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黛玉葬花
“想去哪里？”念暄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筱悠一时间想起了一首钢琴曲《卡农》。活泼欢快的节奏间，又不乏抒情优美。
坐在他肩头的跳跳很快就回答道：“想去山上。”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声：“行吗？”
“当然行啦！”先爽快地答应，然后再来一个小转折，这种事情，念暄干得实在太多了。他眯起了深黑色的眼睛，“只要……”
“只要什么？”跳跳扑闪着黑宝石般的大眼睛。
“只要跳跳诚实地回答哥哥的问题。”
“好啊！大哥哥要问什么？”
念暄微微侧头望向身后的筱悠一眼，便又转回头，轻松地道：“跳跳，别紧张。哥哥的问题都是很简单的。”
“嗯。”坐在念暄肩上的小家伙点了点头，下颚立刻撞上念暄的头。
念暄无奈地冲小家伙发飙道：“小不点，别乱撞！”
被叫“小不点”的跳跳不高兴了，狠狠地捏住念暄脖颈上薄薄的皮肤。
“再乱来，哥哥可不带你去山上了！”
跳跳立刻收回手，安分地坐在念暄肩上，开启了答题模式。
“你小姨多高啊？”念暄刚问完话，就感觉到了后方某道阴寒的目光。他侧头冲那道目光的源头望去，而后咧开个不要脸的笑，那明艳的笑容分明在说：你以前也偷偷地看了我的各方面资料，我现在还是当着你的面，光明正大地来搜集你的数据，不管怎么样都比你更加正人君子吧？
“没我高。”
“啊咧？”念暄反应了几秒，才不悦地说：“小不点，说什么？”
“反正以后，你们两个都会比我矮！”
真是个自大狂妄的小屁孩！
念暄在心里骂了小家伙一句，继续下一个问题：“你小姨的生日？”
“一年中的某一天吧，具体我忘了。”
“你小姨的星座？”念暄问了以后，也不指望跳跳能答上来。
“魔蝎座。”
念暄差点吐出血来，“跳跳，你把摩羯座和天蝎座合二为一了……”
“你小姨最喜欢哪首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
听到这答案，念暄和筱悠同时被雷到了。
筱悠选择在黑线的陪衬下沉默，念暄则顿了好久，才问跳跳：“为什么这样认为？”
“她整天唱给我听啊！大哥哥不信的话，自己问他嘛！”
念暄回头看筱悠。
筱悠羞得脖子都红了。
念暄嗤笑一声，道：“哥哥信你啦！那我们继续。你小姨最喜欢吃什么啊？”
“她那么小气的人，肯定最喜欢吃醋了啦！”
“哦？她很大度的啊，都没计较我背你而不背她，你这样说你小姨，不对的啦！”念暄感觉后方的目光比方才还要阴寒，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筱悠。
筱悠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就像哑巴吃了黄连？似乎比这更加憋屈。
念暄强忍住笑意，可怜兮兮地望向筱悠，眼神似乎在说：我明明在说你好话，你怎么还这样看着我？
“哎呀，大哥哥，你阅历还不够，你不知道有些女人吃起醋来，就是不打不闹，在一旁不理你的吗？你说，这么长时间，我小姨都没说话，这不就是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陈年老醋吗？”
筱悠忍无可忍又重新再忍。
念暄噗地笑出声，现在的小屁孩，怎么就对不该懂的东西懂得这么多呢？瞧瞧跳跳小朋友，谈起女人的感情一套一套的，连成语都用上了，够精辟的。
“你小姨最喜欢去哪？”
“濛舟公园，老是带我去那儿。还有，她最喜欢看的书是《安徒生童话》，反复强调《海的女儿》中的那个人鱼公主多么善良啊、多么无私啊！”
“你小姨喜欢看动漫吗？”
“她似乎很喜欢呢。每次我来她家，她家客厅的电视都在播《喜羊羊与灰太狼》。”
筱悠实在无力吐槽：跳跳，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特地为你调的频道，好不好！
“你小姨对你好不好？”念暄的话中的最后三个字恰好与筱悠心中所想的最后三个字吻合，筱悠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好，坏极了。”
跳跳没心没肺的话立刻让筱悠回过神来。
“舒跃然！”筱悠怒不可遏地吼道。
跳跳可怜巴巴地对念暄说：“瞧，我小姨对我多坏啊！”
念暄用鼻音“嗯”了一声，呼出的气息中满是浓浓的笑意。
筱悠：“……”
最初的时候，念暄为跳跳的不靠谱感到失望，筱悠则对此万分庆幸，心道：想侵犯我的个人隐私权？没门！但现在，念暄的心里可是爽极了，这么痛痛快快地和跳跳一同玩了筱悠一把，而筱悠的身心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一路上，念暄一直都在问跳跳。
等他们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念暄也终于没有什么可以再问的了。
筱悠长长地吁了口气，却听见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你没事吧？”
筱悠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个满怀“好意”地来关切自己的人一眼，咬牙切齿地道：“你说呢！”
“看来，真地没多大事嘛！还很能瞪人的！”念暄刚说完，就又被筱悠瞪了一眼。
筱悠瞪了一眼念暄后，就没再多说话，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是片绵延不断的草坪，触眼所及，全是一片鲜嫩的葱绿。微风拂过，哗哗地一片绿浪，在烂漫的春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身旁有一棵参天的大树，郁郁苍苍。树干上爬着苔藓，已经很有点年头了。
看着这无边的田野，宁静得只听见天地间自然的风声、树叶的沙沙声和间或传来的几声鸟鸣，筱悠的心情渐渐舒畅起来。
平和美丽的世界……
在这里，似乎天上的那几朵白云都变得柔软起来，穿过指缝的风也跟着变得顺滑。
但筱悠没有享受到太久的恬静。
“跳跳，这里，在这棵树下，埋有个玻璃瓶哦！”
筱悠循声望去，念暄已经将跳跳放下。两人，一大一小，站在树下，竟给筱悠一种岁月蹉跎的错觉。跳跳，其实从某些意义上来讲，有些像念暄，不知道念暄小时候是不是也和他一般地淘气、可爱……
跳跳问：“大哥哥，怎么知道的？”
“我和朋友刚升初中时来这里埋的。瓶子里面的两张纸上写有我们各自的愿望。”
跳跳“哦”了一声，就放下左手中紧攥着的白花，开始挖土。
看着小家伙的手沾满了泥，念暄轻笑道：“骗你的！”
筱悠一脸黑线地瞪着念暄：他们一点都不像……念暄比跳跳恶劣多了……
念暄看着黑着脸的筱悠，不禁笑了笑，然后很自然地走到她跟前。
筱悠以为他又要说些什么不正经的话，但等了很久都没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倒是看见他忽然向上抬起了手臂。他修长的手指似乎插入了自己的头发里。
“你的头发好滑！”
不是似乎……他……当着小孩子的面，他还想干嘛？
筱悠像是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羞赧一般，微微低下头。这个轻微的动作恰恰配合了念暄将那朵插入她发丝中的花取出。
没察觉到筱悠的窘迫的念暄对筱悠配合自己的动作感到了几丝震惊，随即，这几丝震惊便在他俊气的脸上牵起一抹明艳的笑。
筱悠抬起头看向念暄时，他嘴角处的笑容还未散去。三月的阳光的渲染下，他素来略嫌清冷的面容原来也可以这么温暖、柔和……
“哼！”小家伙冷哼了一声。
筱悠蓦地意识到跳跳也在场，这么露骨直接地和念暄对视，似乎不太好，便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念暄怎么会不知道筱悠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浅笑一下，便也别开视线，走到树下的某处，忽地俯下身，将那朵白花轻轻地放在上面。
“大哥哥！”念暄做完这个动作后，跳跳就喊了他一声。
“嗯？”
“你怎么这么孤陋寡闻？”跳跳嫌弃道。
“啥？”念暄不得不承认他实在跟不上小家伙的思维，不对，他这算哪门子的思维！
跳跳一时没再说话，拾起了方才被他放在一旁的地上的白花后，又将花抛洒到空中。
一时间，簌簌白花，悄无声息地在空中缓缓飘落。
漫天的花雨中，念暄和筱悠都有过一瞬间的失神。
待两人回过神来，就看见跳跳抓起一把泥沙，抛到落地了的白花上。一把，又一把。他时而抛得高，时而又抛得低一些。
泥沙颗粒在空中弥散开，其实也别有一种诗意。
良久，白花都被褐色的泥沙埋没。
跳跳问念暄：“看到了没？”
“嗯……”念暄纠结了一下，还是应了声。
跳跳得瑟地说：“这样，才叫作‘黛玉葬花’！”
念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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