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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祖孙嫌隙


九月中的天已经微冷了,自临江王入葬后阿娇就在长乐宫陪着窦太后,窦太后怪郅都逼死长孙,气急病倒,要景帝把郅都革职查办,皇帝无法只得调任郅都离京,叫他去了边关做雁门太守。阿娇在一旁苦苦劝导,祖孙相依才叫窦太后慢慢好起来。

        只是有一日,太尉窦婴来拜又说起来此事。

        “太后娘娘明鉴,并非臣要旧事重提,只是民间流言甚传呐,临江王坟上久有数多燕子衔泥而落,那岂是空穴来风?”窦婴跪于下手悲切切而说,看起来这事真叫他泻了元气,似乎陡然间老了几分。

        窦太后听着激动的发抖,说道:“荣儿冤枉,百姓也看在眼里了,郅都他狠心肠啊?你同皇帝说这话没有,你叫他看看,看看……”

        阿娇忙跪在一旁顺抚窦太后的背,说道:“外祖母息怒,莫气坏身子,荣哥哥冤枉鸟雀也来祭他,就叫他好好去吧,过去这么久了表舅舅又提来干什么,叫生者悲伤死者不安,何苦来着,外祖母身体才好……”

        “闭嘴,”窦太后转头而道,“你忘了你荣哥哥是怎样百般的待你好,同小猪儿混在一起就处处回护他,白眼狼的小东西……”

        阿娇唬得呆住了,外祖母虽然严厉却从未对她发过火气,她一下子没了反应顿在那里。

        窦婴也没料到窦太后的疾言厉色,惊了一跳,急急劝慰道:“姑母莫气阿娇,她还小不懂事,是好心,容易受人利用罢了。”

        阿娇愣愣的听着,好一阵脑子终于才开始转动:什么受人利用,他们说谁,彻儿吗?原来他们对彻儿是有偏见的,外祖母是怪着彻儿来了。

        窦太后也不说话了,只难过的叹气,阿娇叩拜道:“外祖母恕罪,阿娇妄言了,只是觉得逝者已矣,不节哀又能如何,荣哥哥也不愿看到祖母为他难过伤身。”

        窦婴也跟着附和,心里转换着。窦太后摸索着拉阿娇起来道:“就见着荣儿长大,娇娇的脸儿也没见个几年,如今他就叫人害死,叫瞎了眼的老婆子如何不伤心?”

        “外祖母……”阿娇扑在她怀里低低叫道。

        “定是要给你荣哥哥报仇雪恨的,窦婴,你同皇帝说了,郅都要向荣儿偿命!”

        窦婴阿娇齐一个哆嗦,阿娇忙说:“外祖母不要了,不要再添命了……”

        窦婴这时候心思千回百转,他本来只是心里窝火诉一诉情绪,为徒弟最后做点事情,叫他不能含怨而死,可现在想到了更多,那时候朝中反对立梁王为储君的朝臣被暗杀一案正是郅都查办的,那次窦婴是因了袁盎事先提醒而周亚夫恰巧在宫中轮值才叫二人险险躲过一劫,案子最终以梁王门客指使伏罪获诛而结束,但在人人心里留下阴影,太后此时提着太子的忿戾很可能是另有怨气,再加上此回失了长孙更叫她伤心了,只怕郅都要性命不保,于是向她叩拜求情道:“郅都是忠臣,您就不要为难他了,他在雁门也是尽忠职守,叫匈奴丝毫不敢犯边。”

        窦太后怒道:“临江王就不是忠臣吗?”

        窦婴没话可说只道“息怒”。

        阿娇说道:“外祖母,事是如此,可我那时听彻儿说起,说道陆贾《新语》无为篇有句言,事逾烦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天下逾炽,原不该万事逼得这样紧,躁动而兹事,势必其反,是郅都的不该,我们没来得及救荣哥哥事已定局,咱们便永远记得他的好罢,郅都也得了惩处了,彻儿还说,道莫大于无为,行莫大于谨敬,如今这样便好了祖母,叫荣哥哥安安稳稳的去吧。”

        话如此说了,郅都该有了郅都的报应,又从窦太后推崇的老庄无为来说,要静心清欲,那既是截了她的话又是对她服软,向她暗说其实小孙子很听话。窦太后心里转着,那倒是小崽子还有些良心,把自己放在了心上。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了,小一辈的都如此度想了,显得她这个老太太过于严恪而心狠手辣了,流言止于智者,于是叹道:“小东西说话还在几分理,那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了。”

        窦婴接话道:“明君不杀良臣,太后娘娘,郅都对于大汉的确有用,他严酷无情才保得一方安定。”

        “够了,莫再提起,说要同皇帝说的,叫他知道荣儿的冤曲,你们退下吧,哀家乏了。”窦太后闭眼说道。

        此事暂便作罢了。窦婴阿娇谢退。

        长乐宫外的宫道上,窦婴与阿娇走了一段,怅然说道:“阿娇啊,那些话原不该你来说,怪累了你在姑母跟前的亲近。”

        阿娇摇首一笑道:“表舅舅想多了,阿娇也只是凭心而说,没什么该不该的,外祖母也是一时之气,她老人家大人大量倒不至于与我小孩子真生气。”

        窦婴顿着仰天笑笑:“但愿如此吧,不管如何也不会真与你离了心倒是真的。”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郅都于雁门做太守,叫匈奴不敢进犯。后来,匈奴使了反间计,使人送信致汉,言说因了郅都攻打匈奴王庭而叫南宫公主被单于鞭打成重伤。窦太后看了信更是心痛发怒,三件事加在一起必定要皇帝杀了郅都,皇帝无法,郅都最终看了一眼皇帝赐给他的一副苍鹰帛画后于雁门关自杀成仁,他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于陛下至死忠诚。”

        事情结果传来时,刘彻正在画堂看书,气得将案上物什一扫而落,愤愤道:“忠诚在他们眼里值个什么,谁都该死,谁都该死,郅都,不过是父皇手里的一个棋子罢了……”

        “殿下殿下快息怒,隔墙有耳……”韩嫣吓坏急忙上去拉住刘彻提醒,怕叫耳目听去。

        刘彻挥开韩嫣怒道:“滚开,在麒麟宫我还要顾及这些,活不活了。”

        “长乐宫耳目众多,不得不顾。”韩嫣委屈的在嗓子眼里唔啾唔啾道。

        刘彻拍着案几斜目不语。

        天高气爽,阿娇百无聊赖,随意捡着几片树叶坐在廊下玩儿,孤影颓然。她抬头朝天边看一看,亮蓝亮蓝的天上不见一片孤云,噘着嘴把腿掉在廊台下荡着,低头将树叶摆弄成不同的花样,树叶子又扯成一个茶杯,一支笔,一只眼睛,又在上面戳几个洞,从洞眼里看着阳光玩儿,真是无聊透了。

        因为自打前一次窦太后对她发火以后她嘴上虽说着没什么,可心里终究留下阴影,却要装作没事,也不敢就此回侯府去让老祖母伤了心,心里又别扭不再成日陪着她,只是每日问了安说几句话就出来了。她知道刘彻因了郅都被杀的事定要埋怨老祖母的,他寻了由头很久才来一回长乐宫也很理解,她不愿去麒麟宫找刘彻的,为什么,贯着一口气她自己想着也不大清楚,兴许为了叫外祖母不再误会刘彻吧。

        从不发愁、从没气受的她不知从哪里开始时不时发愁叹气。

        阳光从树叶的小洞眼里看起来很有趣,阿娇傻傻的一笑,就看见又城姑姑从廊上走来了,又城姑姑打年轻时跟着外祖母,很受器重,虽是奴婢却也不比一般奴婢,宫里的人见了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阿娇不知道她找自己是什么事,闭眼装睡,又城来了蹙眉一笑道:“翁主,要掉下去了。”阿娇果然已经往下滑了,硬撑着的。她睁眼以手支沿跳上来坐好道:“这么睡着确是不舒服,我就试一下玩儿的……又城姑姑有事吗?”

        “太后娘娘传您说话。”又城垂目说道。

        “……”阿娇为难的看着又城。

        又城俯身扶她起来道:“总是你外祖母的。”阿娇点点头去了。

        风急转,从外堂吹了进来,清早里还有些冷了,阿娇打一个哆嗦福身去拜,窦太后正闲着摸竹简,竹简都是刀笔深刻的《道德经》,她眼盲不能视物常常习惯以手摸卷静心也消遣时日,听着阿娇来了笑道:“娇娇烦我这老婆子了,又城,你看她每日躲的多远。”

        阿娇瞪大眼睛,张口结舌。

        “是了太后娘娘,翁主被您关的太久了,这阵子都没出长乐宫,可不能像她了!”又城低首接话。

        “才没有,在这里陪着外祖母也躲慌呢,回家去阿母又给我找事做了。”阿娇嘟着嘴吱呜。

        “那便来给我念会书。”窦太后笑道。

        “啊……”阿娇头疼,她最不喜欢这个了,磨磨蹭蹭的挪到跟前去,才捧起来书简,窦太后就了然哈哈笑了:“行了行了,瞧你不情不愿的,放你的行罢了。”

        阿娇抱着窦太后胳膊撒娇:“外祖母最好了,才不像阿母一样老逼我。”

        窦太后叹口气道:“现在不喜欢,总也要捡了喜欢的时候学的。娇娇,你同祖母说句心窝窝里的话,是不是怪了祖母逼死郅都叫你舅舅同小猪儿不高兴了。”

        阿娇心里一惊又很难过,外祖母如此温声细语的问话,那得是多么亲近了,头在她怀里扭着蹭几下道:“没有,阿娇怕叫您不高兴,外祖母永远是阿娇最最敬爱的祖母。”

        窦太后笑着摸她的头,过一会儿拍她的背道:“那就好。小丫头也别憋着了,想哪里去玩耍便去吧,你老旋在长乐宫怪不习惯。”

        阿娇又是一阵撒娇才去了,欢呼雀跃的边跳边笑着跑了。

        又城望着阿娇远去的背影说道:“翁主倒底还小,关系紧张了多不好,这回就该好了。”

        窦太后嘴角露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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