着愁肠的闷声的问,“姑父,您为什么要害我啊。”

        俞乐平的声音不大,可不拦人人听得清楚。

        王家老爷又急又怒,一时心狠,上前带着非常人的力度刮了一记耳光,大声道,“你个混账东西,你们俞家就没有一个好心的,为了害我白白错失了这个机会,你们暗地里设好的圈套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俞家养得好女儿就险险败落了我完颜家……”

        “够了,”汪鸿瑾不屑看到王家老爷为自己洗白的把戏,厌恶的蹙眉,厉声道,“这里是我汪某人的地牢房,不是你们解决家务事的地方。我汪某人想如何审问犯人,还不劳烦王老爷。”

        “少帅,这小兔崽子肯定知道……”王家老爷抬着手掌对着嘴角沁血的俞乐平,不依不饶起来。

        “王小姐到底怎么走的,我想王老爷是最清楚不过的。”

        汪鸿瑾没再看任何人一眼,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王家老爷慌了神色,急忙跟了下去,喋喋不休的在汪鸿瑾的背后解释。陈翔收了手,将俞乐平往地上一推,也出了监房。

        在冰凉的地面上,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而后俞乐平的视野又回到了一年半后的大上海,他又一次看着表妹,珠光宝气的艳丽非凡,趾高气昂站在一群阔人之中,慵懒妩媚的含笑享受着倾听这各式各样的恭维奉承之句,杯红酒绿中,俞乐平的内心宛如灰烬里重生一般。

        当初的颐和园里,身材高挑的表妹立在他们面前,语气坚定的说过,“我王乐珊才不屑于普通的麻雀变凤凰,要变也变作站在最高的高枝上的凤凰。”

        俞乐平是自幼宠溺着她的,毕竟她的快乐不多,姑母死后,两家的关系逐渐变差,他不知道在家里会不会有人像他对她那样的好。

        耳光刮过猛烈的风声,晟澜潋滟颜色与表妹俏皮清爽的笑脸,重叠在了一起却也分开了,夜上海不眠的歌声暖响,清晰过来的闪耀霓虹灯与车水马龙的流光溢彩。

        “乐平。”

        他听一个遥远的清丽声音,要把他从宿醉的深渊里拔了出来,他却身陷其中,动弹不得。

        “小姐,俞少爷醒了。”

        紫苏在昨夜照顾着晟澜从街上带回来的俞乐平,今早晟澜还没起床,她并来敲门。

        晟澜,晟澜,俞乐平心中默念,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眉目尚算可以的丫鬟,丫鬟轻轻的打量他,他也不动声色,而后就有人来敲门。

        怔忪间,姚晟澜着一声水蓝色的旗袍缓缓的来到他的床前,俞乐平微乎极微的嗅到了四季桂的馨香,却郁结在了胸前。

        晟澜淡笑,俞乐平却寻不到合适的面孔去对待昔日的友人,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最后,他还是开口道,“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对于俞乐平来说,已经没有了真假对错之分,表妹死了,上海滩里只有民国的电影皇后王宝珠。而她,也许只是又一个路过的旧时的友人。

        对于她而言,是真是假,都没有了意义。

        俞乐平也不再是因体弱多病而不谙世事的俞家七少爷,俞乐平与王乐珊,是过去式。俞大律师与王影后,是进行式。一个名字,并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饶是俞乐平本性正直,也让几年的巨变消磨殆尽,俞乐平醇亮的眼睛很漂亮,上海滩上有人戏言,俞大律师的眼眸像是一名诗人灵魂,里面游离着醉人忧郁的情感。

        可是一旦到了他在法庭上辩护的时候,他的眼眸则成为了比真实证据还要有有力的敏锐锋芒。也许,是他还潜藏着执着的正义,这只是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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