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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谈笑叙旧事


  “今晚不是说好了是我们的黑道之夜么?可我们在一间玩具店里喝咖啡,还是速溶的,这是所谓庶民的咖啡么?”恺撒喝着真冲泡的速溶咖啡,说道。

  “这不是什么庶民咖啡,速溶咖啡因为泡起来很方便,所以其实喝这个最多的是社畜,可以说是社畜咖啡。”路明非说。

  “那就在这里喝社畜咖啡好了。”恺撒说,“虽然这种饮料口感单薄糖分过多,但这样的下雨天喝点社畜咖啡聊聊天也是放松的好时光。”

  恺撒说话的时候目光投向架上的一个模型,竟然带着些怀念,他指了指哪个模型问真:“Can  I  have  a  look?阿贝鲁尔!阿贝鲁尔!”

  那是《星之海洋3》游戏中的角色阿贝鲁尔的模型,这么冷门的人物恺撒居然能认出来,路明非觉得这其中多半有什么故事在里面。

  樱从外面走了进来,凑近源稚生耳边说道:“夜鸦会和火堂组的人正向着这边过来,可能会起冲突,为了不惊扰到贵宾还是先走吧。”

  “真冲突起来了?”源稚生皱了皱眉,“那就问问诸位贵宾的意见吧。”

  恺撒看了源稚生一眼,对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模型:“我在玩阿贝鲁尔,这种小事本家能搞定的对吧?”

  “没问题,你们在日本境内的安全由蛇岐八家全权负责,今夜我负责带各位消遣,”源稚生回答,“想做什么都请随意。”

  “去跟夜鸦会和火堂组说我陪贵宾在这间店里聊天,让他们克制一下。”源稚生摘下手上的龙胆纹戒指,连同佩刀蜘蛛切一起递给樱,“以源家家主的名义。”

  “明白。”樱提着蜘蛛切出去了。

  没过多久,外面那些嘈杂的人生就消失了,只剩下雨落的声音。

  “少主还真是赏脸啊!”路明非给源稚生点了个赞,转而对着恺撒道,“老大你居然还知道阿贝鲁尔?”

  “嗯,我当年玩《星之海洋3》的时候,为了入手他那把‘喜乐天的邪爪’反复刷过怪。”恺撒说。

  “哎我看老大你也不算什么游戏爱好者,没想到还有那种童年啊?”路明非兴致勃勃地道。

  “我确实很多年没碰过游戏了,那是我玩的最后一个游戏,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游戏机。”恺撒耸耸肩,谈起从前,“那时候我大概十二岁左右,发了疯地想要一台PS2。但管家不许任何人把游戏机带进我的房间,因为我玩起游戏来没完没了,我就贿赂了庄园的花匠,让他从外面帮我带游戏机和光盘进来,我就把它藏在床底下,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玩,玩累了就直接睡觉,清晨再把一切都收拾好。”

  “原来全世界的孩子都一样啊,”路明非会心一笑,“我小时候想玩游戏也是偷偷去黑网吧和游戏厅去玩,有时候半夜爬起来偷偷开电脑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被发现就惨了。那时候有20块钱就能去游戏厅包夜了。”

  恺撒看了路明非一眼:“可惜我们那时候不认识,否则我就借你几千块,你今天就能加上利息把钱还给我了。”

  “唉老大,几千块对我这种家庭的孩子来说有点太多了,那我肯定不敢要的,其实我那时候也想要一台PS2来着,我还花了三年时间攒了九百块钱,心想总有一天能攒到的。”路明非笑了笑。

  “那你攒够了买PS2的钱没有?”恺撒好奇道。

  “没有,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提也罢。”路明非说道,“现在我可比以前有钱多了,但是也没什么心思再买游戏机了,有些愿望可能真的是过时了就不会再期待了吧?所以有什么愿望还是当场实现的好。”

  “对了,老大你说你之后就没过玩游戏了,为什么?”路明非转开了话题。

  “因为我的那台游戏机在他们清洁地毯的时候被发现了,管家当着我的面把它砸掉了,他还说只要让他再看到我在玩游戏,他就砸烂我的游戏机。”恺撒说。

  “这么嚣张?”路明非惊讶,“那你就炒他鱿鱼啊。”

  “雇他的是家族里的老东西,又不是我。”恺撒说,“就像请家教这种事情,家教对家长负责,谁会在乎一个没有财务权的孩子高不高兴呢?”

  “这是什么鳌拜行为?”路明非神情严肃,作苦大仇深状,“老大你当时是不是跟康熙想的一样?朕亲政之后必诛此逆贼!”

  “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有什么愿望还是当场实现的好,所以我当场就想到了报复他的办法。”恺撒摇摇头,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把家里的一幅马蒂斯的真迹挂到网上卖了,搞到了一笔钱,然后打电话给电器店,订购了2000台PS2,让他们直接把货拉到我家的庄园里来,那一卡车PS2放在草坪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然后我就拿了一把斧子递给管家,对他说我现在要开始玩游戏了,你要砸就砸吧。那傻瓜气得要死,我坐在草坪上玩游戏,他真的开始砸了,他砸掉一台我就拆一台新的继续玩,最后他提着斧子站在我旁边看我拆包装盒,累得气喘吁吁,气到眼睛都红了,活像个精神变态。家族里的老家伙们赶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觉得管家看上去精神有点疾病,让警卫把他拖出去了。后面管家就被解雇了,新任管家希望对我妥协,允许我每天玩两个小时的游戏。”

  “你就这样赢得了玩游戏的权利?”楚子航坐在了恺撒的对面。

  恺撒没料到楚子航会进入话题,还主动跟他搭话,愣了一下:“算是吧,可那天晚上我突然就没什么玩游戏的兴趣了。”

  “为什么?”路明非不解,“这么精彩的复仇,理应庆祝一下通宵砍怪才对吧?”

  “大概是因为没有那种偷偷玩游戏的刺激感了吧,”恺撒说,“我后来也想明白了,其实跟管家对着干也是我游戏的一部分,失去这部分乐趣,游戏对我的吸引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这就是得来太轻易的东西就不会懂得珍惜吗?”路明非感叹,“不过老大你这脑后的反骨原来是从小生的啊。”

  楚子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恺撒皱眉:“你有话要说?”

  恺撒对楚子航有点成见,总觉得楚子航有话不说朝他一直看的时候是在嘲讽他。

  “我也想找点童年之类的事情聊一聊,但是想一想我好像没什么童年。”楚子航说。

  “没有话题聊的话可以不用强行表现得合群。”恺撒说。

  楚子航听到这话也不生气,而是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不想我们到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彼此防范。我知道我们不算朋友,在调查组的听证会上你支持我我表示感谢,不过我也清楚,你并非是要对我表达善意,只是借机对加图索家示威。”

  恺撒点头:“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一想到家族那些老东西得意的样子就犯恶心,你在我‘不喜欢的东西’列表里只能排到L,远不如我家里的那些老东西。”

  “其实我是想说,虽然我们很不同,以前的相处也不能说是和睦,但彼此之间也许并能不完全算是水火不容。”楚子航说。

  路明非一脸惊诧,面瘫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委婉了?难道说爱上一个人真的能产生这么潜移默化的改变?

  “你的意思是你想跟我合作,至少在这个任务里?”恺撒挑起的眉头里透露出他竭力掩饰的惊讶。

  楚子航微微点头:“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路明非心说这可真是直球克傲娇了,在恺撒的中二病彻底治愈之前,这套指定管用,一直针锋相对的对手突然放低姿态求合作,绝对能对恺撒打出暴击,这下狠狠地满足他的虚荣心了。

  果然,恺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要当朋友是不可能的。”

  路明非觉得这个问题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但我们可以成为伙伴,”恺撒盯着楚子航的眼睛,“在这个团队解散之前。”

  楚子航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说话,只是向恺撒伸出了手。两只有力的手交握,四目相对,握手力量都用得恰到好处,充分让对方体会到自己的诚意。

  路明非摸出手机,眼疾手快地拍下了这值得纪念的一幕。

  恺撒笑了笑,向源稚生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走了,他把几张钞票塞在咖啡杯下带走了阿贝鲁尔的模型,麻生真和野田寿连连鞠躬,恭送本家干部离开。

  恺撒叼着雪茄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五个人都撑着一柄黑伞。

  “我觉得自己开始老了,”这位二十一岁的学生会主席吐出了一口烟雾,“看着年轻人为了爱情那么拼命。”

  “准备结婚的男人有这种想法很自然。”源稚生说。

  恺撒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少主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路明非偷笑道,“恺撒好几次求婚都失败了。”

  “还有这回事?”源稚生有些惊讶,随即打趣道,“那还是有为爱情拼命的机会的嘛。”

  转过前面的街口,倾盆大雨里有数百人正默默地站着,泾渭分明地分成左右两拨,都提着钢管或者球棒之类的,气氛是剑拔弩张,只要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吼叫着将手里的家伙往对方身上招呼。但街道中央插着一柄日本刀,那是源稚生的蜘蛛切,它以一种不可撼动的姿态强硬地斩断了夜鸦会与火堂组的械斗,两方人马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源稚生走到街道中间拔起蜘蛛切收入刀鞘,夜鸦会与火堂组是几百个男人同时向着这位本家少主鞠躬。

  “走吧。”源稚生说。

  “他们真的要打起来?”路明非问道。

  “是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两家帮会都越做越大,几百张嘴都靠着物流吃饭,但物流的地盘终究有限,喂不饱每一张嘴。必要的时候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也许对你我来说他们争夺的利益不算大,但对他们来说是生存大事,到了不动武就没法解决的地步了。黑道是不可能根除暴力的,相比起来谁都会更喜欢真小姐和野田寿的那种故事,可要是野田寿继续在黑道里混下去,也许有一天也会带人提着刀上街。”源稚生说。

  “我问过政宗先生说,本家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来管理黑道么?也许能有更高效的手段也说不定。但政宗先生说他已经很老了,维护组织已经很勉强,没有改革的余力,如果真想改革这个组织,我可以试着继承这个家族。”

  “所以你这只象龟还不能爬向自己的泥坑里打滚?”恺撒说。

  “是啊,”源稚生的声音里掩藏着一丝疲倦,“家族真正期待和需要的人大概是龙那样庄严强大的东西吧?可我只是一只象龟而已,一只象龟要承担龙的责任,真是疲倦啊。”

  身后的街口里,震耳欲聋的怒吼混杂着无数纷乱的脚步声令街面都在震动,夜鸦会和火堂组被强行压制下来的矛盾终于爆发,远处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想来是密切关注局势的警视厅。

  恺撒递给源稚生一只铝管装的雪茄:“多谢。”

  “为什么谢我?”源稚生一愣。

  “接待得很不错,食物很美味,购物也顺利,饭后余兴节目挺有意思,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下来发呆了,还买到了阿贝鲁尔。”恺撒掏出打火机给源稚生点上,“还见识了日本黑道,今天过得蛮不错的……说实话在之前我感觉你跟楚子航一样叫人恶心。”

  “嗨嗨!老大,这话过了,体面,体面一点!”路明非说。

  哪有当面骂人的。

  源稚生倒是不生气:“有这么恶心?”

  “那种神色冷淡自以为了不起不肯和人交流的人我都不喜欢,不过现在看来你是个例外,”恺撒拍着源稚生的肩膀,“不过你酒量很好,有个漂亮的助理,对车的品味也很好,更重要的是有男人的责任感,男人就要像我们这样,即使背上背着山也要轻描淡写地说话,承担责任就是男人的天职啊!”

  坏了,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强者语言这一块也给他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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