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儿都谢了

筱悠最近比较空闲，便又去了一趟雨枫书店。

        她用自己打工的零钱买了一本《金刚经》，出来的时候，刚好遇上念昀。

        她在纠结自己是否该打声招呼，对方就已经先开口：“你好。”

        筱悠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唔，你好。你是来买书的？”

        念昀没回答她的问题，看了眼她手中半透明的塑料袋里的书，“这是《金刚经》？”

        筱悠点了点头。

        “你喜欢文言文？”念昀淡淡地问了一句。

        筱悠有点腼腆地摇了摇头，“不是，不过我爷爷对古文是很感兴趣的。我买来用来练字。”筱悠顿了顿，纠结了小半会儿，才小声地继续道：“里头的文字都很深奥的，写这些句子练字，偶偶也能感觉自己挺文艺范儿的。”如果面对的是夏怡，她肯定直接说用来装B了，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应该换个表述。

        念昀轻轻笑出声。他的面容本来偏清冷疏淡，这一笑起来，则平添了几分华彩，看得筱悠有些发愣。笑过后，他又问：“你接下来是要去学校？”

        “嗯。”筱悠点点头。

        “我送你回去。”

        这话念昀说得轻描淡写，但着实把筱悠吓了一跳。“送我？”筱悠惊奇地看着念昀。

        “嗯，我曾经也是致知大学的学生。你可以称呼我为念学长。”念昀平静地说道。

        筱悠还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便道了句：“嗯，好。”

        一路上，筱悠的心跳得极快，就像怀揣了一只好动的小兔，怦怦地跳个不停。

        相比筱悠的紧张，念昀则轻松许多。他若无其事地问了许多筱悠的事情——

        “你的名字？”

        “筱悠。‘绿筱媚青涟，娇荷浮琬琰。’的‘筱’。‘西北秋风至，楚客心悠哉。’的‘悠’。”说完这句话，筱悠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装B装到家了，但也不能怪她啊，“筱”字有什么组词，她还真地是一时想不起来。

        “你今年大几了？”

        “大一。”

        “以后想做哪方面的工作？”

        筱悠迟疑了一会儿，才讷讷道：“这个，我其实想当名服装设计师。”

        “嗯，服装设计是不错的行业。”念昀评价完，又接着问：“你经常来雨枫书店？”

        “嗯，念学长也是？”

        “嗯。”念昀忽然停下脚步，“致知大学，到了。”

        筱悠抬头向前望去，致知大学的校门口就在正对面。

        念昀望着对面自己熟悉的母校，一时间，情感复杂起来——自己已经有四年没看见这片曾给自己的青春带去新的活力的心灵净土了。

        “念学长毕业后，有回来看过吗？”

        念昀摇了摇头。

        筱悠望了一眼念昀，又再次将目光移回对面的校门。

        刻着“致知”两个大字的白玉大理石前正是一片开得正盛的小太阳花。金色的花海前正站着一身着白衬衫的男子。他朝筱悠挥了挥手，神情似笑非笑。

        念昀明星看到对面那个人了。蓝色晴空之下，他的目光越发得不可捉摸。

        “那是你同学？”念昀平静地问筱悠。

        “呃，他和我是隔壁班校友的关系。”筱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顿了顿，又道：“也算是同学吧，不过还好没同班，他是个混世魔王，成天嬉皮笑脸、玩物丧志，脸皮厚到极致，行为无比幼稚，思维绝对和正常人搭不上边。前几天，他在食堂里出手打人了。”想到那天食堂里紧张的气氛和念暄阴沉的脸，筱悠又顿住了，半晌才继续说道：“虽然对他不熟悉，不过，我想也想得出来，他就是那种到处惹是生非、唯恐警察叔叔会因天下太平而失业的家伙。”

        念昀不置可否。

        此时，对面的人叫了一声：“筱同学！”

        “你同学叫你了！”念昀侧头对筱悠说道。

        “嗯，念学长，那我过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嗯。”念昀平淡地回了一声，“再见。”

        筱悠缓缓地走过马路，来到那人跟前，直接地问：“那天我的自行车篮子里的信封是你放的？”

        念暄没正面回答，问筱悠道：“那上面的三杯咖啡画得可爱吧？”

        筱悠浅色的眸子盯着念暄，瞬也不瞬。

        “你这么严肃地看我，干嘛？”

        其实，筱悠还想问一下那天在食堂中他打人的事情，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没必要管这么多，便改口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念暄望了一眼还站在对面的那个身材修颀、西装整洁的典型社会精英的身影，立即摆出一副伤心的表情：“我在等你啊！你这都看不出来？难怪那么磨蹭，让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筱悠很后悔自己没有再慢一点，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太阳花，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是好好开着吗？”

        很难得，很难得，素来巧舌如簧的念暄居然语塞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但第三秒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正如他身后那些艳阳下的太阳花，毫无阴霾。

        筱悠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轻佻地道：“筱同学，你是不是移情别恋，看上那个男的了？”

        筱悠差点没吐出血来。首先，她至今根本就没喜欢过谁，谈不上什么“移情别恋”，其次，她和念昀先后才见过三次，就算她对他有淡淡的好感，但也根本不至于到喜欢的地步。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筱悠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念暄带起来变得厚脸皮了，她说了很没下限、很不要脸的话：“‘移情别恋’可不是，我那是‘一见钟情’。我就是瞧上了，你又怎么样，和我抢？”

        听到这话，即便是念暄也会发愣。回过神来后，他整理好表情，笑道：“筱同学，你都在你的心上人面前说尽我的坏话了，留下这么个差印象后，你觉得我还能把他抢过来？”

        筱悠闻言微微诧异，毕竟在背后说他人坏话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她认为自己只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实，于是便波澜不惊地回应：“我没事犯不着在他面前说你什么。”

        “那就好。”念暄故作轻松地松了口气。

        念暄不会是同性恋，真地看上那个男的，打算和她抢了吧，筱悠正琢磨他的“那就好”的含义，还没想出点门路，就听得一人语调轻飏的话语：“你知道，他是谁吗？”

        筱悠沉默不语，但已经做出了一个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

        “他是我哥！”

        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筱悠的表情还是裂开了。她居然有朝一日也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当着别人的面叽里呱啦地数落他弟弟的恶习怪癖！

        耳畔再也听不到其它杂音。“他是我哥！”这句话反复地在她脑海中嗡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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