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画和琴
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念暄送了跳跳一小块蛋糕。
跳跳吃完蛋糕后，便问：“大哥哥要给我的礼物呢？”
念暄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跳跳的小肚子，“被你吃掉了！”
“你怎么能把蛋糕作为礼物给我呢？”
“因为感觉你是吃货啊……”
跳跳不满，“谁是吃货了！”
“你方才不是吃得津津有味么？”念暄用手指了指跳跳脸上的某一点，“那儿，沾上了！”
跳跳试着用手去擦，结果越擦越花，待筱悠拿来毛巾时，跳跳已经俨然变成了大花猫。
念暄在旁边坏笑出声。
致知大学。
美术教室2号。
宽敞的教室中摆满了一排又一排的画架。画架摆放得并不整齐，却有一种紊乱的美。有的画架是空的，有的画架上摆有画板。画板上贴着的画风格迥异，有的是工笔画，有的是素描，有的是水粉画，有的是油画……
教室后方传来沙沙的声响——
是2B铅笔与素描纸摩擦的声音，听上去细腻而舒适。
执笔者正靠窗而坐。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洒在淡黄色的素描纸上，依稀可见画中的那个人的轮廓。
沙沙沙——
唧！
将勾勒轮廓的线条加深，又小心翼翼地用橡皮擦掉多余的辅助线，没有扎马尾辫的筱悠因这两个动作身体前倾，几缕黑色的发丝也滑落到脸侧，垂到画纸上。
突然起了一阵风，掀起窗前垂落的白纱窗帘。
雪白的纱帘婆娑起舞，隐隐可见女孩安静而认真的模样。
风落后，画纸上的人物线稿已大体完成。
筱悠要开始细化他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左手中的手机屏幕突然暗下，筱悠略微皱了皱眉，便又按了下手机右侧的解锁键。
在这半个多钟头内，她已经不知重复了这个动作多少遍。
亮起的屏幕中，是那张她偷拍的照片。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偷拍了一张男生的照片。
她将照片放大，移动到他面部的位置。
那望向前方的眼眸，真地十分绚丽迷人。透过这只眼睛，她看见了张扬的念暄、自信的念暄、骄狂的念暄、无畏的念暄以及孩子气的念暄……
筱悠顿了一会儿，才将手中的铅笔移到画纸上那个她方才特意空出来的部位。
她习惯性地先轻轻画上眼眶的大概形状，经反复琢磨修改后，才将线条勾深。
然后，筱悠仔细地画上他的眼珠。她留光留得恰到好处，纸上的男孩已别具神采起来。
筱悠将身体微微向后仰，拉开一点距离，又用笔杆顶着自己的下巴。
从这个距离看，男孩的眼眸中似乎有几丝轻微的不屑。
筱悠抿着嘴，又将身体往前倾，忍着笑意继续描摹他的眼眶，画上几根睫毛。
蓦地，手机铃声响起。
筱悠有些恼地接起电话，“喂？”
那头，夏怡说：“筱悠，你好了没有？”
筱悠看了眼画纸，“还没，那个你先走吧！”
夏怡撇嘴道：“都要期末考试了，你还有心情去画画，那我就先去图书馆了！”
筱悠“嗯”了一声。
其实，她也不知为什么，现在就是特别想好好地画一下念暄。
要去画一个人，那就会特别留心地去观察那个人。
在此之前，筱悠从来都没有发现念暄的侧脸弧度那么好看。每个曲折、每个起伏都恰到好处，容不得她有半点马虎。
筱悠放下2B铅笔，打开身侧的那盒彩铅。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念暄的面颊。
手底下传来的素描纸糙糙的触感让筱悠忍俊不禁。
“哈，念暄，你的皮肤好像树皮啊！”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
筱悠看见了念暄——
依旧是那天台。
依旧是黄昏。
依旧架着那把小提琴。
他的头发似乎被剪短了些，被风撩拨到额前，也只能勉强搭在眉毛上。
低垂着眼眸聚精会神地看向右手中划动着琴弦的弓，他那两排细密的睫毛也跟着垂下，时不时微微颤动，万分动人。整张皎洁的面容都被金黄色的余晖罩上一层红翳，看上去暖融融的。筱悠摸了摸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化开。
这首柔美的曲子，筱悠很熟悉。
是马斯涅的《沉思》。
她曾在电视上听过这首曲子，那时有钢琴伴奏，钢琴清丽的声音和小提琴绵长的声音的完美结合，使她听了一遍就再也无法忘记，但如今听念暄一人在天台上独奏，也别有韵味。
待念暄拉完，筱悠笑着问他：“你在沉思？”
念暄摇摇头，“才不是！”
“那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但听得出来，你在拉《沉思》。”筱悠轻轻笑了笑。
念暄扯了扯嘴角，“那是表面现象！”
“那什么是深层现象呢？”
“就是不是表面现象的现象……”
筱悠突然觉得自己大脑短路了，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还在这里和念暄斗嘴。“我先走了！”大学英语4，她还没看完，没功夫和念暄在这里耗了。
“停停，停！”
筱悠侧头望了念暄一眼，“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深层现象究竟是什么呢！”
筱悠侧回头。脑后的那束被扎得整整齐齐的马尾辫因她的这个动作，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你不是已经告诉过我，深层现象就是不是表面现象的现象了么？”
念暄望着不远处筱悠的背影，愣了好久都没说出话来。“我是看见你要走这边来，才站在这里拉小提琴的。”
“嗯？”筱悠仍没转头看念暄。
“我打算拉首曲子给你放放松、助助兴，上学期你拿的是二等奖奖学金，这学期，有我给你打气，你总该争气点，拿个一等奖奖学金回来吧？”
“你浪费我的复习时间，还好意思说是给我打气？”筱悠佯装生气，“念同学的逻辑学是不是没修好啊？”
念暄被数落了一番，不由皱了皱眉。
背对着身后的夕阳，背对着身后的念暄，筱悠微微一笑，便快步离开。
待筱悠走后，早已松开眉头的念暄才咧开笑，露出一口被余晖磨成金色的整洁牙齿。方才她银铃般的笑声，他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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