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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解心离合


春末入夏的天气已经开始燥热,花红柳绿却不见停歇,反而更盛,春花欲落夏花含苞,是一个美好的时节。

        长门园的墙苑已经在眼前了。

        长门园,馆陶长公主在城郊的私人宅院,修建之初刘彻就来过一回,只感叹面积广大堪比一处宫殿,完全建成后又与阿娇去玩过几回,每每都为里面的设计排布与装饰物什震动内心。

        “长门园有密道,彻儿,为安妥起见咱们走密道吧。”阿娇望了望墙垣说道。

        长门园来过好几回了,只是,刘彻不知道,这园子竟也修有密道,他忽然就痴笑一声。

        “这两匹马必须处理掉,”刘彻说道:“密道在哪里?”

        阿娇手一指:“不远了。”

        “那边有河,”刘彻心中起了计较,说道:“咱们把金马掌卸了扔进河里,拍马儿向南去吧。”

        “得留一匹,一会还有用。”

        进了密道,便是黑漆漆一片,俩人拉着手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了出口,进了地下密室,贴着室门听了半天没有声响,阿娇才扳动机关将门打开,俩人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关好门阿娇一屁股就坐在地毯上了,两手紧抓着小腿将头埋在膝间歇息。

        刘彻警惕的四周去查看,这里很宽敞,布置很讲究,是个书房,里套外共三进,他细细查看确定安全后才回去里间低声道:“这里……”

        “这里没人,书房是我要的地儿,平时除了打扫不准人来。”阿娇仍是方才的姿势坐着,刘彻见她坐在地上又听她声音似在隐忍很大的痛苦,两三步上去要扶起她,阿娇却急叫道:“别动。”

        刘彻一下就顿住了,阿娇微微抖着咬牙道:“别动我。”

        刘彻慢慢放开她问道:“怎么了?”扶起她的脸,只见脸色见白,额上沁得满是汗水,双目紧闭,显是痛苦极了。

        “哪里?”刘彻慌了神,“告诉我?”突然脑中一闪,朝她的脚看去,果然姿势不对。刘彻盯着阿娇的脚亦坐到地上问道:“哪一只?”

        “右脚。”阿娇咬着嘴唇说道。

        “……”刘彻张张口,缓缓的拿起她的右脚置在自己腿上除鞋去袜,脚背自脚脖子以上已经肿的不能看了,他心里一疼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阿娇感觉脸发烫,她把自己摔下去平躺在地上有心将脚抽开,稍一动却疼得她嘶嘶的倒抽着凉气,刘彻看着眼泪就禁不住“吧嗒吧嗒”的流下来,泪滴落在阿娇脚背上,阿娇只觉脚背凉意瞬间又滚烫起来,一阵刺痛叫她禁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攥着手吸着气说道:“彻儿,你个没用的,嘿呵,谁叫你哭了,我最讨厌……谁没事……就哭哭啼啼的,你自己哭,还要害我,啊唷,把泪从我脚上收回去,受了别人的眼泪最痛苦了……啊唷……”

        刘彻流着泪哧哧的笑,他知道阿娇又在装势故意逗他了,“阿娇姐,说好的不再骗我,你又骗我了?”

        “……”阿娇无言,也没了力气。

        “我去找人。”刘彻把她抱了起来。

        “不,哎不行,”阿娇抓着刘彻衣襟急道:“现在外面情况不明,不能出去。”

        刘彻一阵为难,不知该怎么办,说道:“你的脚伤要看……”

        “脚伤重要还是性命重要!”那一刻阿娇眼里的严厉与面上的神气叫刘彻忽然心间一震,他想到此刻自己的无力,朝堂也罢阿娇也罢,他竟无能为力,什么都护不住,心中拧起一股气,暗说这样被动的局面他此生只受这一回,一瞬之间胸中像是注满力量,他不说话,将阿娇抱过去置于软榻上静静的看着她。

        “那边的屉柜下的第二格有个匣子,里面有药,你抱过来。”阿娇转头对刘彻说道。

        刘彻依言找了来,里面有一些治外伤的药,他将药取出,心中奇怪,看向阿娇问道:“阿娇姐,难不成你知道今天会来这里还必定受伤,所以竟在书房里备了如此齐全的药?”

        阿娇看着刘彻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好奇宝宝的表情瞧自己,晓得他故意做夸张的表情是要叫自己分散注意力,虽然脚痛异常却忍不住怪叫着笑,心说我常常爬树自然会怕受伤的时候没药,这难道要告诉你不成?“这长门园可有不少花木果树呐!”阿娇一个不留神说出嘴。

        “阿娇姐你想吃果子了吗?”刘彻抬头。

        阿娇终于回神直想抽自己,“啊唷,轻点,我自己来,你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会上药吗?”她龇牙咧嘴的夺过药瓶自己细细涂起来,说道:“叫你上药简直是自残。”她看着自己肿的不堪入目的脚只感觉浑身都疼,一闭眼道:“拿我的鞋袜去。”

        刘彻撇撇嘴心道也不知是谁矜贵,下个马都能摔成这样,哼,本太子这辈子伺候过谁呀别不识好歹啊丫头片子。

        “现在能穿鞋吗?”刘彻看着阿娇手抖着涂药,坐下说道:“我来。”

        “算了,我不相信你的技术。”阿娇不给他药。

        刘彻眼见她流着汗咬着牙涂药,定定说道:“我以后一定学好这个,下回……”

        “我不想再有下回!”阿娇抬头挤眼,扯过鞋袜慢慢穿上,叫刘彻扶着试走,一句话:钻心得疼。

        “你背我吧。”阿娇忽得转头看着刘彻笑,刘彻一愣神眨眼道:“好。”

        刘彻背着阿娇又从地道出去。

        黑暗里阿娇伏在刘彻背上,搂着他的脖子,不知想了些什么,眼眶酸涩,她趴在刘彻耳边轻轻说道:“彻儿,这样真好,我喜欢你一直背着我。”

        没人能知道将来会是怎样,刘彻不说话,他晓得阿娇是向自己说誓言,向自己保证什么,他心里压抑苦涩如同此刻的黑暗叫人无助。

        约摸快走出去了,阿娇冷静的声音又响起,轻轻说道:“为了以防万一,一会你要听到不对劲就赶快躲进密道,我现在从正门进去亦不能知道那里会有什么,但我一定护着书房。”

        刘彻把阿娇抱上马说道:“万事小心,不要硬来。”

        阿娇点头,拍马远去,长门园很广,阿娇要绕上官道从正门而入。

        太阳已经快斜上中天了,阿娇打马进了长门园外围的园子,不经意的四处看,这一路以她的眼力并没有见到可疑之人。守门的有人见了忙迎上去行礼替阿娇牵马问道:“翁主今儿怎的独身前来?”

        “有人在长门园吗?”阿娇并不顺着说话,而是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回翁主,久不曾有主子来了。”

        “进去。”

        进了园内,阿娇仍坐在马上,已经有人出来迎接,长门园的总管侍卫孟石俯身为礼道:“小人孟石拜见翁主。”

        “孟石你起来,扶我下马。”

        阿娇下马叫两个侍女扶着她就近往一个院落里去了,就近也走了半天,她只感又累又疼,侍女手忙脚乱的服侍。

        “翁主您受伤了吗?”孟石问道。

        “废话,”阿娇怒道:“不受伤我来这里不回长安城啊,你快回城去告知我阿母说我受伤叫她找大夫来看。”

        “翁主您……诺。”孟石并不清楚阿娇的行踪,听她说话也老大疑惑,更纳闷她竟是一个人,但见她烦躁易爆便不再说了。

        “嗨,孟石,你是最得我母亲信任的人之一,有什么话直说。”阿娇眼珠一转道。

        孟石一礼说道:“不敢,小人只是担心翁主安危,翁主怎是孤身在外?”

        “怎么,难不成这边最近不太平?”阿娇顺着他的话反问。

        “没有。”孟石跪下抱拳。

        “嗯?那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最近没有生人来吗?”阿娇挑眉,小心的打探消息。

        孟石还不知道长安城出事,他没想到自己关心主子安危的一句话竟被她误解,当即说道:“纯属小人多心,请翁主恕罪。”

        话到这里阿娇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道:“本翁主的护卫都在后面,遇上不太平了,本翁主先跑了,你快回去禀告我母亲吧,记住动静小点,别吓着她老人家。”

        “诺。”孟石施礼告退。阿娇叫人准备吃的,抬自己去书房。

        无尽的黑暗,刘彻背靠墙壁坐着,他不点灯,只操手静坐,被黑暗包裹,感觉到无助的绝望与窒息。外面不知是什么情况,有时候思绪会无端飘起来,看到阿娇转身走了,对自己挥手摇头,他猛的睁眼抻开双臂,广袖击风猎猎有声。人要把自己逼上绝境不留退路才会变得嗜血,脑子清明起来,心知阿娇不会弃他,可单凭阿娇,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不是他刘彻。刘彻站起来背着手踱步,还能动作这黑暗便不可怕,他在心里来来回回的反复思量目前局势,慢慢一个计划已经条理清晰的成在胸腹,“只是,唉!”他以掌击拳懊恼起来,罗列的可用之人不知是否可用,若无人可用,事业难成。

        门突然“噶噶噶”响起来,一道光束顺着台阶照了下来,刘彻举手掩目向上看去。

        “彻儿,上来。”阿娇在光圈里探出头来叫他,刘彻心里终于微不可查的有了一片宁静。

        “洗洗手吃点东西吧。”

        刘彻依言洗了洗与阿娇坐于几案前吃东西,问道:“你的脚怎么样了?”

        “这半天一句话没有,我以为你不会说话了。”阿娇笑道:“没事,死不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刘彻终于弯唇而笑,他说:“我想到办法了。”

        阿娇怔怔的看着他微笑,说道:“我早就知道,彻儿是最聪明的。”

        刘彻放下筷子道:“其实一开始就想到了,为今之计只有攻进城去擒杀刘武。北军在城外,但需以虎符方可调动,虎符分为两半,一半在北军将领手里,一半在未央宫父皇手里,调兵需两半相遇合在一处,”他闭目摇头,“现在未央宫情况不清楚,别说没有虎符,便是有了虎符,贸贸然攻进城去,平叛只怕变为谋反了。”

        “谋反?”阿娇眸光闪了闪,抱着胳膊肘握起拳,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思考刘彻所说的话,见他狭长的眸子闭着自有一股天生的威严,说道:“那便想办法把这事情捅破,把梁王逼上明面。”

        “我何尝不是如此想,只是不容易,阿娇姐,尚不说咱们现在无人可用徒是空谈,那皇祖母总有法子护着刘武的。”刘彻状似无意的笑一笑,提起筷子道:“先吃饭吧,等清楚了城里情况再说。”

        太阳西斜了,打在西窗上,阿娇在软榻上翻个身醒了,梦里好不安稳,她将手搭在额上揉了揉转眼扫视一圈,见刘彻坐在昏暗的东窗前一动不动,像陷入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光晕里,唯见背影,萧索孤独。阿娇讶然回神,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彻儿,”她轻轻叫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说:“你过来抱我。”

        刘彻回头,见阿娇已经醒来,正坐在榻上朝自己伸出双臂。

        “渴吗?我给你倒水。”刘彻起身。

        阿娇摇头:“我想要你抱我。”

        刘彻走过去笑着揽她入怀,阿娇环着刘彻将头轻轻搁在他的肩上道:“我害怕,才做噩梦了。”

        刘彻抚着阿娇的背说:“别怕,梦而已。”

        阿娇点头道:“我想在窗边坐着。”

        刘彻默不作声,把她抱过去坐着。俩人都不说话,就那样坐着看着窗外。

        不晓得过了多久,暮色就要起了,天已经变为金黄,院里突然起了动静。阿娇急忙趴在窗上看,隔着镂空的窗棱看到院里有人走了进来。

        “你们都在院外侯着,采衣背着江大夫的药箱进来。”

        阿娇转头对刘彻道:“是我阿母来了,彻儿你先到里面避一避。”

        刘彻却是意味不明的瞧着她依然不动。

        “你信我。”阿娇抿唇,面色冷然,刘彻转身走了,阿娇整整衣袖,好整以暇的坐着,她在想一会见到母亲第一句该怎么说,母亲吃软不吃硬,该怎么求她。过了一阵却仍不见母亲进来,她趴在窗上去看,只见母亲站在院里阶前的那两株巨木梨树下,夕光照来看不清神色,晚风吹过,满树快要凋谢的梨花就簌簌而落,瞬间白了母亲的头发,只见母亲正朝着书房的方向看,她甚至能感觉到母亲的踌躇忧虑与为难。

        “母亲老了。”阿娇突然感觉心下悲凉。

        有些事情阿娇很早就想清楚了,有些决定却是在这一瞬砸心的。她艰难的起身,整平衣袍端庄的在外间书案前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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