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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甥女探舅”


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夜风吹动窗外的树枝,发出有如鬼魅般的声音晃动,不知是灯幢还是月色将那摇晃的黑影投下在纱窗上。

        过不多久,采衣带着几个人前来复命,几人身上皆有伤痕,阿娇朝母亲看过去。

        “我叫人打的。”馆陶公主理直气壮:“叫你受伤还不该打?”

        “奴才们失职,该罚。”几人跪地叩头。

        馆陶公主叫人在外面守着,刘彻出来,细细问了情况,与他们猜测八九不离十,刘彻的太子物件一应都在他们几人身上带着倒是派上了用场,韩嫣受伤,是以坐在车内,刘彻想到韩嫣定是假借受伤做了车内军师,担心终于少了一些,此次随侍出巡的石建公孙贺等人也都是勇果的武士,对他忠心耿耿,一番听下来兀自点头。

        “那个,诶,就你,往前面站一点。”阿娇指着其中一个身量矮小的说道:“你?好像不是我堂邑侯府的人?”

        空气瞬间紧张,几束目光扫过去,那人扑通一声跪下来磕头道:“奴才是平阳侯府马倌,奉侯爷之命送信给太子殿下。”

        “噢,仲~仲什么是吧?”阿娇看着他瘦瘦小小的身形,似乎想了起来。

        “奴才仲卿。”

        “信呢。”刘彻问道。

        名叫仲卿的马倌恭恭敬敬的把信奉上,刘彻展开来看,言简意赅,看得他却心受震动。

        “信上说什么?”阿娇问道,“有信息?”

        “嗯,”刘彻脑子一转想到什么,平心说道:“姐夫说这个仲卿可信能用,嗯,你站起来。”

        阿娇这才看清他,似乎还是个孩子,低着头,双手紧抓着身侧的衣服,看起来很紧张很害怕,她不禁怀疑起来:“你很怕啊?能干什么呀?头抬起来。”

        马倌抬起头,面上尽是卑微,却倔强的道:“我不怕,我能养马。”说到马他眼神突然有了光彩。

        “好,我不要你养马,要叫你护人,你练过功夫吧?”刘彻终于想起来少年驾车的功夫很好,见少年称是,转而说道:“阿娇姐,未央宫里现在没有可用之人,你一个人总叫我不放心,虽说有姑姑照应,身边没人跟着总是不行,司马门外的马厩里,这种饲马扶车的小黄门多的是,咱们正好鱼目混珠。”

        “好是好,可是,”阿娇仍有疑虑:“你多大?”

        “奴才十二。”

        “你听,少年才十二岁,看着瘦小的都不满十岁,”阿娇忧心道:“你让人家扮小黄门诶,万一,那个……不好吧。”

        “哼~”刘彻不由笑了,“你脑子转的可真快,不会的,看着他也机灵,有些本事,能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停住马车,很厉害了,少年,你愿意吗?”刘彻看向他。

        “奴才愿意。”他始终低着头说话。

        “好。那就这样,你们出去准备吧。”刘彻吩咐,看着他们出去转身对阿娇道:“阿娇姐,我写好的东西你一定装好。”

        “放心吧。”阿娇拿写了信的锦帛将信物包好放进暗袋。

        “万事以安全为先,你记住了吗?不要笑嘻嘻的。”刘彻挨着她坐下打量她的脚。

        阿娇皱了鼻子说道:“干么?说这么严重,又不是生离死别的……”

        刘彻瞪眼看她,阿娇闭了嘴,点头说道:“我相信你,彻儿,我在宫里等你来救我。”

        刘彻紧紧抱着她说不出话,阿娇拍拍刘彻的背,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十指交握,说道:“彻儿,此一趟,非生即死,咱们无论生死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刘彻笑着,眼里泪珠顺着他带笑的脸颊滑落。

        俩人都点头不说话。

        天高日朗风烟俱静,长安城的大街上喧闹一如往日。

        阿娇脑子里还是方才风卷帘起时瞥见的谁家门上如夕朝天边的晚霞般绚烂的一树繁滚火红的海棠花。那红色久萦绕着脑海不去,只是她的神思却在意识之外不知飞向哪里,就连馆陶公主叫她也没有听见。

        馆陶公主瞧着女儿出神心中不禁担忧,轻轻拍了拍她道:“司马门要到了。”

        “司马门”,阿娇终于收回神识瞧着就在眼前的宫门,随意展展衣袖仪态万千的坐着。

        终见往日阿娇了,馆陶公主舒口气出声道:“方才你不是瞧上小仲子要他来为你扶车,怎的小仲子行礼你倒视而不见?”

        阿娇神情展开轻笑一声,转头看走在轿撵边的少年,少年身着宫里小黄门的衣饰打扮,他听话抬起头来对阿娇弯腰施礼,高顶帽子戴在头上盖着他的小脸甚是滑稽,阿娇对他微微点头示意。

        “例行检查。”

        “参见长公主,参见阿娇翁主。”

        司马门的守兵拦轿叩礼,人手显然比往常多了。

        “放肆,知道是本公主的轿撵还敢查?”馆陶长公主威严的声音传出。

        “还请公主恕罪……”

        阿娇哗得掀开前面的帘子,以肘支颌靠在栏上闲闲道:“查吧,公车令大人,咱们真是有缘啊,每回都能遇上您呢,”戏谑道:“小仲子,还不伺候公车令大人。”

        “大人。”少年抬头弯腰坐出请的姿势。

        “不敢,”公车令略略看了看说道:“您二位请过吧。”

        此公车令姓纪,与阿娇起过几回冲突了,因他为人耿直刻板,脸皮万年不变的僵着,所以阿娇气了每回就要故意找个小茬欺负他,今日他又当值,阿娇不禁心下窃喜,这个人虽是刻板冷面却刚正无私,一定能用,一会就拿着虎符从正门司马门出去,来个出其不意,倒比偏门安全,当下与他玩笑道:“那就谢咯,看我今日多听话,都没骑马过来叫您为难是不?”嘿嘿一笑挥手叫走。

        宫里貌似正常,各人各宫各司其职,一路行来常有宫人避让行礼,却叫人深深感觉到气氛诡异。

        长信殿上,窦太后正坐在漆案前摸读一卷竹简,神态平和,大宫女又城走过来跪在她身前说了一句话,方起身时,随着黄门扯嗓唱开馆陶长公主就与阿娇进来了。阿娇脚上擦了药,第二天晨起却疼得更厉害了,老大夫是街坊间的名医,说是正常,疼过一阵就轻了,阿娇要他想法子让自己能正常走路,老大夫无奈拿了绷带狠狠的缠着她的脚踝脚跟固定了,嘱咐一定小心,不能再崴了,是以阿娇终于踏着小碎步像个娇弱无力的大家闺秀一般敛衽慢走,只是脚弯不了使不上力气,她真是又疼又气,努力走的正常。参拜过后,窦太后点头叫又城扶着起身坐在上首的软座上,拍拍身边的位置叫阿娇道:“娇娇怎的才去就回来了?听说你遇上祸事啦,没受伤吧?”

        阿娇似懊恼的哼气不说话坐在了窦太后身边。

        馆陶公主接话道:“母后,我已经惩处了那些个废物,臭丫头贪玩还没走到堂邑呢,亏了回来了,把脚给摔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怕丑还不敢给人看,吃吃苦头看她日后还敢出去胡闹。”

        “是吗,哈哈哈,宝儿娇娇哟,”窦太后听着女儿嗔怪的语气心下叹气,说道:“娇娇,祖母护着你。”

        阿娇惯常拉着窦太后袖子蹭着她撒娇,心里却说不出的难过,说道:“外祖母最好了,我脚疼着呢,”她抽抽鼻子道:“彻儿那个蠢蛋还不回来,我听说皇舅舅病的严重,外祖母我想去看看。”

        阿娇注意着祖母的神色,她说出这句话,窦太后仍是神态自若没有一瞬间的恍神,只是叹口气道:“唉,你舅舅不知几时能够清醒?也罢,咱们便去看看他。”

        这句话几个意思,哼,阿娇心里突然恨起窦太后来,她怕被发现什么低垂着头道“是”。

        未央宫宣室殿森森雄伟,人人面色凄苦,阿娇心就突突跳的厉害,内心不由自主的难过不已。窦太后挥手叫众人免礼下去,阿娇悄悄观察,外殿伺候的宫人都是生面孔,进了内殿太医正请完脉,由宫人服侍着皇帝服药。太医是一个年轻人,阿娇不记得见过他,她意识到春陀不在,内殿服侍的几人也全不认识。

        刘启正是半清醒着,母女几人上前探视,摇头抹泪一阵退了开去。

        阿娇随着上前,瞧着才半个多月不见的舅舅如今毫无生气的躺着,面色枯黄眼窝深陷,痛苦的□□,药也咽不下去,想起昔日自己在他怀里撒娇玩耍的日子,眼泪就哗哗溢出眼眶,这个从小疼爱自己的舅舅如今变成了什么摸样,她跪在榻边说道:“皇舅舅,阿娇来了,阿娇来看您了。”

        刘启颤微微的抬起眼皮,目光无神的瞧了阿娇一眼又没了反应。

        阿娇起身坐在榻边从宫人手里接过药碗道:“你扶着,我来喂。”

        窦太后在后面问了太医皇帝的病情,转身叫又城去帮阿娇,由馆陶公主扶着出去在外殿坐了。

        又城过来扶着皇帝,阿娇艰难的喂了两口药,刘启终于慢慢睁开眼皮,眼神混沌无神,瞧着阿娇看,阿娇拿着帕子仔细擦着舅舅嘴角的药水,欣喜轻轻叫道:“皇舅舅,皇舅舅是阿娇啊,阿娇来了,皇舅舅识得吗?”

        “阿~娇~”

        “陛下能认得翁主啦?”又城说道:“真是太好了,这几日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药也喝不下去,翁主是福星,再喂些药吧。”

        阿娇心里又高兴又紧张,盘算着怎么把人打发走,又舀了一勺药送到舅舅嘴边道:“皇舅舅,您喝药,快快好起来吧,彻儿也不知道几时回来?”

        刘启听到这话,张嘴喝下药去像是呛了突然就剧烈咳嗽起来,药呛出来溅到被子上、阿娇衣服上,阿娇借势巧妙的将药碗扔掉洒了又城一身,她扑过去扶住舅舅给他顺气擦嘴急急叫道:“皇舅舅,皇舅舅……”她不是没看到她说出彻儿来时扶着舅舅的又城神色微变与舅舅浑浊的眼中微不可察的眼色,只是他呛的急,一时气喘不已,阿娇真的又怕又伤心滚着泪珠子跪在榻上拍抚着叫他:“皇舅舅您怎么样……皇舅舅。”

        两个宫女手忙脚乱的收拾递水,皇帝喝了几口水才慢慢好了,人也变得清醒叫着:“阿娇啊。”

        “是,皇舅舅。”阿娇与又城慢慢扶着皇帝躺好回头道:“又城姑姑,去换件衣裳吧,我同舅舅说几句话。”

        窦太后在外间坐着,又城知道,阿娇明着赶自己,她心里也有些慌乱,施礼下去了。

        “皇舅舅您感觉怎么样?”她跪在榻边握着舅舅干瘦病黄的手不知说什么。

        刘启艰难的喘几口气说道:“无碍,无碍,阿娇莫哭,这许久了怎的才来看舅舅?”

        阿娇抹干净眼泪道:“您知道?阿娇出去玩儿了,才回来,您还好吗?”

        “唉,贪玩的小鬼,你来了舅舅就高兴。”刘启咳嗽几声对着服侍的宫人吩咐:“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阿娇就好。”

        宫人纷纷行礼退了出去。阿娇见舅舅咳得费力,干瘪无血的脸上都现了红色,抚他胸口道:“皇舅舅您喝水吗?”又警惕的朝后看看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彻儿现在很安全。”起身去倒了水来喂他喝下,皇帝说道:“阿娇,你扶舅舅坐一下,躺的久了腰硬。”

        “好。”阿娇应着,见了舅舅眼神忽然间清明起来,身子也不是那么没有力气,谈不上精神矍铄但绝不是方才病情严重的模样,阿娇脑子一闪:难道是人说的回光返照。她一时又惊又怕,扶着舅舅的手不由颤抖。刘启似乎感觉到了,轻声笑了,眼神闪烁说道:“阿娇长大了,手上有力气了,”又放轻声音眼皮子下垂道:“下面。”

        阿娇眼神一凛,半张着口点点头,说道:“皇舅舅,我扶您坐好。”她发现舅舅并不是没有力气,以眼神询问,刘启点头:“药有问题,装的。”悄悄指指鞋踏方向,喘气说道:“阿娇再拿点水吧。”

        “是,您坐好,等等马上来。”阿娇起身倒水,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四周,给舅舅打手势,拿了水走过去,皇帝又咳嗽起来,阿娇边抚着边说:“您慢点,慢点……”

        刘启小心的将手伸到榻下背躺的位置轻轻旋动,阿娇所坐的脚踏上方的床沿便开出一块,刘启咳嗽着点头,阿娇迅速拿出来里面的锦盒,打开取出虎符,又放回盒子,心跳不止,满眼含泪的对舅舅点头,扶着他躺下,说道:“皇舅舅,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皇帝紧握着阿娇的手,用满是期待与帝王特有的威势眼神注视着她,阿娇说道:“皇舅舅,彻儿还没回来看您呢,您放心,我去把他找回来。”

        皇帝拍拍阿娇的手,眼神变得温和慈爱,忽而又渺远的不知看向哪里,他轻轻说道:“若有将来,阿娇你莫怪彻儿呀。”

        阿娇听着这话的语气,突然感到悲凉从心底上来,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一时愣了神,皇帝说道:“阿娇你去吧,朕有些困了。”

        “嗯,您好好休息。”

        阿娇转身出来,见窦太后与母亲仍在殿上坐着,行礼说道:“外祖母,彻儿为什么还不回来,派人去找了吗?皇舅舅很想他。”

        “找自然是找的。”窦太后起身说道:“也别打扰你舅舅了,回去吧。”

        阿娇道:“我想去太子宫看看。”

        “行了,那里没人。”窦太后严声道:“回长秋殿好好休息吧,哀家看你也累了。”

        阿娇垂了头,闷声闷气道:“那叫母亲先扶您回宫吧,我想在宣室殿外面坐坐,一会就回来了。”

        “唉,”窦太后郁着脸道:“莫待的太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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